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河邊石塊上醒來,拍拍身上的灰塵,將樹枝頭晾了一晚的衣服隨手收進身後不大的包裡,而後胡亂得往臉上澆了些水。
又是新的一天,時間充足的很。
我簡單的打理了一下,而後從包裡拿出一個蘋果,水中晃了兩下便塞進了嘴裡。
下一個城市,應(yīng)該是阿爾斯蘭圖。
所屬的硬盤是......
我腦中的疑問才冒出個苗頭,一個不知哪兒傳來的聲音便突兀得在腦海中響起。
“D盤。”
然而我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自從一個月前,突然在一個城堡醒來,而後被一個陌生的聲音告知,我穿越了,並且成爲了一個殺毒軟件。我就越來越對這種無法被常識所接受的事情習以爲常。
當然,我也問過,爲什麼我穿越成殺毒軟件,不是整個視覺平面化,看到的東西像平常用計算機時的一樣條條框框的,腦海中的聲音是這麼說的。
“那僅僅是你作爲人的視覺觀察,而真相是,目光短淺的人類是無法認可被他們認定爲非生命的存在,能夠以一種不能被正常感知的方式形成自己的客觀世界。”
我當時聽到這個解釋的時候,也是雲(yún)裡霧裡,但是這麼一段時間思考下來,也稍微有點理解了他的意思----人不是石頭,自然無法理解石頭眼裡的世界是怎樣的。
拋下這些有的沒的胡思亂想,我耳邊倏得響起了一陣獸語。
“嗚...”
一陣低沉的,飽含敵意的獸吟從身側(cè)的灌木叢中傳來。
看來,到晨練的時間了。
右手輕輕拽過肩頭的揹包帶,於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揹包便如泛出藍光的星火般在空中一散而開,而後又極快得融合在一塊,當我臂至胸前,手中便已是多了一把純藍,閃著星星光斑的鱷齒巨劍。
“晴穹。”
我低聲喊了一聲劍的名字,草叢中恰好應(yīng)聲跳出四隻獨角黑虎。
晨光之下看去,依舊漆黑如墨,無一絲雜毛。
若他們都是無害的生物,我怕是會靜下心好好欣賞,然而此時卻唯有殺戮。
右手一個熟練的前劈,我身形未動,遠處首當其衝的黑虎便被一道劍光穿過,而後原地消減,化作一道流光一閃而滅。
其餘三隻見此場景,紛紛彼此拉開距離,與我呈三角站立。
智商倒是不低,若是平常人,怕是的確要爲難些。
可惜,我從開始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三道淡藍的劍光閃過,周圍便只剩下我一人了。
“佔用內(nèi)存減少8MB,電腦運行速度上升0.5%。”
一陣熟悉的聲音從腦海響起。
啊,才這麼點。果然,這黑虎長的好看卻並不能增加實力。
清理運行內(nèi)存是我日常的工作之一,殺毒軟件已經(jīng)不再是單純的殺毒便好了,我一開始就認識到了這一點。而在這個世界,佔用內(nèi)存的無用軟件便多是以異獸的形式存在,偶爾也會有人的形態(tài),但是很少。
那麼清理完他們,知道清理之後的數(shù)據(jù),對於我本人有什麼好處嗎?當然咯,空出的內(nèi)存越多,對於我本人能發(fā)揮出的實力便越多。相對的,佔用內(nèi)存越多的怪物,便越難消減。
轉(zhuǎn)眼,已是登上了最後一座山頭。
初生的太陽,於天邊山巒間升起,淡淡的橙色光輝,粉末般覆在山前規(guī)模龐大的建築羣上,歐式尖頂、滴答響著的鐘塔、縷縷青煙飄忽著消散在風裡。
這便是阿爾斯蘭圖了吧。
熙熙攘攘的人羣,交織著、稍顯匆忙得與我擦身而過。街上乾淨得一塵不染,樸實無華的青石板,極有規(guī)律得延伸至遠處最高的那座城堡式建築。我順著路,緩緩向著此行的目的地走去。
“一路辛苦了,衛(wèi)平先生。”
如往常一樣,負責接待的大使早早地便立於城堡門口了。
“嗯。”
我隨意得打量著眼前一頭藍色大波浪的成熟女人,簡潔的白色襯衫黑色外套,下半身配著JK制服裙、搭著黑絲襪,一身職業(yè)裝完美得包裹著她的身體,胸前貌似略顯緊湊,襯衫被繃緊得有些顯眼。
“我?guī)ヒ娦☆I(lǐng)主。”
“小領(lǐng)主?”
腦海中快速回憶著以前遇到的領(lǐng)主形象,絡(luò)腮鬍子糙漢子,文雅書生腹黑男,嚴謹寡言工作狂...啊,小孩的話,應(yīng)該也...能接受吧。
穿過狹長的城堡大門,整個世界就豁然開朗起來了。
“企...企鵝?”
第一個入目的,便是一隻石制企鵝雕塑,立在庭院正中的噴泉池的中央,口中不停得往外噴著水。
如果是小孩尿尿那種類型的雕塑的話,貌似還能理解,但是爲什麼...是企鵝?
“你不知道這是阿爾斯蘭圖的特色嗎?”
“哈?”
我猛地回想起之前路過的街道邊的商鋪,似乎的確都配著一隻企鵝的標誌。
當時還以爲是某種品牌標記,城市特色的話...會不會太奇怪了。
正想著,帶路的女士在一扇銅製巨門前停下了。
這多半就是此行的終點了。
“小領(lǐng)主多半還在睡覺,您稍等。”
“吱呀~”
隨著一聲怪響,門便被推了開來。
昏暗的光線從右側(cè)窗簾中斜斜得照射進來,房間裡幾乎什麼也沒有,唯有一張粉紅色大牀,擺在正對大門的牆前。
“櫻姐姐~”
一名十一二歲的少女,身著粉色企鵝玩偶裝,一臉剛睡醒得模樣,聲音懶散得坐在枕頭前擦著眼睛。
“啾啾,你怎麼才醒來,衛(wèi)平先生都已經(jīng)到了。”
“什...什麼?”
少女聽完有些慌亂,側(cè)過頭往門口的方向瞄了一眼。
“你先...帶她去客廳,我...我馬上到。”
說完,啾啾整個人又猛地縮回了被子裡。
“唉,這孩子。”
帶路的女子關(guān)上門,退了出來。
“那個...櫻姐姐?”
我微帶笑意得叫了她一聲。
“抱...抱歉,我之前忘了介紹了,我叫櫻甜甜,櫻花的櫻,甜蜜的甜,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了。”
櫻甜甜說完,背過身爲我?guī)е罚胰耘f能輕微的感覺到她的拘謹。
“啾啾,是剛纔那個孩子的小名嗎?”
“不是,她名字就叫啾啾。”
“啾啾...不是小名嗎?”
即使是在這個世界,我也很少聽到這麼奇怪的姓氏。
“聽她說,在實世界那邊,別人都這麼叫她,不過也不難聽,很像那孩子的性格。”
實世界,我也是第二次聽人提到這個詞。指的便是位於我原本所處的真實世界,而能與真實世界有些許聯(lián)繫的,便只有各大城市的領(lǐng)主了。
這樣的話...既叫啾啾,又是企鵝形象的話...不用說便知道她的本來面目了。
看上去是個小女孩,其實是個不得了的程序投影啊。
“還沒吃早餐吧。”
“啊...應(yīng)該說是沒吃什麼像樣的早餐。”
我摸了摸肚子,早上的蘋果已經(jīng)在胃裡渣都不剩了。
“你就一個人從上一座城市過來的嗎?”
“嗯,路也不算太遠。”
“不愧是衛(wèi)平先生。”
櫻甜甜奉承的平常,然而卻仍能從她語氣中感受到一瞬間的詫異。
閒聊著,櫻甜甜將我領(lǐng)進了一座大廳,一張三米多長的歐式方桌擺在大廳中央,頭席三個座位前已是擺好了不少食物。
“話說城堡裡還住著其他...”
“咕~”
話說到一半,肚子突然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叫聲。
“啊,有的,還有些女僕也住在這。不過平常,不怎麼需要他們露面,我們先吃吧,啾啾等會就來了。”
“嗯...行吧。”
本想再客氣的推辭一會,然而肚子已經(jīng)出賣了我,那就沒辦法了。
一陣狼吞虎嚥,有一陣子沒吃上這麼豐盛的早餐了。
“所以說,先生是來殺人的嗎?”
一個稚嫩的女孩聲音,倏得從座位對面?zhèn)鱽怼?跉馀c音色異常得違和,或者說,便不像是一個女孩會說出的話。
“我...”
我擡起頭,正要反駁她,卻發(fā)現(xiàn)那女孩便是方纔坐在牀頭一臉乖巧可愛的啾啾。除了企鵝玩偶裝從原來的粉色變成了藍色,其他並沒有什麼不同。
“你是啾啾?”
“我覺得你該先回答我的問題。”
啾啾面露慍色,言辭不善得與我針鋒相對。
“我只是排除城市裡的危險分子以及影響到城市正常運作的...”
“不必了,我的城市很健康。”
啾啾說完放下手中餐具從正門推門而去。
“對不起,這孩子經(jīng)歷過一些...事情。所以她很反感這種...有空的話,我?guī)湍阍俑?..”
“不用了,如果是領(lǐng)主本人不願意的話,我也無權(quán)做任何事。”
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堅定的,反感我行爲的人,與其強勢的多管閒事,倒不如就順著她的意志退出來的方便。
櫻甜甜眉頭微鎖,稍帶歉意得看著我,然而看她眼神,卻明顯在想著其他事,這事與她無關(guān),我對她也頗有好感,便跟她道了個謝也出了門。
這個世界的義務(wù)是雙向的,映射的便是殺毒軟件跟普通程序之間的關(guān)係,就像單個程序若是出了錯誤,卸載重裝便好了,但若是大規(guī)模的病毒引起的系統(tǒng)運行速度減慢、無法正常啓動之類的,殺毒軟件才需要背鍋。而普通程序是否需要進行清理,便取決於它自己,是否面向我是可讀、開放的,給人以清理修復的權(quán)力。
我既是沒被賦予這樣的權(quán)力,便自是想著在這城市休息上一天,而後直接去下一個城市,腦海中也並未出現(xiàn)那個冰冷聲音,應(yīng)該是默認了吧。
小小的插曲沒有影響到我心情,我閒逛在阿爾斯蘭圖街頭,難得的用一種純粹審美的眼光,而不是偵查的眼光欣賞著這些頗具特色的建築。耳邊淡淡得飄來一些不知名的異國音樂。
撲哧。
似乎有什麼小孩撞到了我,我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就聽著他們一陣叫喊著對不起而後往遠處跑去。
誒?
啾啾...她怎麼也在這羣孩子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