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人壽宴當(dāng)日,祝賀的人絡(luò)繹不絕,除了徐夫人自身名聲夠大的原因之外,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衝著安吉縣君和秦絲蘿的名頭來的,此外,來的還有一個讓徐夫人很意外的人,那就是婕妤衛(wèi)芷素的母親羅夫人,據(jù)她所言,因爲(wèi)衛(wèi)芷素對徐夫人很是仰慕,但是因爲(wèi)她是皇妃身份,不好出面,所以託羅夫人帶賀禮給徐夫人,以表仰慕之意,徐夫人自然是又驚又喜,她忙讓羅夫人上座,壽宴被王管事安排得井井有條,安吉縣君和秦絲蘿一人坐在徐夫人一側(cè),看著這兩個徒弟,徐夫人也不由想起自己的大弟子孟之月,若是之月還在,那該有多好。
酒過三巡,衆(zhòng)人都有些微醺,唯獨(dú)安吉縣君和秦絲蘿兩人清醒無比,安吉縣君清醒是因爲(wèi)害怕如那張信紙上所言,“女至廣陵,壽宴翻案”的信息成真,而秦絲蘿則是因爲(wèi)看到了蕭嶷座位旁的面紗少女,那雙眼,那身形,就算戴了面紗,她也能認(rèn)出,那就是阮明萱。
原來明萱口中所說的那位幫她的公子,就是指蕭嶷。
秦絲蘿不動聲色地抿口酒,爲(wèi)什麼蕭嶷會幫她?看明萱看蕭嶷的眼神,明明帶有一絲愛戀,難道他們少年人情投意合,所以蕭嶷纔會幫她?這也可以解釋是何人去了忘憂居,就是不時出入徐府的蕭嶷。
明萱自顧自地和路遠(yuǎn)還有蕭嶷說著話,看也沒往她這看一眼,依據(jù)她毛毛躁躁的性格,若是還把她當(dāng)孟之月的好姐妹,早就親暱地展露笑顏,看來阮明萱已經(jīng)知道她想殺她了,哼,她就算知道,那又如何,她沒有證據(jù)。
可是看那時慕珩救下明萱時那急切的表情,就算她再蠢笨,也能看得出慕珩也對明萱有情,這齣戲可真好看,慕珩喜歡著明萱,明萱又喜歡著蕭嶷,秦絲蘿飛快在腦中盤算著,若今日之後,明萱仍然命大活了下來,就利用慕珩,借長公主的手殺了她。誰不知道長公主對慕珩情有獨(dú)鍾,真想知道長公主知道有明萱這人的存在時,她會有什麼反應(yīng)?
秦絲蘿腦中盤算不休,這時一個青衣少年入席朗聲道:“小人受人所託,特地送給徐夫人歌舞戲一出,請各位觀賞。”
壽宴戲臺上本就剛跳過代面舞,場地有空缺,青衣少年長相清秀,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在席中人都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要送給徐夫人什麼歌舞戲,只見他走上戲臺,用白色輕紗遮住戲臺,三擊掌下,輕紗之後,有人緩步走來,朱脣輕啓,道了聲:“師父。”
輕紗在清風(fēng)之下飛舞,徐夫人突然站起,指著那人,顫聲道:“之月?”
“是,師父?!陛p紗之後,身形曼妙的女子輕聲道:“之月特地前來,一是爲(wèi)了給您祝壽……”
安吉縣君渾身已經(jīng)抖如糠篩,她驚懼地瞪大眼睛,輕紗後的女子身形和聲音都和孟之月一模一樣,秦絲蘿也大爲(wèi)變色,她立刻撇頭看向明萱,只見她也一臉驚異的樣子,倒是她身邊的蕭嶷還是一臉淡然,彷彿早就知道會發(fā)生什麼一般,秦絲蘿暗暗咬牙,蕭嶷如此平靜,莫非這就是他在裝神弄鬼麼?
戲臺一側(cè),青衣少年神情無辜地攏袖側(cè)耳傾聽,那女子說道:“二是,來向秦師妹和路師妹問聲好,之月……想給兩位看出戲?!?
那女子手微微動,只見輕紗後面出現(xiàn)兩個剪影,一個剪影遞給另一個剪影一串東西:“大師姐,這串珠串送給你?!?
另一個剪影聲音微微有些驚喜:“路師妹,你送給我珠串,你是……原諒我了嗎?”
那剪影微微嘆了口氣:“都這麼多年,還有什麼放不下呢?!?
女子手又微微一翻,一個剪影呈現(xiàn)倒臥的狀態(tài),只是手上仍然抓著那串珠串,她的聲音又驚又懼:“路師妹,你爲(wèi)什麼要害我?”
“爲(wèi)什麼?你自己心裡不是清楚得很嗎?”那剪影聲音怨毒:“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你不知道吧,這珠串是用相思豆串成,相思豆有劇毒,你日日戴著這珠串,手上沾染上毒素,抹口脂時,毒素會隨之入口,你這些日子爲(wèi)何生不如死,就因爲(wèi)這串珠串,可笑你還以爲(wèi)我原諒你了,不,我只是假裝放下,實(shí)際上,我這次回徐府,就是要送你歸西的!”
安吉縣君按捺下抖如糠篩的身子,四周的竊竊私語在她耳邊圍繞,徐夫人也聽得驚愕不已,她轉(zhuǎn)向安吉縣君:“原來之月真的是你殺的!你好狠的心!”
安吉縣君再也按捺不住,她壓抑住驚懼狂亂的內(nèi)心,強(qiáng)撐著拍案道:“一派胡言!”她疾步走到戲臺邊:“你到底是誰?不要在這裡胡言亂語!”
清風(fēng)吹過,輕紗被吹起,那女子的臉也暴露在所有人面前,徐夫人啊了聲:“之月!真的是你!”
安吉縣君也嚇得跌倒在地,那張臉除了口鼻都在流血外,生生的就是孟之月的摸樣,跟那日孟之月臨死時情景一模一樣,這時風(fēng)止,輕紗又落地,輕紗後,一個寬袍廣袖的男子走上前,輕聲嘆道:“之月,既然已說出此事,我們走吧?!?
那男子的聲音一出,明萱和安吉縣君同時驚叫了出來,明萱叫的是“阿爹”,安吉縣君叫的是“阮郎”。
輕紗後那女子輕聲應(yīng)道:“好的,我們走吧?!?
輕紗後可見到兩人微微轉(zhuǎn)身,安吉縣君忽道:“阮郎,不要走?!?
那男子身形一滯:“安吉縣君,請您……自重。”
“自重?”安吉縣君忽哈哈笑了起來,連日來的精神衰弱讓她越發(fā)地語無倫次:“自重?我爲(wèi)什麼要自重,你是先喜歡我,我們倆是情投意合的。”她激動地指著孟之月:“要不是她,要不是她橫刀奪愛,我們早就是一對恩愛夫妻,我恨,我不甘心,我在建康被關(guān)了半年,我受了那麼多苦都沒屈服,就是爲(wèi)了跟你在一起,可是這個賤人,趁著我不在,居然勾引你,等我回來,你們居然在一起了?我恨她,她奪我所愛,我殺她有什麼不對嗎?”
安吉縣君此言一出,席間都一片譁然,秦絲蘿臉色大變,安吉縣君神情萎靡激動,秦絲蘿心中慢慢理清了,原來給安吉縣君下藥,讓她精神日益衰弱,就是爲(wèi)了此刻,讓阮弘出現(xiàn)徹底地刺激她,讓她自己說出真相,沒有證據(jù)也沒關(guān)係,這席間的每個人,都是證人。
安吉縣君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席間衆(zhòng)人的變化,她滿眼只有一個阮弘,阮弘只是幽幽嘆口氣:“你終於承認(rèn)了,是你殺了之月。”
“是,我是殺了她,我是用相思子之毒殺了她,可這是她應(yīng)得的不是嗎?”
“既然你已殺了之月,爲(wèi)何又派人追殺我和明萱,讓我流離失所,客死異鄉(xiāng)?”
“我沒有!”安吉縣君激動地面容扭曲:“我怎麼可能派人追殺你?我是有派人找你,但我是讓人找你,不是殺你,我怎麼可能做出傷害你的事情,我寧願自己身死都不願意損你毫分,就算你背叛我,我也從來沒有怪過你啊,自從那件事後,我每日每夜都希望能再見你一面,我怎麼可能殺你?”
輕紗後的男子沉默半響:“既然不是你,那是何人派江湖殺手追殺我們的?知道這件事的,還有何人?”
“誰?是誰?”安吉縣君喃喃自語:“難道是先帝?是姑母?不,他們想要?dú)⒁粋€人,又何須派江湖殺手動手?”她目光慢慢聚集到秦絲蘿身上:“秦師姐,難道是你?”
秦絲蘿早知情形不對,但沒想到那個所謂的阮弘一問之下,居然把禍水引到她身上?她強(qiáng)壯鎮(zhèn)定怒斥道:“你胡說什麼,和我有什麼關(guān)係?”
“師姐,當(dāng)初是你寫信告訴我相思子之毒的,是不是你爲(wèi)了隱瞞這件事,找了江湖殺手追殺阮弘?”
“啊?”徐夫人驚懼道:“絲蘿?怎麼會?你怎麼會和這件事有關(guān)係?”
“師父我……”秦絲蘿頭腦畢竟比安吉縣君清醒得多,她轉(zhuǎn)念之下,立刻抵死不認(rèn):“路浣琪,你不要以爲(wèi)你貴爲(wèi)縣君,就可以隨便污衊於我!”
“我沒有污衊你?!卑布h君分辨道:“我怎麼可能想到將相思豆串成珠串送給孟之月,讓她撫摸之下,上口脂時將毒素送入口,是你給我寫的信,上面提及有人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你爲(wèi)了掩飾這件事,爲(wèi)了不讓我說出來,還幫我在師父面前說好話,讓我再進(jìn)徐府,而且也是你,我纔會認(rèn)出阮明萱,纔會讓幾個地痞流氓去解決她,你敢說這都是我污衊你?”
“絲蘿你!”徐夫人又是震驚又是傷心:“你……你爲(wèi)什麼要這麼做,之月,可是你的姐妹??!”
“師父我沒有?!鼻亟z蘿自恃安吉縣君沒有證據(jù),當(dāng)初那封信,在她威逼利誘下,安吉縣君已經(jīng)當(dāng)著她的面燒了:“路浣琪,你說我寫的信裡面提示你相思子之毒,那信呢?你把信拿出來,我們當(dāng)面對質(zhì)?!?
“信早燒了?!卑布h君忽然恍然大悟:“秦絲蘿,你好狠,辦法是你想的,相思豆也是你隨信一起給我的,說是給我賞玩,但是最後雙手血腥的全是我,你就算事發(fā),也頂多做不了義陽王側(cè)妃,律法都奈何不了你,原來最狠毒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