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夜,在慾望發泄過後,才慢慢脫下了她華麗的僞裝,披上了本來就屬於她的色彩。所有安分與不安分的,都開始了他們固定扮演的角色。更夫叫響了辰號,野貓喵喵嘶叫,夜狗一陣陣狂吠。原本不安的夜晚,又在他們的幽幽的叫聲中強添了幾分詭異與非常。
肖府大院內的人早已經熟睡,幽雅的園林中,花草樹林裡面,假山小洞中,石頭下面,一些不眠的夜蟲此時正無比興奮地發出啾啾的聲響,幾隻夜蟬也不分時候的叫著。肖府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夜色中沉沉入睡。
像往常一樣,這樣的夜晚,熟睡的人們都沉浸在自己的美夢中的時候,現實中的惡夢卻悄然降臨。阮氏陪著肖雪兒正睡在後院的房間裡面,肖府前院突然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和刀劍相擊的激烈聲。她翻身起來將窗戶打開一條縫隙朝外面望去,她頓時驚得目瞪口呆:只見外面燈火連連,人影閃閃,刀光劍影,鮮血四濺。她嚇得不知所措,奮力的用雙手將自己的口捂住,生怕自己叫出聲來。她看了一眼睡在臥室裡面的肖雪兒,她翻身下牀,過度緊張中差點摔倒在地上。她扶著門框,朝著睡在裡面的肖雪兒走去。
她輕聲叫醒肖雪兒,肖雪兒醒了過來,睜著迷迷糊糊的眼睛,說道:“娘,這麼晚了您怎麼還沒有睡啊?”
阮氏強忍著眼睛裡面的淚水,她不敢開口說話。她帶著剛剛醒過來的雪兒從打開的窗戶裡面跳了下來,徑直朝著後花園的假山陣走去。
肖雪兒一邊走著一邊揉著眼睛,說道:“娘,我們這是去哪裡啊?”
阮氏假裝著笑臉,輕聲說道:“雪兒,娘帶你到花園裡去玩,好不好?”
肖雪兒露出一臉天真的樣子,半疑半信地說道:“娘,現在這麼晚了,爲什麼要到花園裡去玩啊?”
忽然肖雪兒聽見從前庭傳來的驚叫聲,她眼睛一亮,睡意全醒了,驚地問道:“娘,那是什麼聲音?”
阮氏臉上抽搐了一下,並沒有回答,她拉著肖雪兒的手,加快了腳步。肖雪兒也只得緊跟著自己的孃親小跑著向前走著。她們來到了後院的假山陣中,阮氏把肖雪兒帶入了假山的一個小洞內,這裡面一片漆黑。肖雪兒膽怯的叫道:“娘,我怕!”
阮氏說道:“雪兒,你現在就躲在這個假山洞內,無論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可以出來,知道嗎?”
肖雪兒惶惶地聽著。她慢慢蹲了下來,害怕地看著外面。
阮氏又說道:“雪兒,你就在這裡面躲著,不管聽到外面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要出聲,知道嗎?等著娘回來!”
“嗯!”肖雪兒輕聲應道,點了點頭。“娘,你要快點回來啊,不要把雪兒一個人丟在這裡!”
“放心吧,雪兒,娘會回來的!”
說完,阮氏朝著外面走了出去。
她小心翼翼地躲開那些刀光火影,卻發現房間內的東西都已被摧毀。她戰戰兢兢地跑了出來,朝著老爺肖富天睡的房間跑去。此時的過道、走廊上已是滿了一地的屍體,地上血流成河,慘象觸目驚心。每走一步,她無不在心底失聲驚叫。等她趕到肖富天睡的房間時,房門已被打開,顯然有被撞開的痕跡。
她慌忙跑過去,只見肖富天已經躺在地上,他的身上都被砍了數刀,鮮血已經將衣服染紅了一大片。她蹲下身去,叫老爺。她把手伸到他的鼻子下面試探,發現肖富天還有微薄的生氣。她又叫了幾聲老爺,這時肖富天迴光返照,還魂了過來。肖富天睜著雙眼,盯著阮氏,問道:“雪兒現在在哪?”
阮氏忙安慰地說道:“老爺,雪兒現在很好,您不用擔心!”
“一定要保護好雪兒!”
“老爺,放心吧!雪兒不會有事的!”
肖富天一聽她說完就斷氣了,彷彿是他在閻王爺那求來的回魂一瞬,只是爲他女兒求來的,只要知道自己女兒沒事,他就可以閉目了。阮氏叫喊了幾聲,肖富天已經沒有反應了。她茫然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心裡不知所措。
突然一句陰沉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再檢查一下,一個活口也不能留下!找到肖雪兒了沒有?”
“還沒有!”
“一定要把她找出來!”
阮氏忙站身起來,躲到了房間內的牀榻後面。這時,幾個人影又闖了進來,他們發現了躲在牀榻背後的身影。
“這裡還有一個活口!”其中一人大聲說道。
阮氏被他們抓了出來,一個戴著陰冷麪具的人走到她面前,他手中的長劍還在不停地往地上流著剛剛殺過人後沾上的鮮血。兩道寒光從那面具後面射出,他看著阮氏,面具後面傳來冷冷的聲音,說道:“你就是肖雪兒的娘,肖雪兒被你藏到哪裡去了?”
阮氏只是狠狠地盯著他,緊閉著嘴巴。
他又問了一句:“肖雪兒在哪?”
阮氏一話不說。
他被惱火了,大聲咆哮起來:“肖雪兒在哪?”
阮氏仍是一話不說,臉色毫無懼怕。剛纔還膽顫心驚,現在落在他們的手裡反而不覺得害怕了。
面具人怒吼一聲:“把大刀拿來!你要是還不說,我就將你砍成碎片!我最後一次問你,肖富天之女肖雪兒在哪?你說出來,或許你還有活命的機會。快說——”
阮氏惡狠狠地盯著他,大聲叫道:“你們這幫畜生!你們這幫強盜!你們會遭報……應的!”
面具人瘋狂地將刀砍了下去,頓時血花飛濺。旁邊站著的同樣幾個戴著面具的人看著都心驚肉跳,側目不敢正視。
他狂砍數十刀後,丟掉了手中的刀,不動聲色的說道:“給我放火!”
阮氏的身子慢慢倒了下去,在她心中,她彷彿聽到了雪兒的呼喊:娘,娘,你不要走啊,你不要丟下雪兒一個人啊……
“雪兒,我的女兒……”阮氏的身子重重的躺倒在地上,雙眼睜開著看著肖雪兒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