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帝墳最後的考驗,還有三日。
潮龍城,人間客棧,深夜,亥時末。
姜煜前輩習慣性的坐在客棧一樓的西南角,側臉迎著木窗外的夜風,身前長桌上擺著一壺陳年烈酒,右手時不時的翻著古籍,一邊看著,一邊喝著。
酒壺旁,有兩碟下酒的小菜已經吃光了,但他借書下酒,瞧著倒也不顯窮酸,反而頗有一番愜意之感。
即將午夜子時,這喧鬧了一整天的人間客棧,此刻重歸寂靜,樓上樓下空空如也,除了姜煜坐的這一桌外,就只剩下了樓上鴻閣雅間的貴客。
按照慣例,人間客棧一般過了戌時就要打烊閉店了,但今天樓上的那羣貴客沒走,這店家掌櫃的也就只能陪著。
姜煜前輩與園區小隊的這羣人,在人間客棧住了快一年了,自然也算是對店家有一些瞭解了。
人間客棧的掌櫃姓洪,大概四十多歲,待人接物十分圓滑,且瞧著極爲富態,體重至少在二百五十斤往上,再加上他經營的這家客棧是位於潮龍城最中心,最繁華的地帶,上下四層,客房二十餘間,在外人看來他這買賣做的著實不小,算得上是頗有家資的富人。
所以,周遭商鋪的掌櫃見到他,那都會尊稱一聲洪老闆。
若是往常,洪掌櫃這個時辰肯定已經睡了,但今日樓上的那羣貴客沒走,那他也不好休息。
不過,這一個人熬,總比一羣人熬要好,戌時過後,這店內的客人盡數散去,他就也讓小二們回寢房休息了,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等待。
洪掌櫃平時是不喝酒的,但今日他卻主動給自己打了一壺店內最便宜的劣酒,且就站在櫃檯內,一邊攏賬,一邊幹喝著。
他距離姜煜前輩只有十餘步遠,但二人始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只各幹各的事兒,誰也不打擾誰。
但這倒不是洪掌櫃對待常客傲慢,而是他發現姜煜前輩本就沉默寡言,經常有事沒事兒的就一個人獨坐飲酒,看書解悶,鮮少與人交談。他經營客棧十幾年,什麼樣稀奇古怪的客人也都見過,自也知曉這樣的人,最好的接待方式,就是不要過去主動打擾。
西南角,姜煜前輩時而飲酒,時而翻書,臉色紅潤有光,似乎看的津津有味。
他手中的拿的那本書,是在長街坊市的地攤上買的,名叫《九黎趣聞錄》,光聽名字就知曉,這是一本野史類的雜集,且內容也都以一些民間謠傳爲主,行文風格諷刺有趣,甚至記載了不少古宗,古族,世家,王朝高人的荒唐荒誕之舉,在嬉笑怒罵間也黑了諸多六品之人。
這種書,是被真正的文人所唾棄的,屬於是不入流,不值得研讀的“民間讀物”。
九黎趣聞錄的中部,有一篇關於河州古朝國主的記載,在大約兩千年前,河州有一古朝,國號爲魏,國力十分強大,曾有問鼎天下的實力。
魏傳三代,一位名爲曹瑞的國主繼位,這位國主在剛剛繼位時,文韜武略,政治謀略皆是上等,但他卻偏愛大興土木,癡迷建築。
一日,他夢到自己被九龍纏身,無論怎麼驅趕,九龍皆是繞他而飛,且流露臣服之態。次日,國主曹瑞醒來,心中大喜,認爲這是吉兆,是他可問鼎天下,效仿大帝一統九黎的天道暗示。
曹瑞決定徵集三十萬民夫,開魏地最高峰,建九龍殿。羣臣勸諫,聲稱魏歷經三代積累,國力正盛,如今更應該行休養生息之策,暗中壯大,穩步進取,而不應勞民傷財,起三十萬民夫去建此等天下奇觀。
曹瑞不允,且心生怒意;羣臣退而求其次,再諫,聲稱若是非要建造九龍殿,那可以規模小一點,耗費錢糧少一點。
曹瑞怒道:“朕生來便是帝王,如今又得九龍加身,這天下萬民,天下萬物,滋長於此,便是要被朕所驅使,取用!九龍殿,乃是天賜吉照,爾等不可再勸,十年殿成,我魏國必得天道相助!!!”
魏國主一句話,這黎民人間的三十萬民夫,便揹著行囊,離開家鄉,走向了那最高峰。
爲趕曹瑞定下的十年成殿之約,官府層層加碼,以鞭打酷刑等手段,令民夫日夜勞作,死了一批,便在徵一批。
三年後,魏國錢糧耗費甚巨,偏又遇見十幾年來最大的雨季,六十餘日的暴雨傾盆;大山之中的惡類環境;奴隸一般的搏命勞作,令大批民夫死在青山中的亂石堆內。
民夫大量暴斃,導致瘟疫橫生,一傳十,十傳百,轟然擴散;而官府錢糧消耗殆盡,遏制瘟疫不急,導致整個魏地都被瘟疫籠罩,民夫在暴政下逃亡,人間大亂。
三家鄰國,六家古宗,趁此良機攻殺而來,一年內便瓜分了整片魏地,而魏國主曹瑞也被吊死在了半成品的九龍殿內。
這趣聞錄中記載,曹瑞是九黎大陸無數國主中,唯一一位因爲蓋房子,蓋宮殿而死在龍樑上的國主。
這篇記載看著非常荒誕,用詞誇張且極端,把身爲國主的曹瑞,完全描述成了一位傻子。
但諷刺的是,那半成品的九龍殿,現如今還存在河州的最高峰上,且那座青山到處都是被挖掘過的痕跡,那是民夫家眷在魏國轟然坍塌後,前來尋找至親時留下的痕跡。
這篇記載對於曹瑞的描述,大多都使用的是調侃,甚至是侮辱的用詞,瞧著頗爲有趣,但姜煜前輩看完後,卻沒有流露出看傻子一般的笑容,只面色平靜的端起酒杯,輕飲了一口。
“踏踏……!”
子時初,客棧樓上突然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
一羣衣著華貴的青年,渾身酒氣,有說有笑,勾肩搭背的走了下來。
洪掌櫃見狀,便立馬從櫃檯中取出早都準備好的星源,滿臉堆笑的迎向了樓梯。
“哎呦,徐公子,您慢著點走……!”
他伸出手掌,佝僂著腰,體態非常小心的伸手住了走在最前面的一位公子。
這位公子叫徐德亮,是潮龍城士族徐家的長子,徐家五代人,要麼是在潮龍城楊家手下任職,要麼就是有資質不凡者,被選入了仙瀾宗,成爲了這仙瀾五城中最尊貴的“正統”修道之人。
徐德亮的四位叔伯,也都是仙瀾宗三品往上的修者,所以,他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但卻擁有整日醉生夢死的資格。
這段時日,帝墳開啓,整座九黎熱鬧非凡,仙瀾五城內也有不少賭坊都開出了有關於血引者的賠率,比如堵他們能走到那一關,能在帝墳中待多久等等。
徐德亮也愛賭,但以他的家資來說,那些賭坊內的注碼是滿足不了他要“暴富”的心態的,所以,他才網羅了一大羣紈絝子弟,隔三差五就來人間客棧賭一次。
這不,帝墳最後一關的考驗來了,所以他們今日才聚在此地,豪賭最後的勝者。
木質的樓梯上,徐德亮醉醺醺的瞧了一眼洪掌櫃,笑道:“洪胖子,你這菜譜可該更換了,天天都是一些大魚大肉,做法相同,吃的人都膩了。”
“是是,小人正準備招一批新的廚子……!”洪胖子連連點頭,並順手將自己裝有星源的袋子遞給了徐德亮,滿臉堆笑道:“這月生意尚可,這是十二萬星源的例錢。”
“哈哈,諸位兄臺,你們看見沒,這洪胖子能把此間客棧經營到如此規模,那是有原因的。此人善於像王八一樣隱忍不說,還他孃的交錢賊快勒。”徐德亮指著洪胖子,滿臉調侃的說了一句。
數位酒肉朋友聞聲大笑,其中一人道:“這是自然,洪胖子不但交錢快,嘿嘿……交人還快呢!”
洪掌櫃聽著衆人的調侃,臉色微紅,只垂首道:“諸位公子說笑了。”
“刷!”
徐德亮自袖口中抽出一個新的儲物布袋,齜牙道:“還有幾位朋友沒有下注,明日我等還來,嘿嘿……你可別忘了給我留門啊。”
洪掌櫃聽到這話,雙手忍不住抖動了一下,但還是迎著頭皮道:“明白,明白!”
“走了!”
“您慢點……!”
一羣貴公子在洪掌櫃的恭送下,便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客棧,乘坐著各種奢華的車輦離開。
而洪掌櫃則是面無表情的送別衆人,親自關上了客棧的店門,而後又小心翼翼的把那個儲物布袋放入了櫃檯中。
今日,他也喝酒了,且量還不少,足有七八兩,但剛剛他在徐公子面前,卻表現的非常清醒。
從櫃檯內走出後,洪掌櫃扭頭一看,卻突然見到姜煜前輩還坐在西南角,而後這纔想起來,店內還有一桌客人沒“散”呢。
他看了一眼姜煜前輩身前的桌面,而後稍稍停頓,便走進了廚房竈間內。
不多時,他親自切了一盤醬肉,又抓了一盤蠶豆,這才邁步返回。
洪掌櫃來到桌子前,輕輕放下兩碟小菜,渾身酒氣上涌道:“店內的夥計都睡了,我上去收拾一下雅間,便也準備睡了。您老喝完這一壺,也早點休息吧。這兩碟菜是我送的,不算賬內。”
姜煜前輩聞言擡頭:“你開店便是爲了養家餬口,怎麼還不收錢呢?”
“您是常客,區區兩碟小菜而已,還收什麼錢?!”洪掌櫃笑著擺手。
“我說的是,你爲何不收他們錢,反而還要倒貼錢?!”姜煜前輩伸手合上了書。
洪掌櫃本來是想走的,想去樓上收拾公子們留下的殘局,但他聽到這句問話後,卻鬼使神差的坐了下來。
昏暗的燈光下,二人稍稍對視後,洪掌櫃便拿起了姜煜前輩的酒,嘆息著給自己倒了一杯。
姜煜前輩在祖地靜了五百年,所以他不喜歡在沒人的地方獨處,這也是爲什麼客棧內如此喧鬧,他卻會挑選一處無人關注的地點,一邊聽著雙耳中的嘈雜,一邊借書下酒的原因。
他感覺到了洪掌櫃有攀談的慾望,且他喜歡看故事,也喜歡聽故事,所以便沒有起身離去。
洪掌櫃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辛辣的烈酒入腹,他略顯粗鄙的吧唧吧唧嘴,嘆道:“三十年的陳釀,好酒啊!可我開了小半生的客棧,賣了此酒無數壺,而自己卻總共也就喝過三五回。”
姜煜前輩輕問:“你欠那些人的錢?”
“嗯。此間客棧,不論是盈利還是賠錢,我每月都需向徐家交十二萬星源的例錢。”洪掌櫃臉色漲紅的點了點頭。
“要還多久呢?”姜煜前輩就像是個願意聊閒篇的八卦老頭,也飲著酒問道。
“沒年頭。”洪掌櫃微微搖頭。
“欠債終有數額,那爲何是沒年頭呢?”
“我十七歲得長子,次年得幼女,後亡妻不幸病故。我二十七歲時,仙瀾宗來修道者,姓徐,要爲我兒強行開悟,以便日後收取身爲人師的供養稅。此規矩乃是仙瀾五城,乃至是整個九黎大陸的風氣,本也沒什麼可說的。但我兒年紀還不到,所以我便據理力爭,但這潮龍城中,官是仙瀾宗的官,天是仙瀾宗的天,我幾次抗爭無果,便只能眼看著我兒被迫開悟。”
“兩年後,我兒不幸身隕在了一處一品秘境之中,我不到三十,便感受到了喪子之痛。”
“那時,我便已經經營這家人間客棧了,還總想著,如果我能多賺一些,那我兒的壓力就會小很多,我也可以替他交師尊的供養稅。可誰知,他十二歲便身隕了……!”
洪掌櫃的面頰,在羸弱的燈火中逐漸蒼白。
他再次豪飲一口,輕聲道:“我兒死後,仙瀾宗的供養稅,便落在了我頭上。而那時,這件客棧的規模尚小,我又不是修道者,真的交不起那麼多稅款……!”
姜煜平凡如鄰家的小老頭,竟主動爲洪掌櫃倒酒。
“不久後,徐家的人便找到了我,就是你剛剛見到的那位徐公子。他說,徐家可以幫我把贍養費一次交清,還可以額外給我一筆星源,讓我用於店面擴充。”
“我本是商人,自然知道天下沒有免費的餐食可吃,更何況,那強行爲我兒開悟的徐仙師,就是他徐家的人。所以,我便問,若是拿了這筆錢,我是不是要讓出一部分客棧的股份,或者把這塊地讓給他們。”
“他們說不用,只需我女兒與徐家簽下賣身契,便可給我一百五十萬星源,一部分用於交稅,一部分算作擴充店面的用資。而,十年之後,我若經營得當,便可以三百萬星源的數額,爲我女兒贖身。”
“我已喪了長子,自然不可能再去賣女兒,所以斷然拒絕,準備找親戚挪用,拆借,一次性付清稅款,或是先交大半。但還不等我聯繫好親友,那仙瀾宗的徐仙師便又來了,這一次……他按照潮龍城的開悟律法,要強行爲我長女開悟。”
“那一刻,我明白了。徐家的意願,在這潮龍城中,幾乎是不可違背的,或者說……不是我這樣的人可以違背的。若是不同意,我長女被迫開悟,以她的資質,必然也要死在這秘境之中。”
“無奈,我只能簽下賣身契,並憋著一口氣,想要把客棧經營到最好,想在十年之後,爲我女兒贖身。”
“呃……!”
說到這裡,洪掌櫃捂著面頰,喉嚨中泛起萬分痛苦的抽氣聲,緩了好久,才咬牙說道:“我……我本以爲,徐家是看上了我這極佳的店面地皮,或者是我運營客棧的能力……但卻沒成想,他們想要的……卻是我的一生!!!”
“當牛做馬,永世爲奴的一生!!!”
“我女兒十三歲入徐家,只當了三月婢女,便被徐公子強爆了。而後,她便被轉賣到了徐家自己的青樓中接客,且每個月都會準她回家探望我一次……”
“第一次,我見到她時……我的心都要碎了!!”
洪掌櫃的雙眼中,涌出淚水:“徐公子告訴我,這賣身契簽了,那按照潮龍城的律法,我女兒便要由徐家處置。若是我想讓女兒,在青樓中過的好一些,那就要懂事,懂規矩……!”
“我問何爲規矩?!”
“他說每月,我若能多交兩萬星源給青樓掌櫃,那便可以令其多多照顧我女兒一些。”
“而後,便是每月三萬,每月五萬,直到現在的十二萬,徹底已成慣例。十二萬星源,我每月若是按時交,便不可能有存於,甚至還要在淡季時拆借一些;所以……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還完那三百星源。”
“我能做到的,便是全力經營這家客棧,讓自己變得更有價值。”
“只要我有價值,這間客棧還能爲徐家盈利……那我女兒就能活!!就能稍稍過得舒服一些。”
洪掌櫃淚流滿面,皺眉飲著烈酒:“這就是……爲什麼我開客棧,不收錢,反而還要給別人錢的原因。”
姜煜前輩在羸弱的燈火中沉默,既沒有露出同情的神色,也沒有出言寬慰,只做到了一位聽者的本分。
“唉,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和你說這麼多。”
洪掌櫃強睜著迷濛的雙眼,低頭擦著面頰的淚水,輕道:“你是外人,擡腳入店就是緣分;擡腳離店便是緣盡。既笑話不了我,我也不會再知你的笑話……!”
“大勢如此,非我可逃,也非天下可逃!!”
他緩緩站起,臉頰上已不顯淚痕,只再次漏出圓滑的笑容,輕道:“老前輩,我上去收拾雅間,您喝完這一壺,便也早點歇息吧。”
“好。”
姜煜微微點頭。
話音落,洪掌櫃轉身便要離去。
“他罵了巴子的,又是你這個臭要飯的,老子打死你!!!”
就在這時,客棧後的寢房附近,卻突兀的傳來了一聲怒罵。
緊跟著,姜煜便聽到了一陣毆打之聲。
洪掌櫃聽到廳堂外的喧鬧,便皺了皺眉頭喊道:“店內的客人都睡下了,你們爲何大呼小叫啊?”
喊聲傳出,外面的喧鬧便靜了幾分。
不多時,兩位孔武有力的店小二,便拖著一位十三四歲的小乞丐,邁步走到了廳堂之中。
其中一位店小二,抓著小乞丐發臭,凌亂的頭髮,罵罵咧咧道;“掌櫃的,你看……這小叫花子又來了!偷偷摸摸的從後院潛入,要去竈間偷吃的……恰巧我睡的不實,聽到了外面的動靜,便喊上劉二一同出去查看,正好撞見了他!”
地面上,那小乞丐鼻孔流血,且被拽著頭髮,模樣極爲狼狽。
但他表情桀驁,目光陰沉,只憋著嘴,也不吭聲。
洪掌櫃低頭瞧了他一眼,皺眉問道:“李狗兒,這長街上數十家客棧酒樓,你卻爲何只盯著我家偷啊?!”
那位叫李狗兒的小叫花子,只吭哧吭哧的喘著粗氣,也不回話。
“唉。”
洪掌櫃嘆息一聲,一邊邁步向樓上走去,一邊輕聲衝著店小二吩咐道:“給他弄一些吃食,讓他吃完就走吧。”
“掌櫃的,這小叫花子渾身惡臭……!”
“今日活,明日都不知何時死?給他一頓,就是飽飯。”
洪掌櫃擺了擺手:“拿完吃食,你們便去睡吧。”
兩位店小二心裡有點不忿,但還是遵從掌櫃的命令,他們去竈房取了一些剩飯剩菜,又弄了一個破鐵盆,像喂狗一樣扔在了廳房的木柱旁邊。
“吃完就滾,別再來了!”
店小二扔下一句後,又衝著姜煜前輩笑了笑,這纔回寢房休息。
客棧一樓,姜煜瞧著蹲在木柱子旁邊狼吞虎嚥的李狗兒,便緩緩起身拿起那盤只吃了兩塊的醬肉,來到了他的面前。
他彎下腰,將盤中的醬肉盡數倒在李狗兒的鐵盆之中,輕聲問道:“你在客棧周邊轉悠了許久了,且只偷這一家,到底是爲何啊?”
李狗兒吃的滿嘴流油,微微擡頭後,才含糊不清的回道:“因爲只有人間客棧的洪胖子,纔不會真的打死我!”
“呵。”
姜煜聽到這話,竟被逗的一笑:“人家心善,你反而還要偷人家的,這是什麼道理?”
“道理就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這九黎……就是壞人的天下!!!心善活該倒黴!”
李狗兒咬牙切齒,滿腔戾氣的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