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蕭涅他們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若是逐層解開這幻境,等他們找到王動和沈小猛的時候,恐怕早已是萬年之後;若是直接離開這幻境,他們則有可能永遠失去他們……
這便是最無情的選擇:因爲無論選擇哪一條路,行到最後都是悲慘的結局。
“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麼?”蕭涅問。
“有。”焦浩然道:“不過存在很大的風險。”
“只要能救王動和小萌,冒險算什麼?”總是將生死置之度外,一生冒險無數的蕭涅說。
“如果出了差錯,我們還是會失去他們……不,是他們失去我們。”焦浩然說。
“什麼意思?”蕭涅覺得焦浩然的回答就像懸疑科幻小說的開頭,自相矛盾卻又偏偏會吸引人繼續追問下去。
“要想在短時間內破壞無盡幻域,只能從根本上破壞它,也就是找到維繫整個幻域的關鍵要素……”
“這個不正是你所擅長的麼?”夏若傑問。
“我只能找到每一層幻境的關鍵要素,但是,每一層的要素卻不盡相同,也就是說,每破壞一層,我都要重新尋找新的關鍵要素——這個笨方法肯定是行不通的,第一個困難就是我的靈力儲備,不足以維持到我將整個幻域逐層破壞完畢;還有就是時間……”
蕭涅忽然想起方纔他與三個人初見時的情景,身陷幻境的他只覺得過了幾個小時,而現實中的人們卻度過了整整三天……於是他說道:“而且,幻境內的時間比現實中的時間要慢上許多。”
“既然如此,那我們還磨蹭什麼?”夏若傑道:“胖子,說出你的辦法——即使風險再大,我們也幹了!因爲我們沒的選擇。”
“你確定?”焦浩然問。
“別婆婆媽媽了。”夏若傑擄起袖子說:“咱們說話的功夫,王靜靜說不定已經掛了。”
“沒那麼誇張。”焦浩然說:“他也在幻境之內,時間流逝的速度和我們這裡差不多。”
焦浩然的話並未讓蕭涅覺得寬心,因爲他不能確定沈小猛是在幻境內還是外,不能確定臥在西王母懷裡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沈小猛,不能確定沈小猛是不是已經在現實裡望眼欲穿……
“那也不能再拖了。”夏若傑是個急性子,說幹就得幹。
可焦浩然卻並未急著表態,看來他知道的那個辦法確實兇險異常。
夏若傑見焦浩然遲遲不肯說話,於是轉向蕭涅求助道:“那這樣吧,咱們投票——我贊成幹,胖子猶豫中;鳥兒,你的意思呢?”
蕭涅看了看眼前這兩人,看著他們那兩張熟悉中帶著些陌生的面龐,咬咬牙說道:“其實,你們犯不著……”
“什麼?”夏若傑一時沒能聽懂蕭涅的話。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來此地的目的只是爲了救吉祥物吧——現在吉祥物已經被救走了,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你們若是直接跳到幻境之外,給王動發個消息,讓他知道你們平安,他便也不再需要與天機作戰……以他的神力屬性,絕對能全身而退……”
“鳥兒你這叫什麼話?!”夏若傑說:“別忘了,咱們可是哥們兒!而且一開始咱們就說好了,把這次戰鬥當成當初打羣架那般來對待——現在這架還沒打完,讓我丟下兄弟逃跑——我可幹不出來這麼無恥的事!”
蕭涅還沒說話,就被夏若傑打斷,只聽他接著說道:“雖然咱們之間的確存在一些齷齪,但是這絲毫不影響咱們之間的關係啊——無論戰後是分是合,總得先等把這一架幹完再說!”
原本,對於發生在他們兄弟之間的事,蕭涅是秉承著“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的灑脫態度來對待的,既然陰謀被拆穿,那麼大家好合好散也便了了。可是聞聽夏若傑的一番話,王動那句“我們的身份雖然是假的,可是我們之間的友誼卻是真的啊……”也浮上心頭。至此蕭涅才發現,在面對一段即將失去的珍貴友誼之時,所謂灑脫,頂多也只能是故作鎮定裝出來的堅強罷了……
“我了個擦,你擺這麼煽情的表情是什麼意思?要不要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擠出兩滴貓尿來?”夏若傑貌似十分看不慣蕭涅多愁善感的做派,於是嚷嚷道:“多大點事兒?至於麼?”
蕭涅被夏若傑損了個大紅臉,於是說:“也罷!就讓那些所有的陰謀詭計見鬼去吧!就讓咱們兄弟幾個,再二上一次!幹了!!”說著,蕭涅擡手環住夏若傑的肩膀,狠狠的摟了摟。
“胖子,說你的計劃吧。”夏若傑說:“二比一!”
“遇到你們這幾個二貨,真不知是我太幸運還是太不幸。”焦浩然先是感慨一句,而後也湊上來,伸開雙臂,同時摟住了蕭涅和夏若傑的脖子,順勢把他們兩個的腦袋拉得離自己近了些——三個人的腦門,幾乎貼到了一起。
時間彷彿倒退至高中時代三人的腦瓜聚在一起,秘密商討今天逃課要去哪個網吧才能騙過老師的眼睛,逃過同學的小報告,躲過家長的圍追堵截一般。
“聽著。”焦浩然壓低聲音說:“那個辦法,可謂是驚險異常,九死一生……”
“別整這些沒有營養的廢話。”夏若傑不滿道:“說點實際的。”
焦浩然白了夏若傑一眼道:“這就是實際的——不然依你大咧咧的性格,肯定得搞砸了。”
“聽你的意思,我還是關鍵?”
“沒錯,你的任務最艱鉅。”焦浩然正色道:“因爲你需要模仿一個你從未見過的人。”
“誰?”夏若傑問。
“左目。”焦浩然說。
“擦!不是吧?”夏若傑猛的一擡頭,正好頂住蕭涅的眼角——因爲蕭涅的皮膚極爲乾燥脆弱,雖然只是輕微的擦撞,但是卻把蕭涅的眼角撞破了,頓時,血流如注。
夏若傑見狀,急忙從記憶裡找到一個恢復系的覺醒者,然後複製了他的神力,替蕭涅止住了血,同時說道:“還真是任務艱鉅啊——左目,那是隻存在與傳說中的如天神般存在的人物啊,他老人家的具體神力是什麼,覺醒起源是什麼,統統不得而知,您讓我怎麼複製?”
“如今王動不在,你只能蒙了。”焦浩然說。
“蒙?!”夏若傑聞言一驚,手下意識的一抖,又把蕭涅眼角的創口弄破了,感覺到溼熱的血液滴到手上,他又忙活起來——不過從他笨拙的姿勢來看,他只是個二把刀大夫,非但沒有快速縫合那小小的創口,反而越弄越大。
至此,蕭涅也就明白了他爲什麼不替自己接上斷手了——就他這技術水平,即便接上了,蕭涅也只能去參加殘奧會了……
“焦胖子,這能靠譜麼?覺醒者神力屬性千差萬別,覺醒起源更是五花八門——無窮乘以無窮,那就是無限啊,你要我從無限種可能裡隨便蒙一個?那得蒙到什麼猴年馬月?恐怕,還沒您逐層解除來的快吧?”
焦浩然搖搖頭道:“不!只要你模仿成功了,您就能爲所欲爲了,是要像剝玉米皮一樣逐層破壞,還是要將其徹底毀滅,就在您一念之間。因爲,左目的神力是‘相對否定’,是可以抹殺一切您否認的事物的存在!而且,您只有一次機會,若是模仿不成,畫虎類貓亦或者對神力的控制出現稍微偏差的話,我們幾個會連同這無盡幻域一起被您給‘否認’掉……”
“我擦!”夏若傑說:“那豈不是說要成功比中彩票還難?”
焦浩然說:“嗯,比同時中所有的彩票還難——從學術上來說,那就叫不可能。”
“也不是不可能的。”蕭涅忽然說。
夏若傑跳起來道:“對啊!江湖中早就傳聞你與左目關係不淺,那應該知道他老人家的神力纔對啊。”
“拜託!”蕭涅指了指正在飈血的眼角說:“您到底是在替我止血,還是在做開顱手術?”
“不好意思,太激動了。”夏若傑不好意思的點頭道:“鳥兒,那就麻煩你跟我講講左目大神的神力吧……”
“說實話,我跟他老人家並不熟……不許蹦!”蕭涅說:“不過,我倒是曾經親眼見識過他的神力,還曾經使用過與其類似的神力……”
蕭涅此言一出,換來的是焦浩然和夏若傑的同時驚呼:“你使用過左目神力?!”
“沒錯,就在我涅槃的時候。”蕭涅回想著當日的情形說。
“那就麻煩您在用一次吧。”夏若傑說。
蕭涅看了他二人一眼道:“那就麻煩你們先打死我一次吧……”
“鳥兒,你說什麼?”
“就是把我打成植物人——不用擔心,你已經快成功了。”蕭涅指了指自己的眼角說——那塊小小的創口,已經達到了深可見骨的程度,森然白骨露出來,似是在嘲笑夏若傑奇爛無比的醫術。
“這……”夏若傑和焦浩然都面露難色,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肯說話——因爲他們肩負的使命就是監視蕭涅,在收到命令之後幹掉他,而在來此地之前,他們確實收到了“除掉鳳鳥”的命令……
短暫的沉默過後,焦浩然開口說道:“鳥兒,如果你信任我們的話,就把腦袋暫時交給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