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娘子,有話好說?!痹S念一邊說著,一邊偷眼去打量身後的人,那人雖然比她高了半個頭,但她憑著自由的那隻手還是有希望逃脫的。
“有什麼事兒非要這麼大動干戈?”許念裝作脫力地往後靠了靠,身子倚在那女子飽滿的胸脯上,腳下卻暗暗交換了步伐,一腳挪到前面,一腳挪到後面,放在那女子的兩腳之間。
身後那女子被許念靠在身上,突然就惱了,狠狠把她的胳膊扭了一下,威脅道:“你最好老實點兒,別?;ㄕ?,要是敢叫,我立馬就毒啞你!”
許念失笑,敢情是遇上一個跟她一樣暴力的女子,不僅如此,這女子還會使□□,著實不好辦啊。她小聲說道:“你放心,我不叫,你先說找我是什麼事兒?”
“不知道?!鄙磲岬呐拥ǖ赝鲁鋈齻€字。
許念傻眼了,吶吶地問道:“不知道你捉我?guī)质颤N?”
身後的女子頓了頓,答道:“受人之託,終人之事。”說完停了片刻,好像在想什麼,然後頗爲不耐煩地說道:“廢話真多,還是直接毒暈了帶走吧!”
許念大驚,趕緊出手,一腳踢在那女子的膝蓋上,手推在腰上,力道恰到好處,推得那女子往後倒去。她自己則順勢往旁邊一閃,掙脫了禁錮。脖子上被尖刺劃過的地方有些麻,她來不及打量那個蒙面女子,運起輕功發(fā)瘋似的往巷子裡面跑。那女子沒想到許念身手還不賴,一不留神被推開了幾步,等到反應(yīng)過來,緊跟著追了上去。
才跑了幾步,許念就覺得有些眼花,可能是沒睡醒或者是沒吃東西餓的,她倒沒在意,只要進了鏢局的門就不用擔心了。
那女子緊緊追著她,始終保持著三步遠的距離,看樣子不像是追不上,倒像是刻意跟著她戲弄她了。許念心裡一慌,突然兩腿一軟,趔趄了一下,摔在地上。身後傳來一聲嗤笑,許念望著近在咫尺的硃紅色大門,咬咬牙撐起身子,但兩腿卻像麪條一樣軟得提不起來,視線也越來越模糊,藉著熹微的晨光,她勉強能看到一雙精巧的黑靴停在她的面前。
“真麻煩?!币宦暤偷偷谋г乖谒呿懫稹K龔堉齑蠛埃骸皫煾浮棞Y……救我!”舌頭髮麻,嘴裡發(fā)出的聲音小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然後她就兩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再醒過來的時候,許念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間客棧裡,渾身五花大綁地被扔在地上。她扭了扭脖子,在靠近窗邊的椅子旁見到了那雙黑靴。
順著黑靴往上,是兩條修長的腿,高挑的個子,凹凸有致的身材,再往上是一張冷豔的瓜子臉和一雙狹長的眼。這雙眼如果笑起來想必是很嫵媚風情的,不過此刻這雙眼緊緊盯著許念,就像在看一隻待宰的死魚,盯得許念背後發(fā)毛。
“既然醒了,就按照我說的做,解藥自然會給你。”
許念悄悄環(huán)顧四周,門窗都關(guān)得很嚴,她身上又沒勁兒,一時半會兒是逃不出去了,就算要逃,也說不準什麼時候被突然撒一把藥,這女子邪乎得很,她可不想把自己搭進去。
於是她像一條蚯蚓一樣蠕動著坐起來,喘著氣答道:“你說吧,是什麼事?”
“後天你去開封府擊鼓鳴冤,按我說的一句一句說給聶大人聽。”
“擊……擊鼓鳴冤?”竟然是叫她去開封府告狀的?她還以爲是那破煤礦裡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要她幫賀承淮掩蓋過去呢!而且……她現(xiàn)在居然在開封府?!
那女子蹲下來與許唸對視,像背書似的說道:“你與熟人在山裡走散,你去找人,不慎掉入礦井裡,出來之後便被賀承淮的人追殺,幸虧有好心人相助,才一路逃到東京。”
許念皺了皺眉,這女子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難道她一直在跟蹤他們不成?聽她的意思,她倒跟賀承淮不是一夥的了。不過開封府那麼忙,哪有功夫管她一介草民被不被追殺,難道還能給她提供保鏢不成?
那女子看出許唸的疑惑,又湊近了幾分,定聲說道:“你之所以被追殺,是因爲在那礦井裡見到了鐵器,許多鐵器?!?
許念心中暗歎,鐵器刀劍都有了,謀反那是遲早的事兒了吧?不過她不記得自己見過什麼鐵器啊,那礦井四周的石壁都鬆軟得掉渣,一下雨還滲水,鐵器藏在裡面還不都鏽了?
那女子見許念不說話,不耐煩地站起身道:“聽懂了麼?”
許念連忙點頭,說道:“聽懂了聽懂了。不過能告訴我理由麼,請你的那個人跟賀承淮有仇?”
那女子瞪了許念一眼,淡定說道:“跟你沒關(guān)係的事不要打聽,只管按我說的做就行了。解藥分三次給你,若是出了差錯,三日之內(nèi)你便會渾身潰爛,氣絕身亡。”
許念想象了一下自己渾身潰爛、皮肉外翻的樣子,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不得不說這個女子性格跟她的樣貌非常符合,四個字:冰冷絕情。許念嘆了口氣,誰讓人家是拿刀的,自己是在案板上躺著的魚呢。
“你放心,我跟賀承淮也不對付,這個忙我一定幫!”既然咱們戰(zhàn)線一致,那就快給我解藥吧,最起碼也該把我放開纔是。
許念衝那女子笑了一下,明明是被餵了□□不得不聽人家的使喚,現(xiàn)在倒顯得是她助人爲樂主動幫忙似的了。那女子絲毫不買許唸的賬,瞧也不瞧她一眼,忽的一步竄到門口,死死抵住兩扇門。隨即門外投下一個高大的人影,咚咚地敲著門。
“玉仙,玉仙快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我追了這麼久,這次你可別想跑了。玉仙,程玉仙……”
程玉仙死死抵住門,眉毛倒豎,滿臉怒氣。敲門聲停了片刻,屋外那人又低聲說道:“玉仙,我大老遠的過來,一路追著你去了太原府,又來了東京,連覺都沒睡就過來了,現(xiàn)身上的髒衣服也沒換……”語氣分外的委屈難過。
程玉仙“唰”地一下打開門,低聲怒斥:“閉嘴!趕緊進來!”
“誒,好嘞!”那人語氣頓時高了好幾個調(diào),嘻嘻笑著進屋了。
進了屋許念才發(fā)現(xiàn),那個男子高鼻子深眼窩,頭髮是半卷的褐色,鬆鬆地綁在腦袋後頭。他擡起眼看向許念,許念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珠竟然是綠色的。嗯……這大概就是書上所說的西域人吧,她還從沒親眼見過呢。
那個綠眼珠見了五花大綁的許念也不驚奇,權(quán)當她是個擺設(shè)。待程玉仙把門關(guān)上就湊到她跟前,柔聲說道:“玉仙,你這一路辛苦了,這次又是接的什麼生意?危不危險,要我?guī)兔N?”
程玉仙一把推開綠眼珠伸過來的雙手:“用不著,你趕緊從哪兒來回哪兒去!”
綠眼珠嘴一癟,又委屈上了:“玉仙,我是來跟人談生意的,好不容易纔找上一單大的,你就急著讓我回去,就算你不讓我見你,好歹也要等我把單子定下再趕我走??!”
程玉仙皺著眉想了想,點點頭說道:“隨便你吧,別來找我就行!”
“嗯!”綠眼珠笑著答道:“沒事兒我是不會來煩你的?!?
程玉仙這才展開眉頭,衝綠眼珠露出了一個讚許的眼神,說道:“這就好?!?
許念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屋裡還有人呢,他們就開始打情罵俏了,當她不存在麼?而且她算看出來了,這個程玉仙雖然容貌武力是一流的,可是腦子也未免太單純了些。一聽那綠眼珠就是在哄她呢,什麼“沒事兒不來煩她”,有沒有事兒的誰說了算呢?
這姑娘也太好騙了。許念撇撇嘴,早知道她這麼好騙剛纔就該跟她兜兜圈子的,說不定還能騙到解藥,現(xiàn)在真是後悔莫及了。
綠眼珠沒逗留太久,臨走時意味深長地看了許念一眼,被許念瞪了回去,笑嘻嘻地離開了。剛纔兩人毫不避諱,她倒是知道了這個綠眼珠名叫穆肯,是個回紇的商人,做的大概是玉石一類的生意,這些年一直對程玉仙窮追猛打,可惜人家就是不答應(yīng)他。
真是癡情啊,許念嘆了口氣。程玉仙把門牢牢地鎖好,從懷裡掏出一張紙遞給許念,命令她道:“把這個記住?!?
許念拱著身子一看,頓時心裡一突。紙上畫著一把精巧的弩,弧度、大小都跟書上記載、市面上流通的不大一樣。這種弩她見過,就在她家後院兒練武場,是她爹爹在世的時候做的,就叫許弩,許家軍用的正是這種弩,她還記得當時爹爹做出這個跟她和哥哥炫耀了許久。
七年前的事情一出,許家軍被接管,這些□□也帶上不祥的意味,被統(tǒng)統(tǒng)收繳損毀,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F(xiàn)在這個東西就這麼大喇喇地擺在她的面前。
這個程玉仙,到底是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