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猶未已,赤影轉(zhuǎn)到‘天璇’陣上。雷電共作,無數(shù)電龍盤繞巖壁之上,迅如蛇行,不一刻,將龍巖拉雜成一個巨大電球。楚煌心神震動,正欲撤身。耳邊傳來一聲厲喝:“楚煌,納命來。”
同時間,滾滾濃炎撲面而至。妖鳳不知何時已到眼前。
妖鳳是上古妖族,雙翼瞬息可遊萬里。激鬥之中,好像穿了隱身衣一般。她雖然藏身別處,卻一直留心楚煌的說話。方纔琳瑯講陣都被她聽了個一絲不落,她有萬年神通,心知此陣傷她不得,楚煌吸她靈力的大恨便泛上心頭。
炎陽撲面,楚煌也不驚亂,翻手就是一道鳳炎真勁。妖鳳剛纔的暗襲之仇還未清算,他何曾有片刻掉以輕心。
妖鳳看他施展自己的看家本領(lǐng),怒發(fā)如狂。一道道炎火裹脅著山呼海納之勢,鋪天蓋頂而來,任你多少神通,都要化爲(wèi)齏粉。
楚煌也不示弱,紅龍一般的赤熱光煉劈面交還,好似巖漿衝宇,赤炎張?zhí)臁?
一個是天生稟賦,一個是術(shù)法精微。激鬥間已顧不得隱身匿跡。罡風(fēng)肆掠,陰火伐膽,陰沙彌野,金光化血,金針穿魂,電噬雷殛。六重厄障層層兇險。
每一重,都是血火考驗。
每一刻,都是針骨砭髓。
步步驚心,時時奪命。
……
兩人放出火龍在陣中肆意咆哮,磅礴難御。這火不是凡火,乃烈焰鳳凰元力之火,頃刻間將陣中海砂火煉風(fēng)蹂,晶瑩燦爛如真金一般。
真火淬鍊,陰風(fēng)盤繞。
金沙中慢慢現(xiàn)出一具盔甲沙雕來。威棱肅穆,活靈活現(xiàn),讓人驚歎。
“這是何物?”
妖鳳滿面驚疑,她有萬年壽元可謂是見多識廣,立時在腦中搜尋起來。
“那是?清淨(jìng)光明鎧?”清冷的聲音傳來。
“婆婆?”琳瑯驚喜叫道。
一個身影從龍巖深處掠來,在盔甲沙雕前站定。
她穿著白色的針織窄袖緊領(lǐng)襦衣,水色長裙。翠環(huán)明鐺,容色絕麗。皮膚白晰若有霜色,清絕之處讓人歎賞。她身量極高,修長窈窕,滿頭密發(fā)直到腰肢,竟?fàn)柦z絲如雪。
“果真是清淨(jìng)光明鎧嗎?想不到煊赫一世的太平天國永樂大天王竟然葬身於此。”女子輕撫耳上的白玉飛鳳耳環(huán),喃喃說道。
“你真是婆婆嗎?”琳瑯不敢確定的問道。她雖未見過龍巖婆婆,在她心中那位給她講解乾元金光陣密要,授予金鳳霞帔的女子,定然是一位慈祥老人。即便她說話清冷悅耳,也不曾多想。
女子清冷點頭。
這時,明光已堪堪照到‘天樞’位上,地下巖穴爆發(fā)出萬丈黑水,流煙濁浪,震天喧響,駭人已極。
琳瑯忙叫道:“相公小心啊,這水有毒。”
白髮女子發(fā)出一聲微不可察的輕嘆,伸手在盔甲上一揮,逼真雄壯的甲冑頓作片片金沙飛舞。很快凝成一片布帛打空盤旋不止。女子順手一指,沙片落在天樞位的巖穴上,強光反照,正陽之鏡閃過細(xì)細(xì)的破碎之聲,罡風(fēng)休止,陰風(fēng)頓息。諸般厄障隱沒不見。海水倒灌,不一刻,又現(xiàn)清朗世界。
楚煌爲(wèi)之咋舌,暗道:“這女子好大神通。”
“凰韻兒,一別多年,想不到此時此地故人再見。”
女子淡淡說道,無悲無喜。
“我也未想到妹妹隱身於此,今日諸事煩累,改日再和妹妹敘舊。”
妖鳳匆匆說著,兩翼一張從巖穴中飛了出去。話語中雖然極力掩飾,楚煌還是聽出她對眼前女子頗爲(wèi)忌憚。女子凝眉細(xì)思,卻未阻攔。
雖然多有艱辛,總算從那具肉身中掙脫出來,尚幸平安無恙,別無損傷。又暫時擺脫了妖鳳糾纏。楚煌方自鬆了口氣。
一個聲音在龍巖外喊道:“琳瑯小妖女,快點出來受縛。”沉練之中倒有些焦急之意。
楚煌聽是太史紫儀到來,頓覺頭疼。
琳瑯嘴脣嘟的老高,抱怨道:“婆婆,琳瑯從不害人,這個太史紫儀說是龍宮將軍的,屢屢尋我晦氣,還說要拿了我治罪呢?”
白髮女子道:“太史紫儀性情孤直,以後任她叫罵,你只不理會便了。”
……
龍巖之外,太史紫儀玄甲紅袍,坐下闢水金睛獸,左錘右鞭,英武非常。
她對著龍巖叫了幾聲,不見迴應(yīng)。不由心底打突。這天巡海回來,不見了楚煌。初時只道他在宮中游逛,也不十分在意。幾個時辰不見蹤影,才覺蹊蹺起來。詢問之下,有守門武士說道楚煌去向,聯(lián)想楚煌前日所詢,心中嘀咕別是真的著了妖女毒手。
“琳瑯妖女,你把孫相公藏到何處去了。孫翊是我龍宮客人,你若敢加害於他,我定不饒你。”
白髮女子聞言說道:“琳瑯,那孫翊又是何人?他可確有來此?”
“我也不知。”琳瑯搖搖頭,一指楚煌,“呶,這段時間來過龍巖的,只有他了。”
“這位相公,你身穿太乙至寶北斗玉辰玄衣,又能與上古妖鳳凰韻兒比鬥良久。想必在‘太乙門’中地位不低吧?”
楚煌淡笑道:“有些淵源罷了。”
“實不相瞞,方纔前來的孫翊實是我和妖鳳的寄體,真正的孫翊已被妖鳳至陽之氣所化。我與妖鳳比鬥兩敗俱傷,託身孫翊後又被三山關(guān)兵將追殺。太史將軍因?qū)O翊乃故人親弟,是以出手相救。”
白髮女子微微點頭,也不細(xì)加追問。
“不知相公作何打算?”
“打算?”楚煌一笑:“我楚煌四海爲(wèi)家,談何打算。五嶽尋仙不辭遠(yuǎn),一生好入名山遊。”
女子皺眉道:“相公說的是真話?”
“可真可假。”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相公可肯援手?”
楚煌聞言一愕,這女子神通廣大,連妖鳳都避之遠(yuǎn)揚,又有什麼需人援手之處。
“當(dāng)然,知恩圖報,我於修行上尚有一二分心得,或許可以互爲(wèi)參詳。”女子又道:“那妖鳳萬年壽元,相公雖是不懼,被她纏上卻也麻煩。以我愚見,相公爲(wèi)人雖深窈難忖,卻斷不會甘於人下。”
楚煌並不十分動容。女子也不泄氣,自顧言道:“相公想必對二百年前盛極一時的太平天國並不陌生。不說太平天國英才濟濟。永樂天王本人更是神通蓋世,通天六隱,十大玄門無一人可堪匹敵。清淨(jìng)光明鎧,摩雲(yún)金翅面具,聖道乾坤劍,無一不是讓玄門中人咬牙切齒的神器。”
女子纖手一劃,一具金光燦爛的鎧甲在虛空中顯現(xiàn)出來。“可惜永樂天王究竟不失所蹤,太平天國也因積怨太深而土崩瓦解。……在這乾元金光大陣之中,不知有多少一時雄傑喪身於此。你看這脈脈流動的金沙,其實正是他們的真魂。今日孫翊被陰沙陣裹殺,金沙沾染血氣,又吃你和妖鳳用元力真火鍛鍊,方纔顯出清淨(jìng)光明鎧的樣子來。……此事到底難解,不過這些金沙倒是難得靈器。你看——。”
女子說著伸手一堆,金沙鎧甲虛虛浮在楚煌身上,流光溢彩,神異已極。楚煌立時感到金沙中的巨大靈力,沙礫滾燙,挨著肌膚有灼痛之感。
楚煌凝神默想,頓覺金沙裹著全身魂竅,與八萬四千毛孔周衍,魂體吸納金沙靈力,精神爲(wèi)之一震。立時感到金沙並不是死死的固定在身上的,靈力交換時甚而可以通過魂竅移動來改變肌體組合,從而達(dá)到改變外形的目的。
女子看他甚爲(wèi)開悟,暗自點頭。說道:“這金砂本叫作‘定魂砂’,等你運用精熟,也可暫作肉身了。”
“拿人手短,你可以說說要我做什麼事了?”
“這座龍巖本是以海莽綠藻拉雜牽纏而成。那些水莽在深海生了千萬年,已有妖性,纏人即死。此間的海底禁宮又極有可能是關(guān)乎太平天國氣運的寶藏,冤氣糾結(jié),怨氣極大。前人方以此上古奇陣乾元金大陣鎮(zhèn)之。”女子定了定,接道:“琳瑯數(shù)月年沉海而死。屍身一直被海莽所纏,不得超脫。我欲爲(wèi)她收來,可惜身是女體,行事反而不易。我想請你去海底走一遭如何?”
“婆婆,”琳瑯聞言大是感動,眼圈登時紅了。
楚煌笑道:“琳瑯純真善良,早知如此,便是你不吩咐,我也當(dāng)盡力助她。”
“謝謝楚相公。”琳瑯連忙作福,脆生生說道。
“不忙謝。”楚煌笑臉相挽。
……
轟!
一聲震響突如其來,一處巖穴崩了缺口,整個龍巖似也爲(wèi)之震顫。
“琳瑯小妖女,你若再不出來,本將軍就打?qū)⑦M去了。”
三人面面相覷,這太史紫儀還真是拗的可以。
“何方鼠輩,驚了爺爺好夢。真是好大狗膽,敢來我‘龍巖幽府’撒野?”
砰砰劇震中,長身鬼王大步行來。
身高數(shù)丈,腰如磨盤,面目醜陋,惡瘤猙獰。太史紫儀覷的一驚,喝問道:“你是何方妖物?”
長身鬼王牛眼一掃,桀桀笑道:“好標(biāo)緻的娘子,來得正好。本王一向寂寞,你就留下做我的壓寨夫人吧。”
“胡言亂語。”太史紫儀臉色一沉,拽起銀鏈大鐵錐向長身鬼王頭面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