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痛痛快快地打一仗來抒發多日來的憤懣, 所以選擇了正面進攻,在滔天的擂鼓聲下驅馬當先奔下山。
那夜的月色亮得令人心慌,我穿著一身火紅的戰服, 手握鑲金的馬鞭奔跑吶喊。
那人駕著赤色金毛的健壯寶馬, 一身黑裝卻在夜裡放出萬丈光芒。他隻身匹馬, 揹負長刀從兩列金甲兵中脫穎而出。
“不自量力!”我帶著自信的笑俯身甩鞭, 卻在看清那張軒昂容貌的剎那生生頓了鞭風。金鞭收勢不及變了方向, 我直覺肩膀一矮,有火辣的痛從胸前瀰漫而來。
和他擦肩而過的瞬間我咧開嘴笑了,“你回來啦……”
他蕭如寒星的眸子裡閃過亮彩, 嘴角一勾將我從馬上攬到自己懷裡。
“我是來迎娶你的,你倒把自己弄傷了。”
“沒事, 我恢復能力比狗還好。”我捂著胸口疼得差點暈過去, 只好倒在他懷裡虛弱地笑, “終於可以嫁出去了,我開心。”
他卻凝了眉, “開心只是因爲你能嫁出去?”
“當然不是,也得看嫁誰。對你我是相當的滿意。”我嘿嘿直笑。
那邊阿三他們已經追了上來,一個個殺氣騰騰,我便不跟他瞎扯,勉力探出身子向他們手, “不打了不打了, 咱們招安!”
阿三看到我受傷連忙停了馬, 順便舉臂擋下了後面人的進攻, “大家別動, 老大被壞人威脅了!”
“威脅你妹,這個不是壞人, 是你們未來的大嫂!”我氣急敗壞地吼了一句,然後感覺頭頂一冷,擡頭看去竟是龍遊寒冷的目光。
他露出口森森白牙低喝道:“記住,從此以後我是他們的老大,你纔是大嫂。” 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的人都聽到。
大夥們都怔住了,面面相覷一副鮮花插牛糞上的惋惜表情。直到龍遊拉馬回身欲走時阿三才回過神來,“老大你們去哪?”
“我們要談一談招安條件,你們就不用跟過來了。”未等我開口,龍遊扔下這句話就策馬奔遠了。
“我都招安了,還要什麼條件麼?”回營路上,我一邊看著胸前的傷口慢慢痊癒,一邊好奇地問龍遊。
龍遊放慢了馬速,兩手將我肩膀扳過來仔細察看了一下傷口,“你的恢復能力是越來越好了。”
“誒誒,我在問你招安的事。”雖然你很帥,我也很滿意,可是還沒成親你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扒人家女孩子衣服不太好吧。我掩了掩衣服,臉上微有些熱。
龍遊也意識到自己行爲的不妥之處,尷尬地鬆了手微咳兩聲,“我還沒問你,叫你招安爲什麼還要打下來?”
“我怎麼知道他們說的那個乾國的龍大仙將軍就是你呢?”
龍遊黑了臉,“第一,我當時是爲了尋找乾國太子來的西香山,你應該知道我是乾國的將領。第二,我特意叫使者說我身邊有伏魔刀,就是提醒你我是誰。第三,都說了是龍將軍了,只要是個會動腦子的人都可以猜到是我。”
“誰說的?我會動腦子還不是沒猜到……”我特意搖了搖腦袋以顯示自己是會動腦的,然後把所有過錯推到他身上,“都怪你沒事改什麼名字叫龍大仙,聽起來就像天橋下算命的。哪裡能想到是你哦。”
“我改名字是因爲……”龍遊突然頓住了,眼神複雜地望望我便噤了聲。
我很理解地拍拍他的肩,“我明白。俗話說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要想不挨刀,還得用小號。誰沒有點過去,我不會歧視你的。”
龍遊又黑了臉,半天輕嘆了一句,“我很欣慰,你總算覺悟過來龍大仙是個多麼俗氣的名字了。其它的我就先不跟你計較。”
還能計較什麼其他的?我怎麼沒聽明白。
不一會兒我們便到了主營帳,一個身穿烏金甲、一看就知道等級很高的將士小跑上來,手裡還推著一道鐵皮輪椅。
“我的傷都好的差不多了,不用坐輪椅的。”我笑嘻嘻地拒絕,心裡卻感慨龍遊的體貼細心。
哪知龍遊臉色黯了下來,壓著嗓子對那將士道:“清邪,傳我將令,所有人駐紮在主營帳方圓兩裡之外,立刻動身。”
清邪猶豫了一下,然後接令而去。
不過片刻,四周星羅密佈的小營帳都撤遠了。
龍遊這才微閉了眼,輕輕從背後環住了我,“那天我離開,是因爲以爲自己再也配不上你。”
“呵呵,你開玩笑吧。雖然我很好,但你也沒那麼差啊。”我不會告訴他我們這組合可以用最通俗的一句話來概括: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不是。”他伏在我肩頭,良久才輕淺嘆氣,“我該聽蒼墨的勸告不再糾纏你,可是我做不到。沒有辦法明明知道你就在這裡卻不來見你,沒有辦法再忍受每日每夜的思念,即使知道我已經配不上你了,也還是不想放棄。”
我聽著心內溫熱,卻還是疑惑,“你到底哪裡配不上我了?”
“我……”龍遊重重一吸氣,雙手一拍馬背空翻而起,然後穩穩落入旁邊的輪椅內。
他熟練地轉動輪椅背向了我,只留給我一個蕭肅的背影,“這副輪椅是爲我準備的。”
說實話我被震驚到了,望著那坐在輪椅上的背影半天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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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遊感覺到了我的沉默,寬敞的雙肩竟有些耷拉下來。他低聲說,“如果你現在不想嫁給我了……後悔還來得及。”
說完這句話他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那樣一個驕傲的王者,天生的戰神。卻要在心愛的女子面前表現出自己的缺陷,得需要多麼大的勇氣。我感動於他最終的選擇,不是屈服於命運的捉弄而是勇敢地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他著實是一個頂天立地的將軍。
這也說明我在他心中的地位,比他的自尊更重要。
但我還是猶豫了,呆呆地坐在馬上依然無言。是愧疚,像海浪一樣撲面捲來的愧疚淹沒了我的心,使得我明明絲毫不介意他是癱瘓或是健康,明明很開心自己終於找到了如意郎君,可是雙腿就跟生了根一樣邁不出去,嘴就像糊了漿糊一樣發不出聲音。
我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讓一向不知後悔爲何物的本小妖如此愧疚?好像上輩子欠了他一樣。
沉靜的夜風中只有樹葉翻卷的聲音,襯得這個孤零零的帳篷死一般的冷寂。
“咔嚓”……龍遊驅動鐵皮輪椅從一堆落葉上碾了過去,背影似乎又蕭瑟了一分。
“你走吧。”他低沉的聲音帶了絲輕顫,慢慢推進了帳篷內。
也許我該回去跟爹告個別,找到這麼個理由,我一甩馬鞭奔回了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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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回到房間第一個見到的人居然是蒼白,他坐在我桌邊安靜地喝著茶,可是遞到脣邊的杯子裡卻沒有茶水。
“你在這裡幹嘛?喝空氣麼?”我好笑地搖了搖茶壺,裡面也沒水了。
蒼白這才放下杯子,目光直直望過來,“不要嫁給龍遊。”
“啊?”我愣了一下,“爲什麼?”
蒼白微蹙了眉,浩淼的眸子裡劃過擔憂的光芒,“他在收集上古四大神器,企圖藉助神器的力量治癒雙腿。你跟他在一起會很危險。”
我只撿自己想知道的聽,此刻有些興奮地問他,“你的意思是他的腿可以治好?”
“上古四大神器是創世天神遺留在人間的力量之源,集齊它們可以打開時空之門,龍遊自然可以回到過去阻止一些他不願意發生的事。”蒼白突然深深望入我的眼,一向平穩的聲音帶了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命由天定,強行改變只會招來天劫。無人倖免。”
我攤開右手伸到他面前,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看,命運線是掌握在自己手裡的,既然想要,爲什麼不去爭取呢?”
“就算會傷害到別人也在所不惜麼?”
“對。”
蒼白搖頭,“你不想傷害任何人。”
我“啪”一下拍了桌子大聲道:“別以爲你很瞭解我,龍遊長得好對我又癡情,爲了他我就是犧牲一下別人又如何!你別忘了,我只是一隻妖,妖是沒有善惡之分的。”
望著沉默的蒼白,我突然有一種趾高氣昂的快感,轉頭大踏步出了屋子,“四大神器,我一定會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