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不能去伺候聖君,那以後就負責照顧聖君的身體吧。”科里亞長老淡淡道:“聖君爲逆世殫精竭力,身體總有些虛弱,以後他的一切藥劑,都由你送過去。”
樓宸微微一滯,遲疑道:“那我的試驗工作……”
“還是照常!”科里亞果斷道
日哦!
樓宸暗暗磨牙
到頭來不僅當了侍女,就連試驗都推脫不了!
老紙招誰惹誰了!
但面上她還得感激涕淋:“是!”
走出宮殿,大主教看著她的眼神春風般溫暖:“只要你好好照顧聖君,未來的好處多著呢……”
他轉(zhuǎn)頭對蕾拉嚴厲道:“以後她的工作,你要多承擔一些!”
蕾拉複雜的看了看樓宸,眼神中有羨慕嫉妒,恭聲道:“是。”
被莫名其妙羨慕嫉妒的樓宸,默默面癱臉
這天下午,她放下手頭的試驗到醫(yī)療室取藥劑
醫(yī)生只是隨意看了看她,端過一個托盤,裡面有注射器和兩個小藥劑瓶,對她道:“聖君每天要注射兩次,以後你上午也要來,不要耽誤了時間。”
樓宸端過托盤,有點稀奇
這年頭,藥劑大多是口服或溶解在療養(yǎng)液中浸泡的,這種注射式的已經(jīng)很少見了
她心頭一動,對小屁孩道:“給我掃描藥劑成分。”
一行行數(shù)據(jù)在腦海中劃過,沒一會兒小屁孩就道:“一份是抑制精神力藥劑、一份是促進細胞代謝藥劑。”
樓宸目光微廩
這兩種藥劑雖然算不上毒藥,但對正常人來說也沒好處,絕對起不到滋養(yǎng)作用!
樓宸神色如常的低下頭,沿著小路往聖殿最深處走去
路過恢弘的議事殿和長老們的住所,兩旁的環(huán)境越來越清幽靜謐,溫度越來越低,繁華不在,顯出難言的寂寥
所有人都說聖君喜靜
但作爲逆世的君主,無論如何,也不該住在如此僻靜的近乎荒涼的地方!
終於,她前面出現(xiàn)了一排金鎧衛(wèi),一個個面容冷肅如鋼鐵,其中一人上前攔住樓宸,那雙不帶絲毫感情的眸子冷冷盯著她
樓宸擡起手,取出一塊令牌遞給他
這是科里亞長老給她的身份令牌
那人拿出一個半弧形的儀器,把令牌放上去,儀器溢散出淡藍的光,那光暈在樓宸身上照了片刻,檢驗她的基因是否符合,然後才散去
金鎧衛(wèi)見沒有異常,讓開條路
樓宸這才走進去
這彷彿是一片與世隔絕的世界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雪,一條小徑從腳下蜿蜒而去,在前方轉(zhuǎn)向一側(cè)再看不見
樓順著小徑走過去,視野一轉(zhuǎn),看見一片絢爛的花園
奇珍異草隨意生長,珍貴的小獸爛漫的跑來跳去,色彩斑瀾絢麗,隱隱的繽紛的香氣四溢
在花園的旁邊,是一片宮殿羣,彷彿由冰雪雕琢,磅礴而剔透,清冷又尊貴
這畫面,乍一看,宛若人間仙境
樓宸微微晃神,然後就看見一道修長的身影立在花園旁蜿蜒迴廊上
他看著遠方的雪山,神色平靜
樓宸脣抿了抿,走到他側(cè)面:“聖君。”
聖君彷彿沒有聽見一般,隔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側(cè)頭看向她
他的眼神很淡,明明是在看一個人,卻彷彿和看雪山時沒有任何區(qū)別
樓宸低低道:“我奉科里亞長老之命,從今以後負責您的身體健康。”
聖君沒有說話,只是轉(zhuǎn)過身,往殿門走去
樓宸跟上
外面是冰天雪地,內(nèi)室中也沒暖和到哪裡去,空空曠曠的內(nèi)室,只有寥寥幾件古樸的傢俱,古香古色,樓宸走進去,回身順手把大門掩上,室內(nèi)的光就暗了下來,綽綽約約頗有些意境
聖君聽見關(guān)門聲,頓住腳,靜靜看著她
樓宸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聖君沒有走,猶豫道:“您…要不坐在暖塌上?”
房間有點暗,暖塌緊挨著窗戶,還亮堂些
說完她也不等他迴應(yīng),自己端著托盤放在暖塌中間的小桌上,開始給注射器消毒
聖君看著她自自然然的舉動,緩緩走到她對面,坐下
窗戶不是用玻璃做的,而是用明瓦和木頭搭配的工字造型,是古華夏的技藝,現(xiàn)在幾乎失傳了
這種窗戶透光度不亮,而是綽約的朦朧,灑在她側(cè)臉上,更顯得她白皙細膩
樓宸裝好藥劑,對他道:“您自己把胳膊擼起來唄?”
她說話總是這樣,尾音微顫,帶著種撒嬌似的輕佻
聖君撩起長袖,露出一支白皙緊繃的手臂
他膚色白,骨節(jié)分明肌肉流暢,只是這支手臂上有細細密密的針眼,密密麻麻排列著,讓人看著就發(fā)怵
樓宸呼吸一滯
在這個時代,就算是對最弱的普通人,針眼這麼小的傷口也會迅速癒合
他到底是怎麼了?!
聖君見樓宸僵住,擡頭看著她,不催促不疑惑,眼神很平靜
樓宸深深吸一口氣,輕聲道:“這個藥劑,你一定要注射麼?”
聖君沉默的看著她
樓宸眨了眨眼,收拾東西就要走
兩根修長的手指卻按上托盤的邊緣,力道不大,意味卻明顯
樓宸熟悉他的手
大概是因爲醫(yī)生出身,這雙拿慣了手術(shù)刀和儀器的手,特別的修長俊秀,骨節(jié)分明漂亮的可以去做手模了!樓宸就不止一次興奮的跟他說他的手有多好看,一副花癡的模樣
他每一次,都是涼涼的看她一眼,神色不在意,可眼角卻是溫的
但現(xiàn)在的他,看著她的目光,卻是這麼薄涼
樓宸低低道:“如果你身體沒病,就不要注射這藥劑了!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聖君靜靜看了她片刻,微微側(cè)開頭,淡淡道:“你不該來。”
他的聲音淺淡,沒有情緒
也不知是說她不該來給他送藥,還是不該來逆世
樓宸微微苦笑
縱使此刻頂著一張連最精密儀器都探測不出來的僞造面容,她也不得不承認,他認出她來了
“無論怎麼樣,我都已經(jīng)來了!”樓宸垂眸
聖君不再看她,徑自拿起藥劑:“送來的藥劑拿回去會有人檢查,你原封不動的拿走,會有麻煩。”
“你—”樓宸想阻止他,但他手腕一轉(zhuǎn)已經(jīng)把針頭扎進血管中,盈藍色的液體流進去,他面色不變:“這是我想要的,你不必多管。”
……
樓宸這天回公寓的時候,很生氣
一進門,她直直的走到廚房,悶頭就灌了一大瓶水,喝完抹了把嘴,氣沖沖坐到沙發(fā)上,抱著個靠枕揉來揉去!
景薄賦看了看外面的暗沉的夜色,問她:“吃過了麼?”
“氣飽了!”她斷然道
景薄賦好笑,坐在她旁邊,攬著她哄:“誰惹你生氣了?”
這倒是不太好說
樓宸鼓了鼓腮幫子,也不說話
景薄賦看著她,眼神微微一暗,擡手輕輕摸著她的髮絲,不急不緩道:“我今兒下午才聽說,你被科里亞長老派去給聖君送藥了是不是?”
說是送藥,但打的什麼主意,誰又不知道呢!
“你委屈了,明天我就去解決此事。”他的聲音略輕,帶著淡淡的深意
樓宸下意識道:“那倒不用!”
景薄賦突然不說話了
樓宸疑惑轉(zhuǎn)頭,看見他盯著自己,視線很深邃,她微愣:“幹嘛這麼看著我?”
景薄賦似乎彎了彎脣角,沒什麼笑意,反而有些漫不經(jīng)心道:“你認識聖君?”
樓宸這才意識到他在懷疑什麼,微微垂眸,不鹹不淡道:“我和他以前……有些淵源。”
景薄賦聽見她並沒有否認,心裡一沉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樓宸蹙眉,不解道:“我不知道逆世對他做了什麼,他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樓宸。”景薄賦淡淡道
他很少這麼正式的叫她的名字,尤其是這段時間熟悉了之後
“我?guī)銇恚莵碜鋈蝿?wù)的。”他道:“不管你們以前有什麼關(guān)係,你要記住你們倆人現(xiàn)在的身份,是敵人!我不會允許你,因爲兒女情長而耽誤正事。”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神色很冷靜,那種自若的理智和威儀,才終於卻又有了聯(lián)邦上將的氣勢
樓宸臉上的表情漸漸凝固,然後也平和下來
他是聯(lián)邦景上將,她是他的下屬,他不是她的老大,他們才認識不過幾月……
所以他的警告,是理所應(yīng)當?shù)牟皇屈N?
是她自己因爲他這段時間的溫柔寵溺晃了神
他不是老大,不是那個把她養(yǎng)大相處十幾年、最後甚至願意爲她而死的人!
她不可以在景上將面前任性!
她緩緩站起身,認認真真衝著他敬了個軍禮,神色恭謹而鄭重:“您無需多慮,我有分寸,絕不會耽誤正事的。”
然後她才道:“如果您無事,我先去洗漱了。”
她等了片刻,看他並沒有吩咐,才轉(zhuǎn)身去浴室
景薄賦就坐在沙發(fā)上,眼睜睜看著她離開
廚房裡他剛做好的飯菜熱氣未散,她步伐毫不拖泥帶水,看得他胸口憋悶的厲害!
他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呷グ褟N房收拾好
等他走進臥室的時候,她已經(jīng)洗完澡出來了,正拿著吹風機神色自若的給自己吹著頭髮
景薄賦腳步一頓
見景薄賦走進來,她關(guān)上吹風機,微微一笑:“我把牀收拾好了,您休息吧。”
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稱呼他“您”了……
景薄賦看著大牀上涇渭分明的兩個枕頭,不像以往那樣挨在一起;她關(guān)上大燈,自然的躺到一邊,笑道:“將軍,我就先睡了,您自便吧。”
景薄賦沉默的躺到另一邊,關(guān)上小燈,房間裡一片寂靜昏暗
他當初選房子時,特意要的一個臥室
因爲心裡說不出的心思,他願意和她多親近些
他耐心的寵著她,用了近四個月的時間,才讓她變得依賴自己
她喜歡和他撒嬌,樂意吃他做的菜,睡覺愛挨著他,平時有什麼話都跟他吐槽……
但現(xiàn)在,她背對著他,安安靜靜躺在另一邊
涇渭分明!
他不過說了她一句,她就這樣毫不猶豫的抽身退開,彷彿兩人初見時的生疏有禮
旁人都說他理智絕情,倒應(yīng)該讓他們見識見識這丫頭,平日笑靨如花親親密密的,翻臉時比誰都心狠!
景薄賦緩緩閉上眼,心底從未有過的悶氣和怒意,幾乎讓他失去理智
他剋制了片刻,終究沒有忍住,撐起身體看著她,嗓音低啞:“過來。”
大半夜的,房間裡就只有兩個人,他叫的是誰不言而喻
樓宸裝作聽不見
景薄賦竟有些氣笑了
他彎腰過去,雙手攬住她的腰,生生把她抱了過來
樓宸不愉,忍不住抱怨:“你還想做什麼?你說的我都記住了!我不會耽誤你的事兒的!”
舟連睿的事她自己偷偷查,耽誤不了他拯救世界!
“你還敢跟我急。”景薄賦握住她的腰,阻止她的掙扎,氣極反笑:“你是我?guī)淼娜耍F(xiàn)在竟然跟逆世聖君關(guān)係匪淺,還一副爲他擔憂的模樣,你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裡!”
“他在逆世的情況明顯不對,他是我的朋友,我爲他憂心怎麼不行?”樓宸毫不畏懼回視他:“你的目的是毀了逆世,我自然傾盡全力幫你,至於別的事…既然你選擇了我,那恐怕也瞭解過我的性格,我這個人就是這樣任性,我在意的人,我做的決定,絕不會輕易動搖!”
“景上將,之前是我不對,竟忘了您的身份,這次是我僭越了,以後我一定注意!”她冷笑:“還請您多多見諒,以後若是有事,我必爲您鞠躬盡瘁!絕不會讓您失望!”
景薄賦盯著她,眼神再不復(fù)之前的溫和平靜,幽深冰涼的讓人害怕
“不讓我失望…”他一字一句道:“你就是這麼不讓我失望的?!”
他彷彿有些倦怠般的鬆開她,靠在牀頭揉了揉眉心
“這麼多年,我還從不曾對誰像對你一般上心過。”景薄賦淡淡道:“帶你來這裡,我總覺得讓你受委屈,費盡心思想讓你過得更好些,我自認對你已經(jīng)是全心的寵溺,逆世之事事關(guān)重大,我已經(jīng)籌謀了數(shù)年有餘,特意把聯(lián)邦內(nèi)境處理太平,北線南線交給蘭恩封翌處理,準備周全才親自前來,這一環(huán)環(huán)容不得一絲閃失,否則投入的大量人力物力盡數(shù)化爲流水!
你與聖君有關(guān)係,這變數(shù)稍有差池都會使計劃暴露,若按我的性子,不說殺了你,也該把你徹底控制住,免得你一時憐憫而暴露;但我到底捨不得,只是不痛不癢的告誡你一番,你就毫不猶豫與我翻臉!”
景薄賦彷彿輕笑了一聲:“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樓宸剛纔其實也是一時怒氣
她可以在其他任何人面前冷靜,唯獨對老大,哪怕是他一絲的懷疑,都會讓她難受的要死!
她雖不說把景薄賦完全當老大的替身,但在與他的相處中,也難免會帶入對老大的感情
她甚至可以爲他死,但就是不能容忍他的懷疑!
現(xiàn)在看他寡淡的神色,她卻是有些不是滋味了
她其實知道他爲逆世的事做了多少準備
從默認扶植天爵崛起,到支持蘭恩統(tǒng)帥北線,到把封翌派往南線,與軍部高層協(xié)商……
對於逆世的瞭解她不過皮毛,但通過這一路的所見所聞,也能感受到逆世究竟是個多麼詭異的組織,如果他們徹底與聯(lián)邦撕破臉,會造成多麼可怕的動盪
作爲上將,他比她瞭解的只會更深,忌憚也更濃郁……
樓宸抿抿脣,慢慢湊到他身邊,輕聲道:“我不是想跟你對著幹的…我知道輕重。”
景薄賦閉著眼,神色冷肅而威儀
樓宸咬咬牙,也不太知道怎麼哄他,乾脆伸手過去摟住他脖子,甕聲甕氣道:“那個聖君,原來在聯(lián)邦醫(yī)學(xué)院,他叫舟連睿,是我爺爺?shù)乃饺酸t(yī)生,他還給聯(lián)邦貢獻出不少基因病藥劑,我和他認識挺久了,這一次看見他,和以前感覺差別很大,逆世雖然名義上奉他爲主,但對他態(tài)度曖昧!他第一眼看見我,就認出我來了,但什麼都沒說,也沒揭穿我,我想著反正都被認出來了,乾脆問問他的情況,也能對逆世多有些瞭解……”
她的聲音壓低,就顯得委屈而柔軟:“我本打算過一段時間,查清楚再告訴你的,但你一回來就兇我…你怎麼能懷疑我呢!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損害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