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起。
菩提祖師眼神微瞇。
氣氛無形中一下都變得凝重了幾分。
孫悟空內心隨之一凜。
靈明石猴不屬周天十類，天生通變化、識天時。
即便再過微弱，仍是難逃他無比敏銳的靈識。
而且……
沒記錯的話。
來之前，秦牧兄弟曾隱約提醒過一句，菩提祖師並沒有那麼簡單。
雖然說得含糊，但眼下……似乎卻是正與他所言相應。
問出身根骨，皆是符合常理。
但誰讓他來？
與拜師學藝又有什麼關係？
這老頭如此問，莫非別有用心，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無人指使，祖師，山中野猴壽命太短，我想學得長生之法，與天齊壽，僅此而已。”
孫悟空隨口編了個理由。
他最早有此念頭，也確是如此。
“這一路漂洋過海，花費多少時間？”
“大海之上無歲月，也不確定究竟過了多少時日。不過，弟子從冬日出發，如今山間野花遍地，估摸半年有餘。”
只用了半年功夫？
菩提祖師心中滿是愕然。
這絕無可能。
花果山在東勝神州，而靈臺方寸山位於西牛賀洲。
中間隔著何止千萬裡之遙。
何況大海之上兇險重重，僅憑一隻竹筏，半年抵達，即便有修爲在身，尚且千難萬難。
“那你趕路時，途中可否遇到什麼極其兇險的劫難？”
孫悟空暗自思忖，一路來雖也不輕鬆，不過總體上還算順利。
“不知有時遇到暴風雨、缺少飲水食物等算不算？”
“這個自然不算？”
“那好像就沒有了。”
孫悟空搖搖頭。
不對勁！
聽到這裡，菩提祖師愈發驚疑。
爲了讓這猴子體會仙緣難得、成仙來之不易。
在來問道之路上，佛門可是精心安排了不少考驗。
如今看來，似乎一個也沒派上用場，而這猴子，也早早地趕到此地。
他忍不住上下好生打量了孫悟空幾眼。
“你來此地拜師學藝，是不是受了高人的指點？”
除此之外，這些變故的發生，他似乎再也找不到別的原因。
只是……
這問題一出。
孫悟空內心大駭，有種難以置信之感。
這老頭竟然真的問到了此處。
莫非這就是秦兄弟所說的福禍相依……他全料到了！
當日離別之時，秦牧指點過求仙之事後，當即又認真叮囑了一句。
“見到那人，很可能被問及於此，屆時，可千萬不要把我向你透露消息的事吐露半個字，否則你我皆會惹禍在身。”
美猴王不動聲色，回憶起秦牧的交代。
“弟子也希望能夠得到指點，只是從出生到現在，一路坎坷難言。”
“這就怪了，隔著千山萬水，你卻是一路徑直趕來，沒有半點困頓波折。難道，你也有未卜先知之大神通不成？”
美猴王上前幾步，打了個揖手道。
“說來也奇怪，這些年間，弟子入睡之後經常夢到一位仙人，是他告訴我這裡有我的大機緣，又應該怎樣去等等……”
菩提祖師聞得此話，突然勃然大怒。
“荒唐！”
“竟把祖師我當成傻子戲弄？我看你是一派胡言，毫無誠意！”
美猴王目光一凜：“事實確是如此，弟子可沒有半句虛言，還望祖師明鑑！”
“不必多言了，我還沒到老糊塗的程度！”
“從花果山來此，險山重重，又隔著飛鳥難渡的汪洋大海。尋常人趕完這段路，不花費十幾年絕無可能，中途會不會隕落亦未可知！”
“而你，竟沒遇到半點兇險，毫髮無傷地到達，卻只用了僅僅半年時間，真是好本事啊。竟還說什麼仙人託夢，說出去誰信？”
“你既然有這般大能耐，還需要什麼拜師學藝？哪裡來哪裡去吧，此地廟小，容不下你！這聲師傅，祖師我可擔當不起！”
菩提祖師寬袖一拂，便作勢要趕人。
先前還只覺得這猴子提前來此拜師，透著幾分古怪。
但眼下，他心中已經是驚愕難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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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師如此，未免有些過了吧。弟子我不遠萬里，千辛萬苦來此尋求機緣。見面之後也是恭敬有加，但凡您有所問，我也一一據實作答！”
“您究竟還要怎樣才能滿意？如我真是弟子愚笨，不堪一教，儘管直說無妨，我也好死心離去！”
“切莫再說我有欺瞞之舉，心意不誠等話。如此荒誕的託詞，豈不令人心寒？”
說完之後，美猴王凝視著對方，想觀察他神情將有何變化。
這老頭，是真的不信？
還是故意暴怒，想激得我露出破綻？
“好你個猴頭，竟敢衝祖師我大放厥詞！罷了，也不和你一般見識。多說無益！你還是趕快離去，就當我們沒見過！”
旁邊的那些弟子門人也仗勢起鬨。
“哪裡來的野猴子？太無禮了！師傅已經趕人，你還賴著不走，一定要我們將你打出去不成？”
美猴王此時也來了氣性，半真半假地叫道，“如此刁難，這師不拜也罷！你等不必喧囂，我走就是！”
菩提祖師長袖一甩，面無表情。
“好走不送！”
“那我真的走了。”
“快走，快走！”
美猴王瞬間收斂怒氣，臉上也不見一絲沮喪之色，反而朗聲大笑。
衆人一時不明所以，紛紛喝道，“這猴子失心瘋了，祖師面前竟敢作此狂態？”
美猴王掃視一下全場。
眼神內露出一絲桀驁，隱有金芒浮現。
“都給俺閉上嘴巴。”
然後緊緊盯向菩提祖師。
“祖師，咱們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其實彼此心裡都明白，你我師徒之緣乃是天命。我這個弟子，你恐怕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吧？”
聽到這，大殿之上一片譁然。
衆人何曾見過如此瘋狂的傢伙。
一個個憤懣不平，作勢要起身趕人。
但隨之……一道高聲再次傳開。
“我姓孫，名悟空，必當這方寸山的關門弟子。”
“祖師你可承認？但凡你此時敢對天發誓，你我永無師徒之緣！我老孫二話不說，立即下山，絕不回頭！如何？”
“也不要認爲我是故作狂妄，言語相激，箇中緣由，想必祖師比俺老孫清楚！”
當初秦兄弟給了我這個錦囊之計，說是如果菩提祖師實在不答應拜師，只要將它拿出來，定能讓其改變主意。
不過，他也再三叮囑，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用出來。
因爲此計一用，就覆水難收。
可謂殺敵一千自傷八百，雖然能讓菩提祖師必定收爲徒弟無疑，但也會留下更大的隱患。
可眼下事態緊迫，孫悟空也顧不得那麼多。
見那猴頭一字一頓，幾乎要將西遊大計說出。
菩提祖師已然震撼到了極致。
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同時朝那些門人弟子擺擺手。
“你們暫且先退去。”
“祖師，這……”
“這猴頭出言不遜，弟子願意爲祖師將其驅逐下山。”
“夠了！”
菩提祖師一聲冷喝。
見狀，再無人敢多說半句，只是憤憤難平的拱手離去。
片刻鐘後。
大殿內就只剩下他和孫悟空兩人。
菩提祖師鐵青著臉，“如你所願，現已再無旁人打擾，你還知道多少？”
孫悟空嘿嘿一笑。
“祖師勿要怪罪，夢中仙人只託言，讓俺前往萬里之外的西牛賀洲，上到靈臺方寸山，說我仙緣在此，到時候會遇見師傅，學得仙法。”
“而且，他說此乃天命，無人能夠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