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面前呈現(xiàn)出來的,赫然是一個大大的丹爐,而且和普通的青銅爐不同,它看上去通體透明,倒很像是用玉石之類的材料做成的,上面似乎還有隱隱的花紋,如同古老的咒語一般彎彎曲曲的文字,但卻一個都不認(rèn)得。
這是……我心中無比震驚,這東西簡直就和我家的血磯爐一模一樣!只不過,尺寸上要大出太多了。
“樸翁,這是什麼東西啊?”我抑止住內(nèi)心的激動,強裝平靜地問道。
“沒看出來?這是個丹爐啊!”他撇了我一眼,像是在譏笑我的無知。
“可以一般丹爐都是用金屬打造的吧,這種材質(zhì)的也太少見了!”我辯解道。
樸翁卻不急著回答我,而是伸出手,在這巨型血磯爐上輕輕拂過,眼神有些迷離,似乎在思索著什麼。過了半天才開口說道:“這是一個謎,一個等待我去解開的謎。”
“什麼謎?怎麼解開?”我連忙問。
“爲(wèi)什麼要告訴你?”他卻白了我一眼,態(tài)度很不友善。
我抓狂了,叫道:“是我?guī)湍惆阉徇^來的好不好!好歹你也得讓我知道我爲(wèi)什麼遭這罪吧?”
他皺著眉頭想了想,故作神秘地點頭道:“好吧,看你這麼可憐,就透露一點兒給你好了。這其實是古已有之的一件神器,據(jù)說解開它的秘密就能掌握長生不老之謎哦……”
“只可惜是個仿製品……”我喃喃地說道。
“你說什麼?”樸翁大驚。
“沒說什麼啊……”我連忙掩飾。
但這老爺子卻真是聽真了,猴子一樣跳了過來,蹲在我面前問道:“你說是仿製品,你怎麼知道是仿製品的?”
我向前一探身,盯著他的眼睛,狀似天真地問道:“爲(wèi)什麼要告訴你?”因爲(wèi)我算是明白了,和這個老小孩打交道最好的方式,就是比他還像個小孩。
他一怔,轉(zhuǎn)瞬明白我是在報復(fù)他,立刻滿臉堆笑道:“那要怎麼才肯告訴我呢?”
“嗯,讓我想想哈……”我假裝在認(rèn)真地思考,起碼到看膩了他滿面焦急,一副火急火燎又無可奈何的樣子,才慢悠悠地說道:“交換吧!我們把自己知道的關(guān)於這個東西的事都告訴對方,輪流著每人講一段,公平合理,怎麼樣?”
“哦?”樸翁的眼睛一亮,口中嚷道,“這個有意思,那就開始吧!我……”
“哎!”我一伸手?jǐn)r住他道:“這大太陽曬著多難受,我們進去帳篷裡說吧。這東西放這兒也不合適,我就勉爲(wèi)其難,幫你搬進帳篷裡去吧。”
“爲(wèi)什麼要搬進帳篷裡去?”他奇怪地問。
“這人來人往的,大家都會看到的吧……”我覺得這個理由非常順理成章。
“看到的人多好啊,萬一有什麼其他的知情人,能提供給我更多的信息,我豈不是求之不得!”他卻這樣說著。
我愣住了。血磯爐一直被視爲(wèi)不祥之物,會給它的持有者引來災(zāi)禍,所以遁形避世是很自然的事,我已經(jīng)完全習(xí)慣了,除非必要,是極少會拿出來示人的。
但樸翁這個則不一樣,擺明了是件贗品,即使給人看到也不會怎麼樣,反而有可能因爲(wèi)被注目而帶來真品的線索也說不定!別的不說,他剛纔這麼一亮,不是就吸引了我——一個正牌血磯爐的繼承人嘛!
其實如果真正的血磯爐在我身上,我也是不敢這麼輕易就承認(rèn)自己與它扯上什麼關(guān)係的,但現(xiàn)在我自己也失去了血磯爐的蹤跡,只要有一點機會,我都應(yīng)該去嘗試一下,畢竟它纔是我存在於這段歷史之下,周旋於爭鬥之中的唯一理由。
當(dāng)即點頭道:“好吧,反正是你的東西,你隨意好了。”
二人於是丟下那大大的血磯爐,走進了他的帳篷。沒等我在榻上坐下,樸翁已經(jīng)迫不急待地說道:“我開始了!這東西的確是我仿製的,因爲(wèi)一個機緣我得到了它的構(gòu)造圖,想好好研究一下,但是沒有實物的話很難產(chǎn)生什麼靈感啊!就做了這個。該你了!”
“構(gòu)造圖?是個什麼樣的東西?”我問道。
“不是說好了一人講一段嘛!該你了!”他不滿地叫道。
“你都沒說清楚啊,我當(dāng)然要澄清一些細節(jié)了!要是我也講得不清不楚你也肯定不滿意的對不對?”我一攤手道。
他有些不服氣地盯著我,卻也反駁不出什麼,嘴裡說道:“怪不得章邯說你是個難纏的小子……”
“什麼?”我假裝聽不到。
“沒什麼!”他終於乖乖地從懷裡掏出了一張絹帛遞給我道,“就是這個了。”
我心裡對於他口中的“構(gòu)造圖”是有期待的,非常希望它就是與血磯爐有關(guān)的那份絹書。但一看他手裡這東西的材質(zhì),立刻看出並不是,不禁有些失望。
但是展開一看之下,卻是相當(dāng)?shù)捏@訝,因爲(wèi)裡面所記載的內(nèi)容,卻是和那絹書別無二致,上面所畫的血磯爐圖形,也和真正的血磯爐一模一樣!只不過就算是在正品的絹書上,也只是畫出了圖形,並沒有標(biāo)明尺寸,也難怪這老爺子會按照標(biāo)準(zhǔn)丹爐的大小來仿製了。
更令我振奮的是,現(xiàn)在再看到這份絹書,我發(fā)現(xiàn)上面的字我已經(jīng)全部都認(rèn)得了。我相信這個能力是來自於墨晏,這個年代流行的文字仍然是小篆和隸書,但是這位才學(xué)卓絕的河?xùn)|才子,卻連甲骨文也有所涉獵,真是幫了大忙了!
我快速地把絹帛掃了一般,和當(dāng)時田歌所翻譯出來的內(nèi)容並沒有太大的出入,除了血磯爐的圖形之外,記錄了陶家世代因?qū)ぷ谘涠\多舛、少子早夭的不幸遭遇。但在最後一段,有幾個字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幾個看上去不太像是正文,卻像是註腳的文字,用簡短但是令人產(chǎn)生無數(shù)遐想的筆觸記載著:犧牲者,得永生。
這幾個字瞬間令一張我有些不太想再去面對的容顏出現(xiàn)在了腦海裡……然而更令我困惑的是,爲(wèi)什麼這樣的說法會被記載在血磯爐的資料旁呢?
最明顯的,單看對血磯爐背景的描述的話,給人的感覺就是徹底的不祥,無法擺脫的傳世詛咒,莫名其妙的噩運傳承而已,偏偏“犧牲者,得永生”這幾個字被寫在結(jié)尾處,尤其“永生”二字,卻讓人頓時莫名地有了一些新的期待,就像這詛咒和噩運成了一扇通向永生的大門一樣!
之前我一直想不通的一個問題就是,爲(wèi)什麼我陶家的倒黴是有目共睹的,但血磯爐卻還是引來如此多的關(guān)注甚至爭奪,從而也給我們陶家人帶來更大的壓力和更多的悲劇呢?難道這些人是傻瓜嗎?明知是詛咒還想分一杯羹?現(xiàn)在卻突然驚覺:難道說今天我所看到的這六個字,就是始作俑者?!
見我望著這絹帛一會憂一會喜一會又呆若木雞,一旁的樸翁可是急壞了,最後乾脆一伸手過來把絹帛奪了過去,叫道:“看夠了沒有哇!這回沒問題了吧?該你說了!”
“我要說的很簡單,我見過真品,所以知道你這個仿製品!”我心裡仍然沉浸在這殘酷真相帶來的打擊中,嘴上只是這樣簡潔地說。
“啊?”他瞪大了眼睛,顯得有點難以置信,接著問道:“你是陶家的人?”
呃,他這個問題直指真相,真的令我始料未及!“見過真品”怎麼就和“是陶家的人”聯(lián)繫到了一起呢?一般人都頂多會問“在哪裡見過”“真品什麼樣”之類,不會一下子跳這麼遠吧!但轉(zhuǎn)念又一想:難道這人認(rèn)識陶家的人?
索性直接問道:“難道你認(rèn)識陶家的人?”
他搖頭道:“那怎麼可能,陶家人那麼神秘,想找也不容易……不過你要是姓陶的話,我不是就認(rèn)識了!”
不知道爲(wèi)什麼眼下我卻沒有氣力去隱瞞什麼,坦然地點頭道:“不錯,我是姓陶。”
“啊!”他卻跳起來叫著,“我順口胡說的,你竟然真的是啊?!”
……無語了,眼下我真的想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