“很漂亮。”安洛錦撇過剛送走褚雅的那扇門,將手裡的蘋果啃得“咔哧——咔哧”脆。
樑卓捏了捏安洛錦的小鼻子,“比你要漂亮。”不鹹不淡的迴應。透漏的信息卻很是明確。
把剛啃了兩口的蘋果塞進樑卓的嘴巴里,這樣類似的對話不是沒有過,可是爲什麼偏偏這一次,她就深覺不爽呢?再者說了,漂亮能當飯吃嗎,臉蛋能當卡刷嗎?膚淺!比她漂亮,比她漂亮,那又怎樣?纔不稀罕!
“坊間流言,褚雅可是你的最佳良緣。小道消息,她可是你的初戀情人,並且是這些年來你唯一的一個女朋友。”安洛錦一一掰扯著,不過樑大人的情史確實沒有什麼好掰扯的,平淡無奇。從小到大,就只有高中的時候,傳出褚雅這一個緋聞。看來,樑大人的行情也不好嘛。安洛錦的心底生出竊喜。
樑卓嘴巴里的蘋果還沒有嚥下去,摸摸自己的下巴,鬍渣有點兒扎手。難道,自己和棉小錦沒有夫妻相嗎?謠言,是有多不靠譜。他搖搖頭,“你覺得真實性有幾分呢?”
安洛錦一把搶過樑卓正啃得起勁兒的蘋果,眼睛裡閃著灼灼的光,發現獵物一般,“你說。”她的睫毛幾乎都要擦上他的臉了。道聽途說畢竟是人家講的,故事的主角纔是攻破謠言的有力證據。明明身邊就是一直坐著樑大人,可是這個心結,偏偏她就是抑鬱了這麼多年。
“你猜。”樑卓順便把安洛錦剛遞到嘴邊的蘋果,放進自己的嘴巴里。很甜。對。瞇起雙眼,很享受的模樣。
安洛錦眨眨眼,“你猜我猜不猜。”最討厭明明心裡明細清晰,卻還要玩這種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遊戲了。除了撒謊,安洛錦不擅長的,還包括猜心。長了的嘴巴難道就只是用來吃喝的嗎?那用語言來幹什麼用的,難道就是爲了分辨吃喝的類型嗎?請問,樑大人,恕小女子冒昧,您究竟是要膚淺到什麼地步?
“不是。”樑卓說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神裡的堅決是安洛錦從來沒有見過的。“我不承認的事情,都是不存在的。”安洛錦差點兒就要被樑卓眼睛裡迸發出來的光,給燙傷了。
安洛錦也不知道爲什麼,就只是這樣簡短的一句話,她心底那些防備和猜疑,就瞬間不攻自破了。安洛錦心想,自己眼前的這個人,是有著多少她不明曉的棱角。原來有的人,就是有著這般的能力,只消一句話,便擦淨了所有的流言。也只有這一個人,而已。
一直到很多年後,安洛錦被蘇小年問到,難道就真的沒有懷疑過樑卓什麼,那個時候安洛錦但笑不語。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就是在多年之前,樑卓說那句話時候堅決的眼神。有著天地不懼的勇氣,以及,她後來才知道的,灼燙的——愛。只是那個時候的她,不自知。
安洛錦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狐貍般狡詐的縫,拿自己的髮梢搔著樑卓的臉頰,咯咯地笑。這種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那個親密無間的小時候。他們玩鬧,他們偶爾爭吵。後來走著走著便不一樣了,她有了自己的玩伴,他去了不一樣的地方。所有的光景,都有了停停頓頓,漸次兩個人之間也就出現了兩些許懂得差別,越來越遠。
可是,就是在這一刻,安洛錦突然覺得,他們兩個人,又回到了那個小時候。安洛錦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絲的滿足,那麼,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是真的可以再回去嗎?
“哎,你說,嚴肅先生和蘇姑娘,會不會真的在一起啊?”安洛錦問道。
“不知道。”這種事情,還是順其自然得好。感情的問題,別人再怎麼插手也是旁人罷了。就像是自己和棉小錦,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兩家父母的意見,可是,他向來就認爲,這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時候,不想靠任何人的點破去教會安洛錦去愛。唯一的,他就想,能夠教會安洛錦去愛的那個人,從來都是自己。所以,他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並不想要去急功近利,也不是不想早點兒修成正果。但是樑卓一直懂得一個道理,欲速則不達。
“嚴肅先生要是知道了小煜的存在,會不會拒絕小年啊?”安洛錦忍不住苦惱。“不過,要是因爲這個他拒絕小年的話,就說明他不是真的喜歡小年,小年纔不需要這樣的人呢。”
“卿然不愛是不愛,一旦愛了,刀山火海都不畏懼。”樑卓保證。就像是他。棉小錦,別人的感情生活,你向來在意,那麼你的呢,難道就真的沒有考慮過嗎?
安洛錦吐笑,雙眼瞇得更厲害,“所以,你的意思是,嚴肅先生是值得信賴的,是不會辜負小年的。”也就是說,這個人,極有可能是小年的良人。那個最正確的,正等著小年的人。她不想要,讓小年就這樣錯過。
“瞎操心。”樑卓盯著正處於興奮之中的安洛錦,給予打擊。
她瞪圓自己的眼睛,“這怎麼能是瞎操心呢,小年是我最好的朋友哎,我這是在爲她的幸福披荊斬棘,排除萬難。難道你就不爲嚴肅先生著急嗎?”安洛錦的壯闊胸懷衍生。
一個人幸福,是別人爭取不來了。就算你給她所有的要走的路都安排好了,那終歸不是她想要的,畢竟,幸福與否,只有當事人才能夠身心體會。感同身受,從來就只是一種虛無,不存在於任何人的身上。“不著急。”樑卓氣定神閒,淡淡的吐出一句。遇見這樣一個遲鈍的人,我自己還著急呢,哪有功夫替他分心。不想管。“棉小錦,你不覺得,愛情,其實是兩個人的事情,容不得任何人指手劃腳嗎?”樑卓狀似無意的問道。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你吃一次、兩次、三次虧之後,爲什麼還是成不了你的死穴呢?善良,也是一種羈絆,棉小錦,你困住了自己。卻,不自知。
安洛錦啞然。她只是這樣怔怔的看著樑卓,一句話都說不出口來。她被樑卓的這句問語給嚇到了,是啊,愛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情,她這樣奔波忙碌,也不過是將自己的主觀情感施加在他們身上罷了,她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愛不愛啊。安洛錦的心底生出一種多餘的感觸,她不過是個局外人,就算是和蘇小年有著再好的關係,也插手不了她的愛情啊。每個人的愛情,都是要靠他們自己去經歷,去感受,去緬懷的。以前她不懂,卻是被樑卓的一句話所點破。安洛錦不肯承認,只要自己閒下來,就是會有著孤單的情愫衍生,讓心得不到安定。只不過是她,從來不肯承認,罷了。
“那,怎麼辦?”安洛錦輕咬嘴脣,露出難過的神情。
樑卓看不得她的難過,“靜觀其變。順其自然。”
“可是……可是……”安洛錦還是有著些許的猶豫。再優秀的人也有人對其不屑一顧,再不堪的人也依舊有人對其傾其所有。每個人都是會遇見自己的那個正確的人的,而這個人,是安排不得的。這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事情一落在自己在意的人身上,她便沒有辦法旁觀了,就再也容不得絲毫的閃失和差錯了。
“你是對蘇小年沒有信心嗎?還是,你根本就不想要看到她幸福?”樑卓步步緊逼。
安洛錦整個人一下子就慌了,急忙擺手,“不是的,不是的……”怎麼會,她怎麼會不希望蘇小年幸福,這個世界上,最希望蘇小年幸福的人,便是她了。
“那你就不要管。”有那麼多的心思,還是用在身邊的人好。其實,樑卓說這些話一方面是爲了蘇小年好,愛情的考驗,向來不是依靠別人出的難題便可以證明愛不愛。另一方面,他也是有著自己的私心,只要安洛錦無事可做了,她的眼睛就是會只盯著自己一個人看。
良久,安洛錦纔想通了這個道理。她要對蘇小年有信心,她可以爲蘇小年治療那些連天扯地的疼痛,卻不能代替她選擇幸福。這是蘇小年的權利,她根本就沒有資格去幹涉什麼。
“我明天要去聚會。”安洛錦往身後的沙發上靠了靠,發出慵懶的聲音,帶著些許的睏倦。覺察得出。
“嗯。”聚會總比胡思亂想好。
隨即,樑卓猛地起身,連帶著右腿都有著些許的疼意,只是此刻他並顧不上這些。“和誰聚會?”目光逼人。之前沒有聽過她有此類型的活動,她的高中聚會都是在寒假,而大學聚會還沒有畢業根本沒有必要。唯一一種解釋就是,這次聚會是他並不知道的一個小羣體“作案”。那些沉和濃郁的情愫速生,他不允許,安洛錦的世界裡,有一段空白,是他看不見的。這是他不能夠允許的。無論如何。
安洛錦忍不住又向後挪動了一點,“就是網絡上認識的那些人啊。”理直氣壯,卻又是有著明顯的底氣不足。內心又是忍不住鄙夷了自己幾分,有什麼好害怕的,樑卓又不是什麼魔鬼。可是,心底卻是有著另一個聲音響起,他是妖孽啊。
很好。網友,學會偷樑換柱、瞞天過海了。很好。
“哪些人?”樑卓的笑意滲著可怖的寒意,明明是八月份最熱的天氣,安洛錦硬是覺得周遭的氣溫驟然下降,恨不得穿的厚一些,再厚一些。她回頭看了看空調的設定溫度,二十三度。
安洛錦吞了幾口唾液,樑大人皮笑肉不笑的時候是最恐怖的了,因爲這個時候你根本就是猜不透他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你知道的,就是我有些你覺得很沒有出息的小說,然後就認識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就是那個羣名是‘我們都是抽貨’裡面的人,你有看到過我們的聊天的。”雖然羣名很抽,抽主也抽,羣成員更抽,但他們都是實打實的好人。
好像有些印象。聽到這兒,樑大人的嘴角不由得抽、搐幾分。抽貨嗎?果然是志同道合啊。眼角輕挑,示意
她繼續說下去。
“然後就是,之前的時候就約定好了要聚會,中間不是因爲你出了車禍嘛,前段時間一直照顧你,忘記了,那個移動網絡也壞了,你知道的。然後,然後,就討論了一下聚會的相關事宜。”安洛錦說完,拿餘光偷偷地打量著樑卓此時的神情。她的智商果然是不能夠和樑大人相提並論的,電腦不能上網,可是手機是可以的,還有電話這個功能的啊。可是,安某人的手機愣是孤零零的躺在角落裡十幾天,以至於本來就所剩無幾的電量全部耗盡,從而,她根本就聽不到任何的電話、短消息的鈴聲提示音。她究竟是有多抽,這種事情都可以忘。
“哦?這麼說,是我的錯了?”拉長的語調裡,帶著些許的意味深長。
聽在安洛錦的耳朵裡,帶著明顯的威脅意蘊。
安洛錦急忙巴結道。該低頭的時候哪能含糊,“怎麼會呢,是我,是我,是我的錯,您怎麼可能會有錯呢。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在無數次戰鬥中安洛錦所得出的經驗和教訓便是,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千對萬對都是樑大人的對。她向來都是站在真理的對立面,作爲謬論的代表,與樑大人遙遙相望。
“這麼說,你看得出來我在生氣?”樑卓擡眼,落在安洛錦的臉上。不放過她所有的,哪怕是再細微不過的情緒。兩軍交戰,心理戰術的實施是很有必要的。
廢話,瞎子都看得到,你那張屎臭屎臭的臉上,眼睛裡,眉毛上,額頭上,統統的所有的地方,都明明就是有寫著“我很生氣”這四個大字,智商沒你高,好歹察言觀色她還是懂得。“我錯了。”安洛錦低眉順眼,儘量表現出一幅唯唯諾諾的模樣。俗話說,逞一時之快並非英雄所爲,有什麼,她能屈能伸,大不了做一會兒狗熊。人也是動物啊,狗熊也是動物,至少沒有超脫這個大範疇。安洛錦不住地安慰著自己。
“錯在哪?”樑卓的語氣更是冷硬了幾分。別以爲扮可憐他就看不出她的那些小心思,心慈手軟的話,某人是記不住教訓的。
“不應該瞞著你聚會的事情,尤其是對方還是網友,罪加一等。”她也知道,這件事情,終歸是自己唐突了,可是,安洛錦還是認爲他們都是好人,對她沒有壞心。就算是之前有被朋友陷害過,以至於樑大人的觀念扭曲,現實中的朋友都不可靠,更何況是網友呢。可是,樑大人不能夠就因爲這個以偏概全啊。而她不知道的是,也只有事情到了她的身上,樑卓纔會這般小心翼翼。這一點,他們兩個人是很像的。
很好,還是看得見事情的利害所在的嘛。不過,好像沒有悔改之心呢。樑卓思忖,是自己下的藥劑量太輕嗎?
樑卓語氣稍微緩了緩,“所以呢?”循循善誘。
安洛錦見樑大人拋了竿子給她,不爬白不爬,“我也考慮過的,這不是認識了好久嘛,底細都摸得差不多了,況且有溫婉在的,絕對沒有問題的。”特意伸出兩根手指,做出發誓的樣子。
“溫婉?”樑卓疑惑。大腦飛速運轉,一一排查。
唔。被發現了嗎?被發現了吧?“就是那個之前給你發短消息的人。她就是溫婉。”之前的時候和樑大人賭氣玩失蹤,她還抱怨溫婉幹嘛要發短消息告訴他自己的行蹤,可是此刻,安洛錦心底對於溫婉的感激之情,絕對不止於滔滔江水那般。不對,那件事情,關於和樑大人賭氣的這件事情,她根本就沒有采取什麼對策,就這樣稀裡糊塗的被糊弄了過去!
樑大人輕飄飄地拋出一句話,“這個人不在你所有同學的範圍之內。”
安洛錦就差點兒肝腸欲斷了,思維瞬間被轉移開來,以前他對於樑大人的能力並沒有多麼深刻的認識,可是,就是在上一秒,她居然產生了一種膜拜的情緒。樑大人你不去學刑偵,著實是屈了才。安洛錦下意識的啃了啃自己的手指,“那個……那個……那個……”支支吾吾了半天,一閉眼,心一橫,丟出一句,“也是網友。”大有壯士扼腕的悲壯。
樑大人的眼底更是深邃了幾分,很好。
他起身,單腳撐地,甚至是都不去管平衡能力是否協調,“安洛錦,好自爲之。”盛怒之下的平靜語氣,沒有絲毫的波瀾,甚至每一個字之間的停頓和音高,都是一致的。可是,越是這樣,聽得安洛錦越是心驚膽戰。
以前的時候,無論怎麼惹到他,都從來沒有這樣嚴重過。會捱罵,會爭吵,可是那些情緒她都是可以看得到的,不像現在,他掩藏了自己所有的心思。他,他叫他“安洛錦”,生疏,靠不近。
安洛錦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心灰意冷,那是一種自心底而生的絕望。那些洶涌而出的挫敗和疼痛,剮著她的心口。他,是要收回了嗎?對她的好。真的要收回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