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之中——
終於有人云裡霧裡地問了出來:“那些兇獸……”
剛纔的畫面實在太過震撼了,到了這個時候,衆人依舊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好好的,整個魔剎原上的兇獸都往溪水裡衝,這是個什麼意思?一片人面面相覷,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卻聽一道嗓音慢悠悠問了一句:“宋公子,你似乎想到了什麼?”
衆人皆是一愣。
就連宋遠帆都是一愣。
他循著聲音看過去,問出這話的喬青就坐在他斜對面,那麼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宋遠帆心下一驚,他敢發誓自己絕對沒表露出丁點的異狀!可對面那雙眼睛裡透著的洞悉一切的不明笑意,總讓他感覺自己的所有心思,都在對方的掌握之中!
宋遠帆緊緊皺起了眉:“鳳公子何來此問?”
喬青聳聳肩:“之前情況危急,只有宋公子堅持帶著咱們殺出一條血路!在下就想,莫不是閣下一早便猜到了什麼,纔會有此打算?”
“原來如此,這倒是個誤會了。”宋遠帆說著,不經意地又瞥了一眼喬青,見她和衆人一樣的表情,不過是好奇罷了,哪裡有什麼高深莫測?果真是自己太過多疑了吧:“當時那種情況,在下也是不得已而爲之,只想著碰一碰運氣,拼上一拼罷了!”
“也多虧得宋公子果決!”
“可不是!不然咱們這會兒還傻乎乎的在那和兇獸拼命呢!”
“死了無所謂,可關鍵是死的冤枉啊!誰能想的到,那些兇獸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咱們……嘿,林子大了,啥鳥都有!”
衆人連連點頭,心有餘悸地說著。最後這人的一句無心之言,卻讓彭森霍然擡起了頭。他之前便以爲兇獸是宋遠帆爲了借刀殺人引來的,對他自是沒什麼好感。這會兒見著這勞什子首席弟子倍受吹捧,儼然成了所有武者的救命恩人,更是不爽了起來。
彭森站起身,對著四下裡拱了拱手:“諸位,不知大家可有發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這些兇獸裡面,似乎是少了一種。”
“咦?”
“啖屍鷲!”
啖屍鷲,便是彭森之前對喬青提到的那種鳥類兇獸,不用活食,專啖屍體腐肉,乃是極爲兇戾的一種禿鷲!當時來的盡都是爬行兇獸,活動於地面的。而魔剎原上最爲有名的禿鷲,卻未見蹤影!也多虧了如此,否則他們這些人,一個都別想活下來!
衆人皆是心中後怕:“這兇獸狂潮,必然有所蹊蹺!”
彭森很滿意自己造成的效果。
他正要說話——
便聽喬青又是一問:“宋公子,你見多識廣,可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彭森眉眼一厲!這女人,是故意和他作對麼!若不是她還有用處,一早殺了他!和彭森的不快形成了鮮明對比的,是此刻宋遠帆的心下大喜。這鳳九難不成是他肚裡的蛔蟲?他當然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也正想著要怎麼把這話頭給挑起來,此人就幫了他一個大忙:“見多識廣不敢當,不過諸位這麼一說,在下還真是想到了一點端倪……”
“宋公子但說無妨。”
“此事要追溯起來,可是極爲久遠了……”
宋遠帆乃是第四梯上最大門派的首席弟子,知道的自然比這些遊勇散兵來的多些。按照他的說法,這魔剎原在大陸形成之際,乃是一片火山帶。火山頻繁噴發,日積月累之下,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地貌漸漸發生了改變,慢慢就成了如今這麼個模樣:“大家也都知道,此地地質乾裂,往往數年也下不了一場大雨,即便冬日落雪,亦是從未結過冰的。”
“宋公子的意思是,咱們現在腳下踩著的,乃是一片巖漿?!”
“若是鄙派藏書閣中的記載無誤,想來應是如此。”
嘶——
衆人齊齊白了臉。
再看向腳下的赤黃色地面,就如洪水猛獸一般!
這簡直就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引爆的炸彈!一旦巖漿再次活動起來,說不得整個魔剎原上都會付之一炬,變成一片不毛之地!到時候別說他們這些人了,就連兇獸都別想剩下一隻:“完了完了,兇獸比人更容易感受到危機,難道是這巖漿已經開始活動了?”
“那怎麼辦?”
“要不,咱們也趕緊撤吧?”
“嘿,我說你們別危言聳聽,若真是那樣,兇獸早就跑了,怎麼可能只是往水裡跳那麼簡單?”
的確是這樣,兇獸是沒有智商,可它們擁有本能,若是巖漿噴發這麼嚴重,哪裡還會老老實實呆在這魔剎原上?討論來討論去,又變成了一個死結,忽聽一聲嗓音打著哈欠:“唔,爺看你們也別想了,說不定只是一年一度的兇獸游泳大會呢。”
衆人齊齊看來。
喬青摸摸鼻子:“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鳳小十扶額扭頭,有個這麼不著調的老爹,真是丟臉啊丟臉!
喬青一瞪眼,把這個弱弱移開她三米遠的小不點兒抓回來,抱在手裡狠狠蹂躪。面上一副嬉皮笑臉的模樣,心下卻是飛快轉了起來——她幾乎已經可以猜到,那宋遠帆打的是什麼主意了!
當時神識擴散開去,她就察覺到了地下的動靜,擁有天級火的她,對於火焰的敏感度要大大高於旁人。地下的確如宋遠帆所說,是巖漿!且這個時候,那些平靜了千萬年的巖漿不知被什麼刺激了起來,發生了震動!巖漿的活動,讓地表的溫度上升,那些常年活動在地面的爬行兇獸,難耐的感受自然比人類更爲清晰和直觀!
也就是說——
那些兇獸們,不過是燥熱難耐而已。
可另一方面,那些巖漿的變化,必然跟宋遠帆一行人有聯繫。他一早知道了問題所在,卻回過頭來自導自演了這麼一出,爲的恐怕是引起這些武者的好奇。宋遠帆的後頭,必然還有後招!
喬青想到了這裡,衆武者也紛紛在宋遠帆不著痕跡的提示下明白了過來:“宋公子的意思是說,事情可能沒有咱們想的那麼嚴重?可能只是地下發生了什麼,讓這些常年生活在地表上的兇獸不適了起來?”
宋遠帆頷首道:“這也只是宋某的猜測。”
“必然是這樣了!”
“不錯,那現象太過奇怪,想來想去也只有這麼解釋了。”
“可好端端的,地下怎會突然……”一個武者問到這裡,忽然眸子一閃,目中精光連連!同一時間,四下裡也是跟著沉默了下來,連呼吸都變得粗重急促!衆人面色激動,皆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
——天有異象,必出奇物!
是的,天地奇物的誕生,必然伴隨著各種異象的產生。
如今這地下巖漿的動盪,尚不能完全的獲得證實,但只這麼一個可能性,就足以讓衆人心跳加速口乾舌燥了!天地奇物啊,對於這些混跡在險地歷練的遊勇散兵們,絕對是一個大大的誘惑!
咕咚——
不知是誰吞口水的聲音像打雷,足以證明了,這個可能性對於他們的衝擊力!
宋遠帆的眼中一抹異光劃過,這是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篤定。一閃而過,他笑著道:“原來是這樣,有奇物誕生,引動了地下的異象,更讓得那些兇獸暴躁不適了起來。常聽老一輩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真真是意外驚喜了。”
誰說不是呢?
之前還是千鈞一髮死裡逃生,這會兒就迎來了這樣的一個天大驚喜。所有人都是兩兩對視,再看著對方的目光,便忽然警惕了起來。喬青心下冷笑,這就是人性,根本那奇物都是八字還沒一撇,哪怕是真的,到底在什麼地方,也是未知之數。這些人現在就把對方當成了敵人對手恨不得一個個全滅了就剩下自己獨吞那奇物纔好:“真他孃的好笑!”
她這麼想了,也這麼說了。
頓時:“你說什麼!”
衆人怒目看來,卻是齊齊一愣。
只見那之前還不著四六的紅衣人父子,這會兒卻是一改先前的嬉笑之色,一大一小站在人羣之中,日光下奪目的耀眼!不論是彭森還是宋遠帆都被她這姿態給怔住,弄不明白了她想幹什麼:“你……”
喬青看一眼宋遠帆:“私人恩怨。”
宋遠帆也察覺出了她和之前的不同,更察覺出了她與那彭森之間明顯有問題的氣氛,想了想,朝後退了兩步,直到站到了這土丘之下,象徵性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喬青這才轉向了殺氣騰騰的彭森:“呦,不裝了?”
彭森森然一笑,他一早看出喬青發現了問題,只看她老老實實當著“俘虜”,倒也不願意在四下裡衆人的眼皮子底下動手,以免多生事端。卻沒想到,這臭娘們敬酒不吃吃罰酒!面上的疤痕扭動著,猙獰駭人,就像是一隻盯上了獵物的毒蛇:“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怎麼看出來的?
喬青勾了勾嘴角,帶起一絲柔和的笑意。
她什麼都沒看出來,一切,都來自於對鳳無絕的瞭解!
彭森的話中,百分之八十都是真的,畢竟這人也不是傻子,即便要騙,也必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方能滴水不漏不顯痕跡。而他,最大的敗筆卻是在於——太過於急切地表忠心了!此人口口聲聲強調著鳳無絕救他一命,從此誓死效忠,卻不知道,對於那個男人,若真是一個忠心耿耿的屬下,必將兩肋插刀護之周全,而不是把他安排在了這麼一個看似油水兒十足風光無限,實則隨時可能完蛋的苦逼位置上。
不錯——
隨時完蛋!
這四個月之前攻下的補給站,看似日進斗金,實則誰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原主人帶著門派弟子給反攻下來?如今這彭森能安安穩穩活過了四個月,恐怕也是對方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否則,他一早就隨著這補給站一股腦地落到對方的手中了!
肥肉是真。
不過想吃,也得看你能不能吃的下!
至於後面,當她發現了問題之後再詳細問及的鳳無絕蹤跡,這彭森更是隻能打著哈哈,繞來繞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足以證明,這人,根本就是鳳無絕的一個棄子,一個明面上安插了肥差事,暗地裡要借用那第四梯上的門派借刀殺人的棄子!
想到此——
喬青冷笑了一聲,直接下了結論:“看來那個冒險隊裡,也並非全是一條心。”
彭森精光閃爍地望著她,雖然不知道她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的,可那麼短短一陣子相處,他自認沒露出任何馬腳!這個女人,不但發現了他的問題,還將整個冒險隊中的形勢給分析了出來?“哈哈哈,好,好一個鳳九!那你倒是說說,這又是從哪看出來的?”
“剷除你這麼個小角色,都要用如此大費周章的迂迴路線,嘖嘖……”喬青無視了彭森因爲“小角色”三個字而扭曲了的臉,低頭拍拍鳳小十的小腦瓜:“兒子,你孃的日子,貌似也不怎麼好過啊。”
鳳小十皺著小劍眉:“那還等什麼?快去幫孃親啊!”
完全把小朋友的性別觀給毀成了渣子的無恥女人,頓時哈哈大笑:“好,先幫你娘解決了這個漏網之魚再說!”
……
喬青明明在笑,卻是殺氣氤氳!
隨著笑聲涓狂一聲高過一聲,那殺氣就如排山倒海一浪高過一浪!不知是因爲地下那奔涌的巖漿,還是地上那澎湃的殺氣之浪,初夏的風漸漸停息了下來,整個魔剎原上都充斥著一種窒悶的感覺,猶似繃緊的弓弦……
一觸即發,一觸即斷!
一邊,是喬青帶著小包子,一大一小。
一邊,是彭森帶著包皮子,十多壯漢。
這兩方的人數懸殊一目瞭然,更不用說,那彭森的修爲只差一步就接近神王,乃是神宗大圓滿,和那首席弟子宋遠帆也差不了多少了!然而此時此刻,沒有人不相信她話中的狂,話中的傲,只聽著那紅衣人一語錚錚,不由全部都跟著傻眼了起來:“怎麼……怎麼感覺很強的樣子?她明明是個神宗啊,明明應該沒懸念啊……”
沒懸念麼?
未必!
笑聲一落,紅衣如浪升騰而起!
彭森冷冷嗤笑了一聲,他修爲極高,人數衆多,哪怕之前在這鳳九的陰招之下被兇獸所傷,也不是這區區神宗可以叫板的!更不用說,這臭娘們傻不拉幾地直接就用神力跟他對轟了起來!那一道神力大開大合毫不迂迴地直奔他而來,只讓他心下不屑,面上好笑。
然而很快,他笑不出來了!
這一道神力中不知蘊著什麼,眼見著離他極近極近了,他才驟然感覺到乍然升高的溫度!他嘴角的笑容瞬間僵住,整個人瞳孔大縮,不可置信!迎面而來的,就猶如一道透明無色的火浪,一種自骨子裡的心驚膽戰毫無預兆地升上心頭!
高溫逼面,彭森心下大驚!
他什麼都顧不得,飛快倒卷而退,一手把身邊的包皮子抓到了眼前。
就在這時!
轟——
神力轟然爆開!
那包皮子幾乎連反應都不及,整個人只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便在極致的溫度之下化爲了一片黑灰色的渣子!慘叫發出到一半戛然而止,大片的黑灰紛紛揚揚地撲到了彭森的頭臉上,然而這還沒完!無色的餘波四散,讓空氣都發生了扭曲,彭森倒退著被扭曲的餘波逼近著,那倒卷的身體倏然一僵,伸手又是一抓!
可這一次,他的身邊那十餘小弟齊刷刷飛快後退。
這麼一耽擱的功夫,抓了個空的彭森一手便觸上了那扭曲的餘波——噗的一聲,便如同沾上了鬼火,無端自燃!
“啊——”
殺豬一樣的慘叫,幾乎衝破了九天,尖利刺耳!
聽在四下裡一片目瞪口呆的武者耳中,讓他們齊齊虎軀一震,倒退三步:“秒……秒殺?”
可不是秒殺麼?哪怕殺的只是那個神宗級別的包皮子,哪怕之前明顯是那彭森小瞧了對手一時大意,哪怕這些人全部都身帶大大小小的傷勢。哪怕……哪怕……一萬個哪怕,都不足以解釋神宗秒殺神宗且重傷神宗大圓滿的此刻一幕!
看看那彭森吧——
他手臂上那金色的“鬼火”,也不知是如何沾染上的,任憑他翻滾著、撲打著、用神力壓制著,使出一切手段卻愣是不能讓那火焰熄滅下來!且這眨眼功夫,那火勢更是迅猛,沿著已然燒成了一根漆黑白骨的手腕轟隆而上,轉瞬就吞沒了整條臂膀!
彭森睚眥欲裂!
常年混跡於冒險隊中,他也是個決斷狠辣的,一咬牙,整條臂膀連根而斷!
一聲痛苦的悶哼,人臂分家,落到地面的臂膀只剎那便化爲灰燼,金色的火星燃至了最終,直到那森森白骨都燒了個精光,才噗的一聲熄滅了過去。彭森臉色慘白,鮮血順著半個膀子汩汩而下,可他根本顧不上那些,看著地面的灰燼心中又恨又懼:“這是什麼妖法,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不怪沒人認得出來。
喬青的天級火,在經過了明霜那一絲火焰的吞噬之後,便擁有了隱藏的屬性。
隱藏氣息,在真正燃燒之前,根本讓人察覺不到絲毫的端倪!在從未聽說過異火也可如此的衆武者眼中,方纔那火焰,根本是毫無預兆地忽然點燃,而實則,早早便已經滲透在了神力中,只是在燃燒的一瞬才現身罷了。由此也能看得出,明霜那火,真正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喬青雙臂環胸,嘴角含笑,自然不會給這些好奇寶寶來解答。
她眸子在四下裡一掃——
嘩啦——
衆人又是退後三步,齊刷刷的,只望遠離那鳳九一分,再一分,更一分。
更不用說那些彭森的小弟,幾個激靈全都癱軟在了地上,不成氣候了。
如今剩下的,唯有彭森一人!
喬青一步步逼近他,他一步步退後著,臂膀上的痛處讓他不斷顫抖著,那條猙獰傷疤更是偃旗息鼓般在一片蒼白的臉上顫巍巍地抖動著。直到喀嚓一聲,彭森退無可退,抵住了土丘的邊緣。喬青也停下了步子,輕笑著覷著他:“現在可以告訴爺,他到底在哪了吧?”
“他……他……”
“嗯,別緊張,淡定點兒,慢慢說。”
“他……”
噗——
一 聲極其細微的聲響,出現在喬青的指尖。那上面明明什麼都無,沒有人能看清發生了什麼,可離著她極近極近的彭森,卻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種讓他心驚肉跳的炙熱溫 度!這一縷隱形的火苗,就如同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原本還轉動著心思的彭森幾乎是一咬牙發出了一聲絕望的大吼:“我不知道他在哪——!”
喬青微一皺眉。
這答案,跟她所想的差不多。
這彭森,既然是一個棄子,那男人就絕對不會把自己和冒險隊的行蹤暴露給他。即便他知道,那也可能是個假的。說不失望是假的,可到底之前有了心理準備。喬青輕嘆一聲,揉揉鳳小十的小腦瓜:“兒啊,看來咱們得天南海北地去打探了。”
小朋友撇嘴:“搞了半天一無所獲什麼的最討厭了。”
“唔。”
“孃親也最討厭了。”
原本還一臉苦逼的喬青,一想到鳳無絕那純爺們被自家兒子叫孃親的畫面,頓時就自娛自樂了。再讓那貨玩兒神秘,她是堅決不會導正鳳小十的性別觀的!喬青這麼想著,又問了最後一句:“你是嘯天的人?”
彭森絕望地閉上了眼。
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自 以爲天衣無縫的計劃,在對方的眼裡竟然完全形同虛設。自以爲天衣無縫的身份,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卻被這女人完全洞悉。他這反應,已經讓喬青確認了下來。之 前一直聽說那冒險隊吞併了另外一支隊伍的殘餘,那隊伍便名叫嘯天。這很好理解,任何兩支勢力的初初組合,都不免會存在異心:“關鍵還是時間太短啊!”
嘯天的吞併,到如今只有一年時間。
喬青相信鳳無絕,以那個男人的魄力和手段,再過上三兩年,他手中必是一支絕對的虎狼之師!
不必再說什麼,一抹火星彈上去,早已經被喬青的詭異手段擊潰了信念的彭森,便眨眼間化爲了一片粉末。當日親眼看見破天挫骨揚灰的震撼彷彿近在眼前,這會兒,她也能用這招來裝裝十三了!唔,真他孃的爽啊:“宋公子。”
宋遠帆僵硬一扯嘴脣:“鳳兄有何指教?”
這人眼中的警惕,喬青看的清清楚楚。
她已經大概弄明白了這人的目的,也大概猜到了他接下來的戲碼。
估 計那巖漿之下的確有個天地奇物,也正是宋遠帆想要的。可那玩意兒,恐怕並不好得,之前這宋遠帆去過一次,十幾人的隊伍只活下來了五個。如此,他纔想到了忽 悠這些人一同去尋寶,讓他們給當替死鬼前鋒軍!而接下來——一番唧唧歪歪之後,這些人必定會被宋遠帆給調動起來,想辦法一起去到地下。
而她,可不是給別人做嫁衣的傻鳥:“不用緊張,爺對那玩意兒不感興趣,只是準備離開,跟你打個招呼。”
宋遠帆又怎會聽不出喬青的言外之意?
——不會妨礙你的計劃,一邊兒呆著目送老子背影就好,別再動那些花花腸子了!
他緊緊盯著喬青的神色,喬青卻不再跟他多說,直接拉起鳳小十肉乎乎的小手:“走了!”
她 敢篤定,宋遠帆必不會開口留她,也不會再想一些別的幺蛾子。此人疑心重行事謹慎,又怎會讓隊伍裡跟著一個看不清底細的她?這正是方纔,她不用更爲穩妥的手 段激鬥彭森,卻選擇了成功率更小卻引起的震撼更大的“輕敵之策”!只有一擊必殺,只有祭出讓他看不透的天級火,纔會讓宋遠帆有所顧忌!
若非如此,如果宋遠帆翻臉不認人,她還真的打不過這接近兩百的一羣人……
抱頭鼠竄什麼的,也太不符合她風流倜儻的作風了。
果不其然——
身後宋遠帆只沉默片刻,便道:“人各有志,鳳兄,後會有期。”
“得了吧,還是無期的好。”
喬青說完這句,便帶著鳳小十在衆人注目禮中溜溜達達地離了開。只聽身後一聲齊刷刷的大氣兒鬆了出來,這恐怖之人不和他們爭搶那天地奇物,真是謝天謝地謝謝她八輩兒祖宗了!
這邊——
宋遠帆果然如喬青所料,後面又引導著衆武者紛紛對那天地奇物摩拳擦掌,再有那鄭佩幾人跟著敲邊鼓,一行人便定下了趁著兇獸都聚到了補給站中,去往極少有人探進的魔剎原深處,試試看能不能尋找到深入地下巖漿的路。
自然了,那條路宋遠帆心下有數。
後面的一切,只要他帶著衆人“一不小心”尋到入口,再聽他們紛紛驚喜運氣大好,便可以拉開序幕了。
一番商議過後,這羣武者們在原地休整一夜,決定明日啓程。
月上中空,五個熟知內情之人,便趁著衆人養精蓄銳悄悄聚在了一起:“宋大哥,想來想去,佩兒還是覺得此法太過冒險!本來那裡就極爲危險,咱們那麼多的師兄弟全都死在了裡面,兩個門派加起來,接近千人了吧……這次師傅也只說是讓我們來探探,貿貿然再入……”
宋遠帆一擺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鄭佩眉頭緊縮,心頭總是有些不安。
她 愛慕宋大哥已是多年,兩人一早便有婚約,可宋大哥從來對她不冷不淡,說不上不好,卻也說不上多好。就如同那日,宋大哥出聲喚住那鳳九,她能看的出原本他的 本意是替她駁斥那鳳九父子兩句,結果呢,在猜測著鳳九可能背景深厚之後,駁斥便成爲了結交。鄭佩雖不聰明,卻有大多數女人對於愛慕男子的一種預感——宋遠 帆,野心極大!——再如這次,他一向是個謹小慎微之人,做事極有分寸,可這一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卻如此冒進……
鄭佩猛然瞪大了眼:“宋大哥,莫非你是想要那正在成形的異火?!”
被戳穿的宋遠帆先是一怔,隨即笑道:“咱們的目標雖不是異火,但正巧碰見那異火成形,引動了巖漿沸騰,也算是一樁機緣。”
“萬萬不可!宋大哥,佩兒原先以爲你只是要引這些人當替死鬼,他們爭搶異火,本就和咱們的目的無關!可若是再和他們發生了衝突,而耽誤了咱們要尋的……”
“相信我!”
宋遠帆又是一笑,只有這三個字,卻包含了莫大的信心。鄭佩尚想不痛他到底信心何在,肩膀上忽然一暖,極少碰她的宋遠帆輕輕攬上了她的肩。鄭佩頓時欣喜若狂,紅著臉點了點頭:“既然宋大哥想要,佩兒就幫你把那異火奪來!”
這邊真情假意,算計濃濃。
那邊——
喬青和鳳小十離開了這羣人,跑回了開始那一處補給地的外面,蹲在個高高的土丘上遙遙遠望。
“老爹,咱們到底在等什麼?”
“等兇獸洗完了澡,游完了泳,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然後咧?”
“拿錢啊笨!”
一個腦瓜崩敲在鳳小十的腦門上,小朋友撇著嘴揉一揉:“你肚子裡那點兒黑水身爲兒子的我會不知道麼!我的意思是,萬一地下的巖漿不知道沸騰到什麼時候,那些兇獸不散呢?”
什麼叫一語驚醒夢中人?
已 經窮哈哈快要喝西北風的喬青,滿腦子都是那補給站裡的上等玄石了,聽鳳小十這一說,頓時一臉苦逼了起來。她一邊兒狗蹲著,一邊兒遠遠望著那邊溪水裡擠的嗷 嗷亂叫的兇獸,貌似,還真的沒有要出水的架勢啊:“再等等,再等等,四個月呢,那客棧裡邊兒得有多少的玄石。就算是等上一年半載,咱也賺了。”
小朋友苦著臉,蹲下默默等,還要一年才能吃肉啊……
也許是天無絕人之路。
也許是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
也許地下巖漿裡那引起沸騰的異火發生了什麼。
也也許這“父子倆”對於玄石和肉的執著連兇獸和它們的小夥伴都驚呆了。
反正數日之後,那些兇獸紛紛離開了那條溪流,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而眼巴巴等的眼珠子都直了的喬青帶著兒子歡呼一聲,就眉眼彎彎笑成月牙地衝入了客棧之中。此刻兩人並不知道,這一衝,竟衝出了一個莫大的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