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默了默，雖然他有想過，這件事戚晚早晚都要知道，早晚有一天，他要原原本本的說出來。
但是沒想到他們這才第一天見面，話題就觸及到了這個上面。
“他們，青梅竹馬。”老爺子沉默了半天，才慢慢的將這句話吐出口。
他向來也不多幹涉白輕歌的婚姻大事，就像當年並沒有怎麼幹涉他唯一的兒子的感情上面的事情一樣。
可是這樣的不干涉，讓他自己選擇，卻怎麼都沒想到，最後居然會帶來這樣的結果呀！
一片沉重，在戚晚小聲的咀嚼聲中，細細的蔓延到了白輕歌公寓的每一個角落。
戚晚手上吃東西的速度也跟著慢下來了。
她不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切都只能聽老爺子說出來。
她隱隱的很想知道那個結果，可是另外一方面，似乎又很害怕得到那個結果之後，她會變得更加絕望。
冷厲晟呢？
他現在，真的沒有再一點點眷戀她，想念他的意思嗎？
“青梅竹馬，他們互相相愛。”戚晚扯了扯脣角，雖然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不會好看，可是當著老爺子的面，她還是努力笑了出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結果，那麼她的父親，她應該怎麼去想那個男人的存在？
白老爺子擡頭，深深吸了口氣，才緩慢的點頭：“應該算是很有感情的。”
這麼有感情的兩個人，最終都以這樣難看的場面結束了。
戚晚好像突然有點明白白輕歌不願意定下來是因爲什麼了。
他們的父親，就算那麼喜歡他們的母親，最後都出軌了，那麼他現在就算再喜歡一個女人，他心中也擔心自己到時候會走一樣的路。
而他們兄妹已經經過了這麼殘酷的命運，這樣的命運，到時候會不會再實現到他們的孩子身上呢？
白輕歌在害怕？
一盒子甜點，戚晚吃到最後，已經完全沒了食慾，而白老爺子也沒有再賣關子。
這麼多年，這是他再度將當年的事情徹底給翻出來，就好像一個很多年前受過重傷的人，現在徹底翻出自己的傷疤給外人看一樣。
可是讓戚晚佩服的是，他的表情始終很平靜，好像那根本不是發生在他親生兒子和兒媳身上的，他如同講故事一樣，慈祥的聲音很好聽，顫顫巍巍的響在戚晚耳邊，綿延得很長。
“我之前模模糊糊也知道了一些，但是從來不知道，居然會這麼嚴重。”
故事並不長，因爲他前後發展到結束的時間也不長，白老爺子很快講完了。
那雙已經開始渾濁的眼睛，在結束之後，長久的瞅著戚晚，似乎帶著一點感慨，又帶著些戚晚根本看不懂的複雜在裡面。
然後，她聽見老爺子的聲音緩緩響起：“晚晚，他們這樣，你會討厭他們嗎？”
畢竟，一個原本很完整的家庭，因爲他那兒子一個人的問題，就全部給破碎掉了！
不說白家，深受影響的還有冷氏。
這些年，原本以爲就算兩家老死不相往來也就算了。
但是現在看來，事情根本就沒有這麼輕鬆。
說起來，也不得不說命運的奇妙，戚晚在外面這麼多年，兜兜轉轉，最後沒有喜歡上其他人，偏偏喜歡上了最不可能跟她在一起的冷厲晟！
戚晚怔了一下，又明白過來老爺子的意思，卻突然有點不知道應該怎麼接下去。
因爲兩個成年人的任性，而造成了這麼多人這麼多年的痛苦，說她一點感覺都沒有肯定是不可能的，甚至，她一度並不想回到白氏，甚至不想跟白輕歌或者白老爺子有任何的接觸。
下意識的，她想要抗拒所有不能讓她跟冷厲晟在一起的因素。
可是，此刻聽見老爺子這麼坦白的說出來，戚晚反倒又開始覺得愧疚了。
“也許，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戚晚艱難的笑了笑，但是要讓她說出自己完全沒有討厭他們，那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因爲一個誤會，她的父親，居然採用了這麼極端的方式報復她的母親。
而她的母親，在那件事發生之後，得知了她的父親已經出軌，更是毅然而然的選擇了帶她離開！
而這一離開，不光預示了白輕歌從此之後都沒有父親和母親在身邊陪伴，唯一陪著他成長的人只剩下了白老爺子，更是預示了她從小到大，永遠都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連一個親人都沒有！
說起來，白輕歌跟她的童年，沒有絲毫差別！
“是，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提起來也沒有多少必要，但是爺爺希望你開心，你跟你哥哥，都是兩個苦命的孩子。”
白老爺子輕輕嘆了口氣，有點無奈的輕嘆：“輕歌這麼多年不肯正正經經的找女朋友，不肯好好處下去，大概也是這原因，你們兄妹……”
下面的話，老爺子已經沒有繼續說下去了。
在情路上面，白輕歌走得並不輕鬆，他的心中，應該也有很多對自己的束縛吧。
而戚晚，白老爺子看著她，卻是知道她身上的很多東西，說不定現在已經成爲定局了。
她的眼睛雖然很晶瑩剔透，但是那雙漂亮的大眼睛裡面，絲毫看不見對愛情的渴望，反倒，平穩沉靜得讓他這一大把年紀的人感覺很不可思議！
那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年輕女孩子的眼神！
“他，早晚有一天會想明白，遇到自己真的喜歡的那個女人，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戚晚笑笑，雖然不知道自己這話有沒有說服力，但是她似乎也看見了老爺子稍稍安慰一點的眼神。
遇到了很喜歡很喜歡的那個人，白輕歌是那個聰明的一個男人，應該早晚都會想明白的吧？
老爺子輕輕一笑：“希望是這樣。”
祖孫倆，這是第一次這樣正經而單獨相處在一起，戚晚開始還覺得稍微拘謹了一點，到最後，眼看著老爺子字裡行間沒有沁透一點點威嚴在裡面，幾乎就是一個老孩子，她那股難得的拘謹的感覺，也很快消失了去。
“怎麼還沒有回來？”
講完了上一輩的故事，老爺子等待了好長一段時間，還沒有等到白輕歌回來，狐疑的眼神瞬間落在了戚晚巴掌大的精緻小臉上。
戚晚也很想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白輕歌這幾天照顧她照顧得太好了還是怎麼回事，她發現自己的口味突然變得刁鑽起來。
剛纔送過來的甜點，雖然還放在矮幾上面，但是她一點吃下去的慾望也沒了，可是，肚子飢餓的感覺又來得如此明顯。
“應該，應該就快了吧。”白輕歌在什麼地方戚晚都解釋不清楚，而且眼看著白老爺子的樣子，大約一會兒白輕歌就算回來，也少不得會捱罵了。
戚晚心中一邊悄悄爲白輕歌祈禱著，笑得也越發無力。
“不行！”就在戚晚沒有聽到老爺子怪罪的聲音，還悄悄鬆了口氣的端口，老爺子卻驀地輕吼出來，“不行！這小子，都這時間了，還放心將你一個人丟在家裡面，你不能再住在這裡了！現在爺爺帶你出去吃飯，吃完飯，跟我回去老宅！”
戚晚錯愕，大約沒想到老爺子突然之間這麼想，給她的第一反應，就是下意識的拒絕。
“丫頭，他成天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你是他的妹妹，又不是他的女人，要是哪天他真忘了你還在家裡面，你難道就餓著不成？”老爺子說的義正言辭，一句話音落，聲音又立刻低沉下來，似乎還帶著一絲誘哄的味道在裡面，討好的道：“但是你跟爺爺回去就不一樣了，老宅裡面有做飯很好吃的阿姨，或者你喜歡什麼地方的味道，咱們可以把大廚請回家就是了，好不好？”
老爺子說話的語速並不快，但是這麼一句話，夾雜著小心翼翼的討好說出來，戚晚卻覺得心酸得很。
老爺子這是在討好她呢！
“他，應該不會忘掉的，而且我可以自己去外面吃，都沒有關係，實在不行，我自己也能做，您不知道，這些年住在外面，我會的東西還算不少，至少不會把自己餓死就對了！”
戚晚不知道應該怎麼讓老爺子打消讓她住回老宅的念頭，兩句話說下來，又覺得似乎越說越糟糕。
果然，老爺子聽戚晚這麼一說，很快沉下了一張嚴肅的面孔，“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不說你現在還懷著身孕，就算沒有懷孕，白家的大小姐，連一個照顧的傭人都沒有了嗎？”
戚晚抿著脣，一動不動，然後又聽老爺子繼續皺著眉頭：“也不要說什麼去外面吃這些話了，外面的東西哪裡有家裡的營養和乾淨？家裡阿姨的手藝不差，你要是不相信，不然就回家先住上兩天，要是實在不符合你的胃口，到時候你要搬出來，爺爺我一點也不會阻攔！”
果真！
戚晚在心底裡輕哼了一聲，不敢去看老爺子充滿了殷切希望的眼神。
在這樣的老爺子面前，要她到底能怎麼拒絕呢？
“晚晚，老宅裡面也沒有那麼多規矩，我聽說你之前去過冷家的老宅，咱們白家不跟冷家一樣有那一套，回家以後，你喜歡什麼就是什麼，不喜歡的人咱們都可以換掉，不喜歡的地方咱們都可以換。”
老爺子連她去過冷家老宅這樣的事情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