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平安喜樂回來了

沈逍站在靈棚門前，兩側是用綃紗紮成的碩大白花，頭頂是黑底白字的奠字，少年一襲黑衣，面色蒼白，滿身肅殺，竟與這周圍的一切分外契合。

這一刻，華靜瑤覺得沈逍不像木炭了，他就像是一塊墓碑！

有黑色的墓碑嗎？華大小姐來不及去想，因爲她看到沈遐的手摸向了腰間。

其實剛剛見到沈遐的時候，華靜瑤就留意到沈遐長得不胖，可是腰肢卻不細，想來她的鞭子就是纏在腰上。

現在沈遐是恨極了沈逍，要用鞭子抽他了嗎？

同爲勳貴，華家給自己找了個讀書人當祖宗，沈家卻是以武爲榮，就連那個死了的沈逢，活著的時候也沒少仗著有武功打架鬥毆，尋釁滋事，沈遐隨身帶著鞭子，華大小姐毫不吃驚。

她按捺著心中的激動，緊緊盯著沈遐的手，沈遐的手摸向腰間，卻又放了下去，然後再摸，再放，華大小姐屏住呼吸，你可抽啊，抽啊！

沈逍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抽了抽，華大小姐看著沈遐的雙眼充滿光和熱，沈逍懷疑若是往華大小姐面前扔張紙錢，那紙錢一定能燒起來，讓二房的人親眼見識什麼是活見鬼。

她是在等著看沈遐拿鞭子抽他吧。

如同一拳打到棉花裡，沈遐火冒三丈。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沈逍，就在幾個月前，她甚至不知道沈逍還活在人世。

“你們叫什麼名字，誰派你們來的？”沈遐厲聲問道。

沈逍冷哼一聲，對方纔那個丫鬟說道：“把人帶進來！”

“平安、喜樂，你們是去挖煤了嗎？”

沈逍的聲音很溫柔，可是卻沒有暖意。

“讓他們在水裡泡上兩個時辰再出來！”沈逍惡狠狠地說道。

這是三張陌生的面孔，同樣的目光呆滯，同樣的生無可戀。

沈逍說完，就捂住了鼻子。其實要殺死他根本用不著刺客，只需一車臭大糞就行了。

好不容易把平安喜樂打發出去，芹菜進來告訴他，朱祿來了，正在外面等著見他。

三個人張著嘴，卻沒人說話，沈遐心中微動，湊上去仔細去看：“爲何要摘掉他們的下巴？”

丫鬟微微一笑，竟然很聽話，真的鬆開了手指。

可是在沈遐的心裡，卻刻下了深深的印記，在她看來，老四就是個掃把星，剋死親孃的掃把星。

名叫平安和喜樂的兩個護衛欲哭無淚，他們一個扯著沈逍的袖子，一個拉著沈逍的衣角，猛勁吸鼻子：“小的們一直都在找四公子，沒去挖煤，就是好久沒洗澡而已。”

“沒有必要，你只要知道這三個人被我抓住了，其他的你不用管，你也管不了。”沈逍說著，便轉過身來，大步走出靈棚。

鞭子的一端還抓在沈遐手裡，可是鞭梢卻已經抽向了沈遐面門。

京城裡一年裡也不知有多少夭折的小孩子，沈遐很快就把老四這個人忘掉了。

“讓他進來。”沈逍沒好氣地說道。

沈逍沒有看他，他站得筆直，眼睛一直在看那具棺材。

那個丫鬟說道：“他們的嘴裡藏了毒，若不是發現及時，劉大奶奶看到的就是三具屍體了，後來把毒取出來，又擔心他們會咬斷舌頭，索性摘掉他們的下巴，還請劉大奶奶見諒。”

朱祿耷拉著腦袋走了進來，就像是一個在婆家受了委屈跑回孃家的小媳婦。

而這時，一條身影悄悄從後門出去，片刻之後便進了隔壁的一戶人家。

沈遐一捆一捆的香燒進去，心裡漸漸安定下來，她帶上吳氏和王氏去了永國公府，等待接手後宅，成爲永國公府的新主人。

“你們去哪兒，把人留下！”沈遐嘶吼。

長鞭揮出，卻沒有聽到聲音，那個走在最後的丫鬟伸出兩根手指，將她揮出的鞭子牢牢夾住。

沈逍的嘴角微微勾起，笑了。

沈逍來氣，昨天晚上他才讓朱祿出去避避風頭，怎麼現在就過來了？萬一被那誰誰看到，那可怎麼辦？

沈逢只有十九歲，二房也沒有人到了要準備壽材的年紀，因此這口棺材是現買的，而且也不是上好的材料。

“四公子，那地方不能待了，華大小姐，就是那位華姑娘，她讓人在我那裡盯梢了，從早上到現在，已經來過四個上門乞討的小叫花子，三個上門拉客的婊子，五個來捉姦的男人，對了，順天府還派了人過來，在門前轉悠，說要查戶籍！我沒有戶籍啊！”

“怎麼？被我說對了？”

平安喜樂好不容易纔見到他們心心念唸的四公子，哪裡捨得離開，可是眼瞅著四公子搖搖欲墜，他們這才戀戀不捨地去洗澡了。

靈棚裡，三名刺客已經被踹跪在地上，沈遐深吸口氣，走到三個面前。

那陣子雖然臉上要裝出悲傷的表情，可沈遐心裡卻樂開了花。

“你大膽，放開！”沈遐再次尖叫。

不久以後，她的父親或者她的兄弟就要襲爵，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榮耀就要落到她孃家了。

沈逍一言不發回到永國公府，剛剛走進木蘭堂，就看到了兩張有點熟悉的臉。

丫鬟再次揮手，幾個家丁拎起跪在地上的三個人，也跟著走了出來。

“你們摘掉他們的下巴，不讓他們說話，是怕我看出來他們是屈打成招嗎？”沈遐冷笑。

這日子，沒法過了。

沈遐的聲音忽然拔高，沈逍卻像是沒有聽到，他依然在琢磨那口棺材。

“沈逍，你怎麼不去死？”沈遐終於忍無可忍，把一直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沈遐握緊拳頭：“我要審這三個人。”

丫鬟答應著，一揮手，幾個家丁便拖著那三個人進了靈棚。

何況，沈家還有二房，二房大老爺沈令紅和永國公沈令澤是堂兄弟。

華大小姐一臉嫌棄，好在她原本也沒有打過沈遐的主意，否則她一定會被噁心到。

要麼是京城裡的壽材鋪子生意太好，沒有現成的好棺材，要麼就是沈家二房太窮，連給嫡長子置辦一口好棺材的銀子也拿不出來。

而眼前這兩個傢伙，就是兩車臭大糞！

永國公府不僅僅是太后的孃家，永國公府還是大周勳貴之首，在軍中也有極高的威望。

當年永國公夫人生下老四的時候，她十一歲，已經記事了。老四生下來不久，永國公夫人就死了，當時二房的下人們私底下說四公子命硬，剋死了永國公夫人，被大老爺沈令紅知道了，還狠罰了那幾個下人。

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沈遐瞪了那丫鬟一眼，劉大奶奶劉大奶奶，這裡是沈家，你一口一個劉大奶奶是要給老孃添堵嗎？

沈遐從小就練鞭子，二十多年來也不知道用鞭子抽過多少人了，可卻是頭一次被自己的鞭子抽到，她從來也沒有想過會有這樣的情況，她更加沒有想過要如何應對，當那鞭子飛過來的一剎那，她整個人僵在那裡，沒有反應，沒有躲閃，那鞭子抽到她臉上時，她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

朱祿說著說著，鼻子發酸，硬生生落下淚來。

“四公子，你還活著，你沒死，嗚嗚嗚，你沒死，嗚嗚嗚。”平安和喜樂號啕大哭，卻沒有眼淚，嗯，他們弄丟了四公子，他們的眼淚已經流盡了，他們坐在山上，仰天大哭，想讓眼淚匯成河，帶著他們流到四公子身邊，可惜那天的山風太大，把他們的眼淚吹乾了，從那天開始，他們就沒有眼淚了。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停下腳步。

沈令澤死了，沈遠死了，可還有沈令紅和沈逢！

沈遐用力一抖，夾在丫鬟手指中的鞭子紋絲不動。

可是沒過多久，沈逍失蹤的消息便傳進她的耳朵裡。沈遐這時才知道，不但沈逍還活著，而且永國公府還悄悄派人去接他了，這件事竟然連皇帝也知道！

沈逍是個怪物，他的丫鬟也是個怪物，而這個沈遐，真真的只是個廢物！

“你怎麼了？”沈逍瞪著他，堂堂上了海捕公文的巨匪，怎麼就變成這個慫樣了？

華大小姐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她站在靈棚外面，沒有看清那丫鬟是如何做的，鞭子飛過去的時候速度又很快，以至於華大小姐沒有看明白，可是當她再次看到沈遐時，她便知道了剛剛發生了什麼。

說不定還在心裡下了賭注，抽一鞭子，多吃一個肉沫卷子；抽三鞭子，多吃三個肉沫卷子；抽五鞭子，那要再喝一碗湯。

所以，四公子丟了多久，他們就有多久沒洗澡沒洗臉沒漱口了。

沈遐去寺裡燒香，讓菩薩保佑沈逍掉下山涯粉身碎骨，掉進河裡餵了大魚，遇到山火化成灰燼，被匪人抓住開膛挖心。

沈遐瞪著面前的沈逍，恨不能把這個掃把星扒皮抽筋，無論殺死沈逢的兇手是不是沈逍，沈逍也是個掃把星，他先是剋死了親孃，後來又剋死了親爹和大哥大嫂，現在又剋死了沈逢。

沒過多久，她又聽家裡人私下裡議論，老四死了，雖然請來名醫，可還是沒把老四救活，老四沒滿月就死了。

沈逍查過二房的銀錢和出息，雖然和國公府無法相比，但也不至於窮成這樣。

沈遐眉頭皺起，暫時放棄了拿鞭子的念頭，也快步走了進去。

“四公子，四公子！”

“你們快去洗澡，好好洗洗，你們再不走，我真的要死了，被你們薰死的。”

即使永國公府沒有了男丁，皇帝也會做主過繼一個孩子給沈家承繼香火，讓永國公的爵位延續下去。

而且，沈逍前腳回來，沈逢後腳就死了！

沈逍終於把目光從棺材上移開，緩緩看向了她：“讓你失望了，我比你年輕十歲，你死了我也不會死。”

可是她還沒有把永國公府的那羣老東西打發走，沈逍就回來了。

沈逍嫌棄地掰開他們的手指頭，這哪裡是手指頭啊，這分明是炭火棍子，好在他今天穿的是黑衣。

可是那條鞭子卻沒有落到地上，而是像長了眼睛一樣向著沈遐飛了過來。

“快，給大老爺送信過去，沈逍帶了三個人過來，又把這三個人帶走了……”

從那天開始，他們就決定不洗澡了。其實他們原本也不愛洗澡，只是因爲四公子受不得了一丁點味道，他們被逼無奈，每天都要洗香香，四公子丟了，他們洗澡有啥用，沒用！

後來永國公死了，三年後沈遠也死了，婆家的妯娌們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妯娌們看她的眼神裡充滿羨慕，就連婆婆與她說話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

沈遐的手再次摸向腰間，這一次，她抽出了纏在腰上的鞭子。

他看向沈遐的目光很平靜，平靜得如同冰封的河流。

沈逍同情地看著他，只不過是讓人上門看看，你就撐不下去了，你有沒有想過你家公子我的感受？

“是啊，這日子沒法過了，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纔是第二天。”沈逍喃喃說道。

“第二天？”朱祿痛苦地捂住了臉，“怎麼纔是第二天，我感覺我已經被華大小姐的人抓捕了很久很久。”

“在此之前，她不是在抓你，她只是在找人，不過從昨天開始，她是真的在抓你了，而且還是和順天府一起抓你。”沈逍涼涼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