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身後傳來一個低沉而沙啞如破鑼的聲音。
秦九回眸一看,只見一個穿著灰色大袍的人坐在牀上,一雙隱在兜帽中的眸子如毒蛇一般盯著他,渾身散發(fā)著一種詭異而陰森的氣息。
“你究竟是誰?”他心中敲響警鐘。
第一時間,他陡然想到紀禮淵對他說過的警告。
紀禮淵說他在今年應有一劫,若是能安然度過,則能平穩(wěn)過完一生,若是不幸應劫,那麼就……
來者不善!
此時也來不及再想更多的事情,秦九動作飛速閃到一旁,如林中獵豹一般飛撲到桌邊,去拿桌上的佩劍,他以爲灰衣人會阻止他的舉動,卻沒想他依舊坐在那裡動也不動,似乎毫不在意有武器在手的他會傷到他。
灰衣人那架勢,淡定中帶著幾分嘲諷,彷彿看著一個小孩子撿起樹枝防備全副武裝的山匪,那種志在必得的感覺讓秦九心中越發(fā)的警惕謹慎。
他攥緊了手中的利劍,眼眸微微瞇起,皺眉問道,“你究竟是何人,難道是我皇兄派來的?”
他雖然不受看重,也一直沒有生出奪位之心,但人無傷虎意,虎有傷人心,難保其他人不會過來暗殺他,好將他的威脅扼殺在搖籃之中。
“哼,可笑!”灰衣人站起身,血色陰冷的眸中嘲諷之色更濃,冷嗤道,“凡夫俗子爭權(quán)奪利的幼稚之舉,怎麼能入我的眼,我來找你是因爲你是我選中的追隨者。原本你只差半年就能成爲我的神兵力將了,可偏有人不識趣,居然給你化解掉,呵……她以爲給你驅(qū)走身上的噬魂蟲,就能阻止你的命運嗎?可笑!可笑極了!”
“你……你是給我下噬魂蟲的人?”
“桀桀桀桀……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情嗎?”一陣怪笑,灰衣人血眸在兜帽的陰影中打量著秦九精瘦健碩的身軀,目中露出幾分滿意。
這不是看一個人的目光,彷彿是在打量一件絕世神兵一般,將秦九看做沒有生命沒有思想的刀劍。
秦九皺眉持劍而立,“我身上的噬魂蟲已經(jīng)被滅殺了,不管你有什麼目的,你也無法實現(xiàn),還是趁早死心!”
“死心?桀桀……”又是一陣怪笑,灰衣人的聲音突地變得清冷淡然,“是這個人將我放在你體內(nèi)的噬魂蟲滅殺的嗎?”
這是紀禮淵的聲音,從灰衣人的口中說出,卻彷彿紀禮淵就身在此處一般,竟然沒有絲毫不同。
秦九瞳孔猛地一縮,不可置信的看向灰衣人。
灰衣人話音一轉(zhuǎn),聲音又變得清脆而軟和,“看來不是剛纔那位,難道是這一位呢?呵呵,這位還是你的心上人吧?也許你不知道,噬魂蟲在你的體內(nèi)寄生,不僅能汲取你的靈魂之力壯大自己,還能將你的情況傳到我手中,讓我瞭解你的一舉一動。這些年來,看著你掙扎求生也是一種樂趣啊,呵呵呵呵……卻沒想到,居然會有人敢毀去我的樂趣,這不,我剛一出關(guān),就立馬找了過來呢。”
這個聲音是沈清墨的。
甚至連她習慣性的笑聲,都學得惟妙惟肖,這種詭異的感覺讓秦九通體生寒。
他眼眸緊緊盯著這詭異的灰衣人,握著劍柄的手都冒出微微的汗意,將劍柄都給溼透。
太詭異了,這灰衣人到底是誰?
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常年的習武本能告訴他,這個灰衣人極爲強大,就算他拼盡全力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敵,就如同螞蟻和大象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不是現(xiàn)在的他能戰(zhàn)勝得了的。
“你想怎麼樣?”秦九開口問道。
灰衣人嬌俏一笑,用的還是沈清墨的聲音,似乎也很喜歡沈清墨
聲音的清脆好聽。
他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我當然是過來找回場子的,還從沒有誰能在破壞了我的計劃之後,還安然無恙的活著。雖然噬魂蟲被陣法給控制,我不知道到底是誰滅殺了它,但是我也知道,那人定然就在這兩人之中,大不了將他們一起給抓起來,都練成我的傀儡,呵呵呵……你說,這是不是一個好主意?”
“你將噬魂蟲放在我身上,是想將我煉製成你的傀儡嗎?”
“那是自然。”
“如果傀儡這麼好煉製,你也不會選中我,還要經(jīng)過十多年的等待才能得到。”秦九並不上當,“你剛纔所說的話,無非是在騙我。”
“嗯?你居然這麼聰明,真是讓我越來越捨不得了呢。”灰衣人站了起來,他緩緩走到秦九的身邊,冰涼的手指撫上秦九俊朗的臉頰,“你生得也如此之好,簡直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就算噬魂蟲被殺死,可你已經(jīng)被煉製到了最後的關(guān)鍵,你以爲單單只是滅殺噬魂蟲就能逃脫我的控制嗎?真正是妄想呢,呵呵。”
驀然間,秦九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變得僵硬,除了腦子之外,身體一動也不能動。
然而他的五感還在。
灰衣人冰涼的手指,讓他生出極度的厭惡之意,彷彿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在他臉上游動,讓他禁不住緊皺起眉頭。
他這樣的表現(xiàn),卻取悅了灰衣人。
他口中溢出清脆的笑聲,得意的說道,“是不是害怕了?不過你放心,最多隻需要再忍受五天,五天之後你就會變得無所畏懼了。你不用怕我,也不會害怕這世間的任何。”
寬大的衣袍一展,灰衣人伸出手握住秦九的臂膀,帶著他從窗中一躍而出。
一道殘影滑過天際,快得像是一隻雨中急掠的驚鳥,瞬息之間就出了京城的範圍,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轟隆。”
白色的閃電撕裂了天際,驚雷大得彷彿捶在人心上。
“嘩啦”一聲,被雨點打得漣漪不斷的池面上水花竄起,一道人影從水中躍出,擡眸看向灰衣人消失的地方。
紀禮淵從灰衣人躍出窗子的那一刻就感應到了異常,同時也感應到秦九回到了京城。
兩下一聯(lián)繫起來,他頓時有一種不妙的感覺。
“不好!”低喝一聲。
紀禮淵飛快將衣服捲上身,朝灰衣人離開的地方趕去,想要追上他的腳步。
因爲心中急切,紀禮淵顧不得會暴露行蹤,他一路上飛檐走壁,將速度提到了極致。幸好今日大雨,雨幕中低頭行走的人並沒有看到屋檐上有一道白影掠過,如驚鴻一般飛速朝遠處射去。
雨不停,腳步不停。
追了有足足兩個時辰,到了一處山崗處,紀禮淵猛地停下步子,眼神冰冷的四處掃射。
消失了!
樹影森森,他再也感應不到秦九的氣息,彷彿在此處憑空消失了一般。
“該死!”向來冷靜的紀禮淵也禁不住低罵一聲。
一拳狠狠的砸在樹幹上,紀禮淵眼神冰冷中帶著一絲焦急。
他當初算出秦九有一劫,卻並沒有詳細和他說具體的東西,就怕多說無益,反倒增加他的心理負擔。
可若是知道秦九居然不當回事,竟然在這時候踏足京城的話,他當初一定會直說。讓秦九認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擔心受怕,也總好過他不當一回事遇到險境要好!
可惜,一切已經(jīng)於事無補了。
紀禮淵眼眸陰沉,突地想起了當時測算時見到的那個景象。
無邊的血海,翻滾著巨浪。
森森白骨累積成山,白骨上站著
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色勁裝之中的人,他的面容和秦九一般無二,可是氣質(zhì)卻和他截然不同。
秦九是溫和開朗的,縱然童年過得並不算幸福,可是卻樂觀寬和,心中存著感恩之心。可是那個黑衣人卻嗜血陰沉,渾身冰涼看不出一絲生氣,雖然有呼吸心跳,卻感覺像是一個沒有生命的行屍走肉一般,更別說擁有什麼情緒了。
躲過劫難,則平穩(wěn)一世。
若是不小心應了此劫,便是永墮落魔道,永世無法超生的結(jié)果。
雨幕之中,紀禮淵狠狠攥緊了垂在身側(cè)的手,轉(zhuǎn)身離開。
他不會放棄的,現(xiàn)在還爲時未晚,他一定有時間將秦九給救回來!
等到紀禮淵一離開,突地有兩個人憑空出現(xiàn)在紀禮淵剛纔站立地方的不遠處,赫然是灰衣人和渾身再度溼透的秦九。
“沒想到居然還有點本事,逼得我使用了秘法才能擺脫。哼,該死的人,若不是我趕時間,定然要將他挫骨揚灰!”灰衣人冷冷看著紀禮淵離開的方向,伸手抓住秦九又朝遠方掠去。
進了深山之中,灰衣人才減緩了速度。
深山之中有一個極爲隱蔽的洞穴,這裡就是灰衣人暫時的藏身之處。
因爲今日下雨,深林中本來也比外面溼度大,洞穴中並不乾燥,穴壁上甚至生出了苔蘚。
將秦九隨意丟擲在地上,灰衣人得意的怪笑了兩聲,“這裡隱蔽安全得很,外面還有我佈下的陣法,沒人能將你從這裡救出去了,哈哈哈哈……”
“呵……”秦九從地上站起來,冷冷看著灰衣人,“你想做什麼就做吧,既然逃不掉,我也不打算逃了,你不就是想要我這條命嗎,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拿過去!”
這個灰衣人深不可測,就算紀禮淵和沈清墨聯(lián)手也只怕難以敵過,再說,他也並不想讓他們身陷險境。
紀禮淵是他的至交,也是他唯一能交心的朋友。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有紀禮淵成爲朋友,他已經(jīng)很知足。
而沈清墨,想到那個重情又倔強聰慧的女子,秦九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柔和得像是三四月的清風。
他愛她。
雖然不敢說,只敢將這份情意深深藏在心底,可是他每一天都能清晰的知道,他愛她。每一天,都愈發(fā)的濃厚,一點點小小的情愫,逐漸被時間釀成烈酒。
他愛她的笑,她的倔強,她的堅持,她的重情重義。
雖然知道她爲他去尋求七魂草,不過是想報恩,可是當他得知的時候,他的心就在不經(jīng)意間被打動了。
從沒有一個女子,爲他擔心,爲他焦急。只有她,那麼傻乎乎的爲了他以身犯險,如果不是皇叔和紀禮淵趕過去,只怕她那一次也會兇多吉少。
那麼傻的人啊……
他不希望她再次爲他身陷險境,她身上的每一道傷口,哪怕只是手指被劃破了一道小口子,他都願意拿命去換,如何捨得她過來送命呢?
“看來你還算是個聰明人,知道反抗沒有用,還不如乖乖配合我。”陰冷的聲音響起。
雖然音色和沈清墨一模一樣,可是聽起來卻讓秦九生厭。
“配合?”秦九冷哼一聲,“我還沒到自甘下賤的地步,我身上的噬魂蟲已經(jīng)被滅殺,那東西極爲難得,就算是你也沒有辦法再弄到第二隻吧?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還想怎麼控制我。”
他狹長的雙眸中蘊上一絲寒意,冷嘲的看著灰衣人說道,“難道裝神弄鬼才是你的本事?”
灰衣人揚天大笑,突地頓住,兇狠的眼眸看向秦九,“你以爲我真的拿你沒辦法嗎?不,你想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