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方崢是隻鬼,早在多年前他就是現在這個樣子。當年連神智都不清的被成陵的師傅撿了回來,那時候,成陵也不過是個半大不大的小孩子。
還記得當初成陵第一次見到盧方崢,對方只是一個連人形都聚不全的“孤魂野鬼”,不知道自己是誰,只是一味的憑藉本能攻擊人類,比起鬼魂,成陵甚至覺得那時候的盧方崢更像一隻野性難馴的野獸。蹲在一個暗黑的角落裡,警惕且仇視的盯著所有的人,伺機將面前的一切事物都撕毀乾淨。
成陵的師傅說盧方崢現在的樣子是因爲戾氣很重,無法控制住自己內心中陰暗的一面。
失去理智,不認是非的生物可不就是個野獸嗎。
師傅還說盧方崢生前定是經歷了百般折磨,飽含不甘,含冤而死。也正是因爲這樣,他死後纔會化作厲鬼,最後不得輪迴。而且在死後也不得安寧被人反覆折磨才導致自己連理智都沒有了。
說實話,在看到盧方崢之前,成陵一直都是個無神論者,自己每天嚷嚷著有“皇位”要繼承給自己的師傅,在成陵眼中只不過是一個極其愛逗小孩的怪大叔,就是武俠小說看多了的那種。成陵是一個孤兒,因此他對無條件收養自己的師傅十分感激,一直都在努力的包容自家師傅的怪癖。在被收養的幾年裡他不會爲生計發愁,會像每一個天真的孩子一樣,暢想著自己的未來,想要努力學習,將來爲師傅買一個大房子。作爲一名品學兼優的少先隊員,他從未想過,如果有一天,師傅口中的世界是真的那天要該如何。直到盧方崢在一天夜裡突然竄出來要攻擊自己,而自己每天只會喝酒,耍鬧的傻瓜監護人全身散發著金光,用家裡那把他一直以爲要爛掉的銅錢劍擋開了盧方崢的攻擊時,他才第一次認識到那個可笑詭桀的世界竟然是真的存在。
可以說是盧方崢的存在打破了成陵的世界觀。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成陵變成現在這樣,盧方崢是在成陵短短的人生中一個不小的推手,就連成陵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變成現在的模樣。
成陵嘆了口氣,看著面前這個因爲面前擺放的食物而差點沒流哈喇子的鬼,當初是怎麼在當年被這樣的鬼差點嚇死自己的呢?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啊。
“頭兒,你說那小子究竟是怎麼死的呢?”
似乎是注意到自家頭兒那奇異的目光,盧方崢終於暫時放下對美食的垂涎,勉強將自己的思維拉回到正事上。
“暫時沒想明白,不過一會回去將那個小白瓶給千童檢查一下,說不定就有線索了,她在這方面可是一個行家。”
成陵夾了一筷子芹菜放進嘴裡,不在意的回著話。
“對了,你當時真的一點異樣都沒有發現嗎?”成陵問道。
“當然沒有啊,能檢查的我都檢查了,這案子是有點邪門,你說是算在靈異事件呢,可偏偏一切都正常,連一點靈力波動都沒有,可要是不算在內,那爲什麼一個人會被平白無故的失血過多,還找不到傷口?”盧方崢也順手夾了一筷子的芹菜,還頗有滋味的細細咀嚼。
成陵看著他一臉享受的樣子,不禁有些疑惑“方崢,你……能嚐出來食物的味道嗎?”
“當然不能了,頭,你是不是忘了我現在不過是塊木頭,怎麼可能……”
等等,木頭?
猶如卡帶的唱片一般,盧方崢一頓一頓的轉著頭,看著自家神色有些奇怪的上司問道:“我今天出門用的替身不是萬歲爺?是一塊木頭?”
成陵往盧方崢的碗中夾了一塊看起來就香的五花肉笑嘻嘻的回道:“準確來說,你用的是小混球的玩具木偶。”
玩具木偶=不是活物=不能吃東西
在頭腦中列完等式,盧方崢轉身就將口中的食物吐個乾淨。
都說萬物有靈,其實不然,對於一些無生命的死物來說,在通常情況下,它是不會衍生成一個新的生命,而對於盧方崢這個鬼來說,他唯一還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東西莫過於他的靈魂,也因此他可以附身在一些死物上,使其可以運動起來,但是事物的本質還是不變的,就像現在的盧方崢附身在木頭玩偶上,他可以使其運動,也可以運用障眼法將自己變成一個正常人的模樣,但是他其實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可以運動的木頭玩偶罷了,一些事情還是不會變的,例如懼火,再例如無法吃東西。
萬歲爺是一個活了好久的烏龜,至少就成陵的師傅所說,當他師傅很小的時候,那隻烏龜就在,可以說是一個堪稱爲吉祥物的“神獸”。
萬歲爺的體內是一個比盧方崢還要殘破的靈魂,沒人知道那個靈魂是什麼,因爲它太過於殘破,因此也就可以容納的下同樣殘破的盧方崢,至少萬歲爺是個活物,還是可以吃一些蔬菜和少量的肉。除了體型不佔優勢外,其他無論哪點都要比一個沒法吃東西的木頭要強!
想到這盧方崢不禁有些悲痛欲絕,他本身可以出來的次數就少,結果這樣一折騰又少了一頓可以享受的午餐。
“行啦,談正經的,你知道在什麼情況下一個人才會被在不傷害身體的情況下,被人吸乾大量的血液嗎?”
成陵打斷了盧方崢的自我哀切,充分表現出一個無情的上司,通過持續加班工作來表達對下屬的關愛。
盧方崢勉強收回了情緒,回了成陵的話。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不過,我覺得這應該不是靈體乾的事,所有力量的使用大多相同,如果是那它就很容易留下痕跡,我就應該有所發現的。”
成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繼而又問:“那你還記得有什麼樣的陣法是可以達到這樣的效果嗎?”
盧方崢搖了搖頭,回道:“其實頭兒,這件事還是蕭垣更適合查,我只能感覺到靈力的波動,對於一些更細緻的方面還是他更清楚。”
盧方崢有些無奈,他是存在這世間好久不假,可是追根究底,他真正清醒的日子也不過幾年,有很多事,他可能是見過,但是不一定記得住啊!
突然之間,盧方崢似乎想起了什麼,有些不確定的說:“頭兒,我好像是見過那個楚先生”
“你見過?”
盧方崢點了點頭。
“應該是見過的,當時我第一次看到他的照片就覺得有些眼熟,但是在我的印象裡他好像是一個不太願意和旁人接觸的人,也不是願意留下自己存在的人。”
成陵有些疑惑,奇怪的問道:“你連你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爲什麼會對別人印象這麼深?再說了,既然認識,爲什麼這麼不確定啊?”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覺得自己應該認識他,而且……”
盧方崢有些欲言又止。
“而且什麼?”
“而且,我好像是在很久以前見過他。”
“很久?有多久?”
“我想不起來了,不過應該不是現代。”
成陵稍微正視了一下,原本微馱的背也微微挺直了起來。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也是非人類?”
“我也不清楚。”
盧方崢搖了搖頭,繼續說:“只是我在潛意識裡覺得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況且,不知道爲什麼盧方崢總覺得自己不希望那位楚先生對上,不是因爲打不過,只是單純地不想與他對立面,有點像他現在對成陵的情感一樣。
當然,這話是不能對成陵說的,盧方崢的直覺告訴他如果他把這種感覺告訴成陵,自己絕對會倒黴的。
從某種方面來說,盧方崢算是真相了。
“也就是說你以前可能見過他,只是後來因爲你經歷太多給忘了?”
盧方崢遲疑的點了點頭。
成陵緩緩地吐了口氣,這算什麼?難道除了女人有超出科學計算的第六感外,男人,啊不,是鬼魂也會有嗎?怎麼感覺這個楚先生有些難搞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從事了腦力勞動,盧方崢總覺得自己這把老骨頭有些沉,好像要擡不起來一樣。
“頭兒,我好餓。”盧方崢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說著。
聊完正事,盧方崢看著面前一盤盤的家常菜,他又再一次正面意識到自己確實沒有辦法吃東西。
只能看,不能吃實在是太痛苦了,只要盧方崢伸伸手,就能夠到的佳餚,可就是吃不到!
“你少來,一塊木頭而已,怎麼可能會感覺到餓。”
被下屬無情打斷了思路的成陵好笑的睇了盧方崢一眼,這個年齡比他爺爺都大的鬼,爲了想吃一口飯可真的是什麼都能說得出來。
盧方崢笑了笑,沒說什麼,其實剛纔,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真的有了餓的感覺。
盧方崢搖了搖頭,真是的,爲了口吃的,都產生幻覺了。
只不過,誰都沒有發現,在他低下頭的瞬間,盧方崢的半張臉隱隱的閃換著木頭的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