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凝藍以爲自個答應嫁給他，他會用更多的行動來表示，她以爲他會盡快安排一個盛大的婚禮，重新娶她過門，再一次向世界宣告她成了他的俘虜。她以爲他會像個不可一世的帝王，品嚐勝利帶來的喜悅，可有時候偏偏猜錯了。即便她搬入別墅兩個多禮拜，他對婚事卻隻字不提。

他每天準時歸家，不遺餘力地討好彩兒。不過，彩兒仍然對他並不友善，不愛搭理他。

而她待他，談不上熱情，也說不上冷漠，一直溫涼如水。

他們一直分房而睡，說是夫妻，又不像是夫妻。

從那之後，易翊林從未聯絡過她，倒是艾瀾偶爾會發送E-mail給她，記錄他們西藏之行的點點滴滴。艾瀾說，西藏遠比她想得還要漂亮，無盡的山巒與光禿的草原相疊，天空藍得發紫，白色的雲朵一團一團，稀薄得能穩穩蓋住那山峰，說不出來的迷人風情。

她看過他們傳來的照片，很少有艾瀾的自拍照，除去風景照，更多的是她抓拍易翊林的鏡頭。他蹙眉，他淺笑，他凝神，他在睡眠，他的背影，每一張照片都令人怦然心動。他們去了布達拉宮，去了大昭寺，去了米拉山口，去了拉薩河，一路往南，越走越高，誰也不清楚哪兒纔是他們的終點。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易翊林的笑容漸漸多了，這也是她最欣慰之事。

西藏真是一片淨土，艾瀾說羊卓雍措湖是她見過最美的湖泊，它被那山峰分成幾塊包裹在中間，碧綠的湖水，安靜的湖面，陽光之下熠熠生輝，這纔是藍天，白雲，山巒，湖泊完美的結合。飛掠而過的候鳥，湖濱草原的羊羣，遠遠望去的雪峰，景色如畫，彷彿置身於仙境。她見過翠綠的尼洋河，魯朗的松林海，巴鬆措的湖心島，她覺得那些遠遠不及羊湖之美，它震撼了她的感官，令她不由自主地拿起單反相機不停地拍攝。

她不禁開始羨慕起艾瀾，她是個隨心所欲的人，乾淨利落，無事一身輕，背上行囊就能陪著易翊林走入西藏。話說回來，她對艾瀾是充滿感激的，幸虧有她的陪伴，才能令學長的背影看起來沒那麼的蕭瑟。等待艾瀾隔山差五的E-mial似乎也成了她空暇時間的一種習慣。

彩兒的腿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韓辰翊早託人安排女兒進T市最好的機關幼兒園，小傢伙適應能力很強，回來之後喋喋不休，一個勁地念叨著新學校有多大，老師有多和藹可親，課程有多有趣生動，玩具有多新奇好玩，她含笑聽著，那些年爲了避免被韓辰翊發現，確實委屈了彩兒，令她錯失了很多東西。

日子似乎這麼平淡如水地

過著，她以爲這一輩子大抵就這樣了，不愛，不恨，不怨，不惱，安安靜靜地生活下去，也無所謂好與不好。

這天，她在工作室上班，耐心地爲設計圖做修改。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她想也沒想就接了起來，然後塞入肩膀縫隙拿下巴夾住，“你好！”

“凝藍，是我。”

她怔了怔，口氣生疏了些，“怎麼了，韓總？”

那端靜默了一會兒，話筒裡傳來徐徐的輕音樂，她知道他愛聽一些抒情的曲子，據說有助於睡眠。他沒吭聲，她自然也不會率先開口。

“我在你們工作室樓下。”

“啊？”顯然，她吃了一驚。

他細細道來，“你下來吧！我在車裡等你，等會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

她沒有得到答案，因爲他已經掛了電話。

重逢之後，他雖然在百般遷就她，可性格倒是沒有變，他依舊那麼獨立特行。但她卻不是當年那個懦弱的柯凝藍了，她拿下手機，隨意地擺放在辦公桌上，繼續著手頭的工作。

十來分鐘之後，電話又響了起來，她按下免提，揚聲器裡傳來他暗啞的聲音，“凝藍，怎麼還沒下來？”

“我在工作。”她回答，聲音很輕，分量卻十足，也表明了立場。

那端嘆了一口氣，語氣有些縱容，“那我等你下班。”

“別……”阻止的話還沒說完，他又再一次掛斷。

彼此糾葛了這麼多年，或多或少還是有些瞭解他的脾性，他那個人啊，向來言出必行，今天若是等不到她下樓，他必定不會走。黛眉微蹙，她嘆了一口氣，保存並關閉了photoshop和3dmax軟件，再合上MAC筆記本。她稍微整理了一下辦公桌，拿了皮包，告知助理王靜一聲，慢悠悠地走出工作室。

柯凝藍搭了電梯下樓，纔出了大門，就注意到他的車停在門口。

車窗半開，她一眼就發現他百無聊賴的枕著真皮椅在發呆，以前若是等人，他必定會抽菸，也不知從何時開始，他已經戒了煙。她停頓了一會兒，慢慢地跨出步，朝他走去。他不知在想些什麼，待她走近了，也沒回過神來，她只能伸手敲了敲玻璃窗。

聽見敲門聲，韓辰翊轉過頭，眸中閃過一色驚愕，半會，咧開嘴笑了，“你來啦？”

她拉開車門，坐入，挑明瞭問，“你要帶我去哪兒？”

他恢復了自信之色，眉梢挑高，“待會你就知道了。”

柯凝藍也不再與他辯解，熟練地扣上安全帶，

反正如今的他對她沒有危險性。

韓辰翊重新發動了車子，直接往大道駛去。現在不是下班高峰期，馬路上並不堵，也算暢通無阻。她偏頭看向窗外，柳汀街以柳樹而聞名，一面臨T江，一面是寫字樓，臨江的道路旁種植了嫵媚的柳樹。她細瞧著那柳枝，隨風擺動，依依柔情，某些回憶突然撞入了腦海。

那一年，楊柳樹下，他爲了她而打架受傷，她拿小青蛙創口貼給他貼上，他轉過頭，偷吻了她的嘴角，她羞赧地捶著他的肩膀。多麼美好的畫面，多麼難忘的回憶。

那一年，她十七歲，他十九歲。

現在她三十歲，他三十二歲，他們之間再沒有當年的清純和愜意。

她突然有一種發笑的衝動，原來他們在彼此的生命裡糾葛了十三年之久，現在恍然回首，他們之間還有愛嗎？她懷念的只是十九歲的那個他，芥蒂的卻是二十六歲那個害得她家破人亡的那個他。那麼深深地愛過一個人，又那麼沉重地怨過一個人，如今那麼濃烈的一份感情也漸漸在時光之中消淡，因爲她不願意一直被過去所左右。

行駛了許久，他讓車子穿行在一些她不識得的小巷中，以前她不會開車，從來不記路，後來學會了開車，生活卻只以彩兒爲中心，所以鮮少去一些不熟悉的地方。

青石巷，窄窄的，長長的，綿綿延延好幾裡，幽幽靜靜，像是一幅久遠的水墨畫。她安安靜靜地看著，並不多語。

最後，車子停在了一棟陳舊的小區之前，他熄了火，說：“我們到了，下車吧！”

她拿眼掃視了陌生的環境一遍，問道：“來這裡做什麼？”此處這麼偏僻，跟他的老家沒什麼聯繫，那他帶她來這裡做啥？

韓辰翊只是應了一聲，“你下來就知道了。”

他先她一步下車，快步走向其中一間老舊的樓房，他伸手輕輕叩了那生了鏽的門環。眼前的鐵門也帶了褐色的鏽，與門環相撞，發出混沌的金屬碰撞音。柯凝藍也已經走到了他身邊，疑惑的目光一直盯著那掉了漆的鐵門，她剛欲開口，鐵門卻哐噹一聲地開了，出來一個年邁的老婆婆，皺紋染面，髮絲如雪。她眼神迷離的望著兩人，顫顫抖抖地問，“你……你們找誰？”

他輕聲問：“請問是林心嵐的家人嗎？”

老人家點頭，“我是心嵐的姥姥。”提起孫女，老人臉上多了一份辛酸，絮叨著，“我們心嵐已經五年多沒回家了，我也不曉得她去了哪裡。其實，我們心嵐平時很聽話的，要是出差，一定會告訴我的。這回怎麼一點音訊都沒有。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