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捨身相救
（上）
東漢末年，皇權(quán)衰敗，羣雄逐鹿，戰(zhàn)火連綿，百姓顛沛，似乎只有在深山老林之中，才能暫時躲避天災(zāi)人禍的困頓。
“嗖！”
一支白羽箭帶起呼嘯的氣流，穿出濃密的樹林，準(zhǔn)確命中了草叢中覓食的野兔。那小獸撲騰了幾下，便斷了氣息。
“爹爹，這隻野兔留給您了，我去追剛纔那隻逃跑的小野豬！”
伴著一聲清脆的女音，一道纖瘦的身影從樹叢之中一躍而出。
原來是一位伶俐的少女，看起來十六七歲的年紀(jì)，容貌是出奇的俊俏。她一身精幹的墨綠色粗布短衣，一頭烏黑的長髮整齊地束在頭頂，一手握著一彎土製的長弓，一手抓著一柄獸骨磨成的匕首，快步向前奔去。
“慢點兒，等等爹爹！羽兒，這裡現(xiàn)在是紅巾軍控制的地界兒，別惹上什麼麻煩……”
跟著走出樹叢的是一箇中年男子，粗布短衣打扮，個頭兒不高，但身材墩實，滿是皺紋的臉上散著胡茬兒，一雙粗重的大手正抓著一柄兩齒的鋼叉。
這父女二人，正是山下村子的獵戶。窮鄉(xiāng)僻壤，土地貧瘠，這二人只有在山上狩獵，勉強(qiáng)餬口。
可名叫羽兒的少女根本沒聽得進(jìn)爹爹的話，眨眼間已經(jīng)蹤跡全無，只剩老男人無可奈何地?fù)u搖頭，俯身把少女射中的野兔拾在手裡。
羽兒自顧自地跑出去有兩裡地，這才又停下來蹲在樹叢裡，仔細(xì)尋找著獵物的蹤跡。
片刻之後，終於看到那隻小野豬從松樹後探出頭來，少女趕忙搭起弓箭，瞄準(zhǔn)了過去。
“當(dāng)！當(dāng)！噼啪！……”
叢林間突然響起兵器撞擊的尖銳聲音，把本來就被羽兒追得心驚膽戰(zhàn)的小野豬驚得掉頭鑽進(jìn)了草叢裡不見了蹤跡。
而少女也是心裡一陣猛跳，趕緊貓低身子，隱蔽在樹幹之後。
此刻，幾十步遠(yuǎn)的空地上，三名五大三粗的漢子，正圍攻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這三名大漢，身負(fù)皮甲，兇神惡煞，頭頂上包裹的紅色頭巾尤其惹眼，手中各持環(huán)刀、戰(zhàn)錘和長柄斧頭三樣武器。
而那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身著官軍的黑色軍服，髮髻散亂，滿面污穢，正傾盡全力掄起一柄長劍，格擋三名壯漢的輪番攻擊。
應(yīng)是鏖戰(zhàn)許久，體力不支，他已經(jīng)是滿頭大汗，氣喘吁吁。
“紅巾軍！”
羽兒全身就是一顫。
少女聽得自己的爹爹說起過，這紅巾軍勾結(jié)外敵，發(fā)起叛亂，對抗皇權(quán)，才讓國家分崩離析，百姓再無安寧之日。而紅巾軍對於平民更是殘忍無比，任意虐殺，沒有絲毫憐憫。
“……”
羽兒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輕手輕腳就要退了下去，卻看到那軍官背上又捱上一下重?fù)簦荷倌険涞乖诘兀煅e噴出一大口血污。
而另一名紅巾軍的大漢正掄起黑鐵大環(huán)刀，馬上就要劈碎少年的頭顱。
“管不了那麼多了，救命要緊！”
少女腦子一熱，神不知鬼不覺又拉滿弓弦，箭尖指向那揮刀大漢的腦殼，手指一鬆，羽箭就離弦而去。
再看那箭頭，不偏不倚，正中了大漢的眼睛，他晃了兩晃，大刀脫手，人也便栽倒在草叢裡。
其餘兩個紅巾軍軍士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冷箭擊中，只當(dāng)是官軍來了支援，就有片刻的遲疑。
那原本被逼上絕路的少年，自然是看到了一線生機(jī)，趁著兩名大漢稍稍猶豫，拼出最後一股子氣力，猛然起身，挺起長劍，先是一劍刺穿了持斧大漢的胸膛，緊著回手又是一擊，砍掉了最後一名紅巾軍軍士肥碩的腦袋。
而這已經(jīng)是極限。
少年軍官踉踉蹌蹌幾步，掙扎著把身體抵住一塊兒巖石，想是支撐住身體，無奈體力已經(jīng)耗盡，便依著巨石緩緩滑坐在地上，昏死了過去。
剛剛射殺了紅巾軍，羽兒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緊張得心都要跳到了嗓子眼兒。
少女長長出了好幾口氣，這才把嚇丟的三魂六魄找了回來。再確定周圍沒有其它的紅巾軍，羽兒趕緊跳出樹叢，向暈倒在地的少年軍官跑了過去。
“喂！你怎麼樣？”
衝到近前的羽兒丟開手裡的弓箭，半跪在少年身邊，輕輕搖晃著少年的肩膀，一臉焦急的模樣。
“呀！”
覺得指尖裡一片滑膩，少女定睛一看，手心已經(jīng)沾滿了新鮮的血跡。
羽兒雖然緊張，但卻並不忙亂，她先是又拾起骨刀，切開了少年的衣袖，接著從身後的褡褳裡扯出一隻茶杯大小的葫蘆，用嘴咬下來木塞子，抖手把止血的藥粉均勻地灑在少年的刀口之上，再是蓋上洗淨(jìng)的棉布，最後用皮條緊緊紮好。
包紮完畢，少女理了理自己散亂的髮梢兒，就準(zhǔn)備起身離開。
“就這麼走了嗎？萬一再有紅巾軍殺來怎麼辦？”
羽兒回頭看了看這眉頭緊皺呼吸急促的少年軍官，心裡禁不住打起鼓來。
“好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少女咬了咬嘴脣，又重新俯下身去，拉起少年的兩隻胳膊，把他翻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後咬緊銀牙，拼力起身。
“……呼……！”
羽兒把少年軍官的身體又向上端了端，深深憋住了一口氣，便一搖三晃地沿著小路向山下走去。
（下）
“嗯……”
“你醒啦！”
看到躺在牀榻的少年轉(zhuǎn)醒過來，羽兒趕忙湊了過來，猛得掀開被褥，查看著他的傷勢。
“……嗯，姑娘，在下感謝你的救命之恩，只是……男女授受不親，姑娘這樣是不是太冒失了呢……”
少年看著少女爬上自己的枕邊，一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一手摸著自己的腹肌，爲(wèi)了看仔細(xì)還把臉緊貼了過來，就連嘴裡呼出的熱氣，都能吹在了自己的臉頰上，這才忍不住說道。
“啊！”
聽得少年軍官的“善意提醒”，少女先是一怔，立刻就羞得滿臉通紅，慌忙從牀榻上蹦了下來，一下子閃開了好幾尺遠(yuǎn)的距離。
“呃……姑娘，我是北都邊軍斥候營的軍侯，姑娘對在下的救命之恩，真是沒齒難忘！”
爲(wèi)了化解這茅屋裡沉默的尷尬氣氛，少年軍官趕緊岔開話題。他努力支撐起自己身體，向少女拱手施禮。
“我是羽兒，這裡獵戶家的女兒。軍爺您是？”
平復(fù)了慌亂，羽兒趕忙向少年回禮。
“叫我小滿好了……”
少年軍官的回答是恭恭敬敬。
“真是看不出呢，軍爺您看起來彬彬有禮書生氣十足，沒想到卻是一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軍侯，手下要管理著兩百名軍士呢！”
羽兒擡頭盯住小滿英俊的臉龐，又是驚訝又是豔羨的神情。
“羽兒姑娘，你也瞭解軍隊的建制嗎？”
一聽到這些“敏感”信息，小滿立刻警惕起來，一對劍眉也是微微攢在了一起。
“軍爺，我爹爹之前就在邊軍裡做步弓手，還參加過對匈奴的三次戰(zhàn)役，後來受了傷，便退伍了下來，隱居在這小村裡做了獵戶。”
羽兒並沒有看出小滿的疑慮，還是毫無防備，坦白相告。
“現(xiàn)在紅巾軍作亂，我要不是女兒身，一定也去參軍，爲(wèi)保家衛(wèi)國出一份力！”
少女說到了興頭兒上，居然擼起袖子露出了自己麥色的手臂，鼓起細(xì)長的肌肉對著少年“義正言辭”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哈哈哈，我家羽兒說得真是好氣派呢！”
伴著爽朗渾厚的笑聲，一位濃眉大眼的中年男子走進(jìn)了茅屋裡，他一雙粗重的大手託著一隻陶鍋，笑嘻嘻坐在了屋子裡低矮的木桌旁。
“羽兒，扶這位軍爺坐起來，喝點兒湯吃點兒野兔肉補(bǔ)補(bǔ)身體。”
“爹爹，你不許笑話羽兒！”
發(fā)現(xiàn)自己的“豪言壯語”被老男人聽了去，羽兒自然又是臉頰發(fā)燒，衝著自己的爹爹撅著嘴嘟囔道。
“前輩，感謝您父女兩人的照顧，我必須儘快返回邊城，將這裡的軍情彙報給駐守在那裡的盧將軍。”
說話間，小滿起身下地，向剛剛進(jìn)屋的老兵施以軍禮，並誠懇地請求道。
“少年軍爺，稍安勿躁，現(xiàn)在太陽還未落山，冒然行動恐怕有被紅巾軍再次發(fā)現(xiàn)的危險。先吃點兒東西，等入夜了，我讓羽兒帶你走小路，就算是步行，三更之前也就趕到邊城，和騎馬一般的速度。”
老兵自然是看出了小滿的焦急，但還是冷靜地提出自己的意見，眼睛裡正是經(jīng)歷過生死之人才有的堅定。
“再說，這野兔肉可是我家丫頭打到，而我這老頭子用了當(dāng)年在軍營裡的秘方燉出來的，不吃一口，是不是太可惜了？”
“嗯，真是的，我爹爹的廚藝，你是拒絕不了的！”
少女的臉色真是說變就變，剛纔還苦著臉埋怨爹爹“笑話”自己，轉(zhuǎn)眼又是對老男人滿面春風(fēng)大加褒獎。
羽兒說著話，便一手掀開了陶鍋的木蓋子。
頃刻間，一股濃郁醇厚的肉香瀰漫在茅屋之內(nèi)。
“咕咕咕……”
一聞到肉香，小滿的肚子忍不住“坦白”起來。
“嘻嘻，軍爺大人，你還是吃點兒我們平民百姓家的粗茶淡飯，再回去好好和紅巾軍作戰(zhàn)吧！”
羽兒對著有點兒尷尬的帥氣軍官甜甜一笑，輕輕說道。
（第一章 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