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一、英飛
小狼:
這個冬天無所事事,我在網(wǎng)上看了你寫的故事,讓我有一種十分懷念的感覺。希望你再寫一點(diǎn)。
我這個人基本上沒有耐心寫故事,給你出出主意還行。你爲(wèi)什麼不把去年夏天的事情寫下來呢?
英飛
二、回憶旅行
英飛:
提起去年的那次旅行,如果你現(xiàn)在閒的沒事,乾脆就跟我一起回憶一下吧。
去年夏天,你給我發(fā)了一封夾著火車票的信,叫我去找你。坐了半天的火車,我到了一個東北的海濱城鎮(zhèn),住進(jìn)定好的房間。
這是一棟三層的小旅館,我大概用了半天的時間才搞清楚。一層是老闆住的地方加廚房,二層是我們這些住客,三層是什麼,我不知道,因爲(wèi)那裡被封住了,誰也不能通過樓梯走到三層去。
我問過那個起了個名字叫“嫣紅”的老闆娘,她說:“我們這裡是祖?zhèn)鞯模龢钦l也不能上去?!?
奇怪的地方啊,我來的時候,明明老遠(yuǎn)就看到旅館三樓的某個窗戶裡,有很明顯的燈光。而且,好像還有個人坐在窗戶前邊寫字似的。
這就是我對那個無名旅館的回憶了。
第一天我沒有找到你,我問過老闆娘,她說從來沒有你這麼一個住客。晚上的時候,停了一兩分鐘電。當(dāng)時我在客房裡,覺得有一股很大的風(fēng)吹過,窗戶開了,窗簾呼呼做響。我想過去瞧,冷不防一個熱乎乎的東西撲到懷裡來,是一隻小貓,很可愛。
……
小狼
三、五百年的約定
小狼:
那天晚上停電的時候,我一個人從旅館外面的牆壁爬上三樓。
你說的沒錯,那個旅館的老闆雖然說沒有人可以上到三樓,卻總是有燈光和寫字的人影出現(xiàn)在某個窗口。只不過,那個窗口不是固定的,據(jù)我觀察,星期一,是左邊的第一個窗口亮燈並且有人寫字,星期二是左邊第二個,依次類推,那個旅館,你應(yīng)該記得,一邊有七個窗口,另一邊靠山,沒有窗口。
我那天弄斷了旅館的保險絲,爲(wèi)的是趁著黑暗從那一頭爬到三樓,選擇的位置是左邊第二個窗口,星期二的窗口。
你還記得吧,那天是星期一,你住的屋子是第二號,我正是經(jīng)過你的窗臺上去的。不過速度比較快,你根本沒看見。那隻貓……我並不知道它是如何出來的,只知道我正要叫你,被它忽然的擋住了視線。後來我也沒多想就上去了,那個是302房間,我撬開黑著燈的窗戶停在窗臺上,定睛一看,嚇得差點(diǎn)掉下去。
你知道那種腐爛的很徹底的骷髏乾屍嗎?有點(diǎn)泛著灰綠色的骸骨還保持著寫字的姿勢,趴在我面前的寫字檯上。我一眼望見骨頭上那兩個空蕩蕩的黑洞和彷彿是因爲(wèi)痛苦而大張著的嘴巴,渾身不寒而慄,但是如果不進(jìn)去,我這幾個禮拜就白忙了。所以壯了壯膽子,我還是跨進(jìn)那個窗戶,從寫字桌跳到屋裡,骸骨的背後是堆積著厚厚灰塵的屋子,一落地便有激起的煙嗆得我差點(diǎn)咳嗽起來。你知道我的眼神一向很好,就算是非常黑暗的地方,也能看得見,所以沒費(fèi)多大勁就尋到開著的屋門,進(jìn)入走廊。
唉,如果當(dāng)時知道跳進(jìn)那個屋子以後遇到些什麼,我真希望自己依舊跟那具骸骨大眼瞪小眼的留在窗臺上。
那個走廊裡……竟然乾淨(jìng)的很,地板上沒什麼灰塵,有房間的一面七個門無聲的洞開,沒有房間的一面,牆壁上嵌有七盞燈。
排列的很奇怪的七盞燈,燈泡很大,好像是日光的燈泡,上面也沒有灰塵,每盞都正對著一個洞開的門。我本來想馬上溜到301的房間去瞧瞧,那寫字的人究竟是什麼樣,不過忽然的反應(yīng)讓我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現(xiàn)在是在走廊上,對著七個洞口的門,沒有……一絲燈光。沒錯,沒有光,可是本來從外面明明看的見光的。我是把保險絲掐斷以後,老闆早就在五分鐘之內(nèi)換上新的,剛剛跳進(jìn)來的時候,已經(jīng)隱約的看見下邊重新亮起的門燈。
所以三樓應(yīng)該早已經(jīng)有電,原來的燈也該亮起來纔是。
除非是在桌子前寫字的那個人,知道來了不速之客,已經(jīng)關(guān)上了燈??墒撬麪?wèi)什麼要關(guān)上燈呢?我忽然想到,說不定這麼黑暗的環(huán)境對他而言,更爲(wèi)有利。於是屏住呼吸,拼命想分辨出周圍的空氣是否有生命的痕跡。
但是沒有,過幾分鐘我判斷,在周圍方園三米的範(fàn)圍內(nèi),不可能有呼吸著的生命。莫非這裡有在黑暗中更靈活的,沒有呼吸的……東西嗎?
這讓我想起來這裡的理由。
你應(yīng)該記得我們飛賊家族的祖師爺陸柯。今年三月,我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寫的是我?guī)煾腹适乐熬幼〉牡刂?,收信人:飛賊家族掌門收。信封裡面有兩頁紙,第一張是這個無名旅館的地址。第二張內(nèi)容是:
“至飛賊掌門:我們家族的莫一族長跟你們的陸柯先生定有約定,受託保管禮物五百年。五百年期過,你們必須派人從守護(hù)者手*禮物偷走。今年七月十五日,便是五百年之最後期限。請你於此日之前行動,否則我們家族將按之前的約定毀掉禮物和守護(hù)者。後果自負(fù)?!?
陸柯在五百年前,曾經(jīng)請莫氏一族的人保管一樣?xùn)|西。這件事情我以前也聽說過,我們把那東西叫做禮物,因爲(wèi)猜測八成是他偷來的奇珍異寶。但是究竟是爲(wèi)什麼理由,要把這禮物請託外人輾轉(zhuǎn)保管起來,五百年以後再叫後人偷回來接收,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的師父生前說,太師父提起莫氏一族,有頗爲(wèi)害怕的表情:“那是跟黑暗共存的家族,擁有幽靈的守護(hù)。”
是不是禮物身邊也有幽靈的守護(hù)?
我有一種不詳?shù)母杏X……說不清楚是什麼。
話說回來,當(dāng)時我在三樓的黑暗中,思考一會兒決定還是先去本該亮著燈的第一間屋子看看。屋子裡一片寂靜,透過窗外的一點(diǎn)微光,我能夠更清楚的看清窗前的東西。
那個影子,我看了半分鐘就發(fā)現(xiàn)了,沒錯,一具幾乎一模一樣的骸骨。
它背對著門口,正對著窗口坐著,靠在寫字檯上,保持著好像在寫字的姿勢。爲(wèi)什麼這裡會有這樣的佈置?難道剩下的五間屋子……都是一樣,每天不同的只是後面亮著的燈泡而已嗎?這些又是爲(wèi)了什麼呢?我正在想著,冷不防,忽生變故,駭?shù)梦胰矶疾荒軇恿恕?
一隻冰冷的手放在我脖子後面,靜靜的。
這隻手硬邦邦的好像只剩下骨頭,卻是非常有力氣,我能感到指甲鉗進(jìn)肉裡。我不敢動,因爲(wèi)我知道對方的行動一定比我快,既然已經(jīng)失了先機(jī),目前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搞清楚他(還是它?)倒底想要幹什麼。
況且,更令人擔(dān)心的還有,我在此之前竟然沒有發(fā)覺有任何人靠近。
……後來的事情,你大概齊都清楚了。
英飛
四、一步登天
後面的事我的確知道。
那天覺得頭上的地板有人走動的聲音,不過根本沒有想過那會是英飛。因爲(wèi)從我認(rèn)識他開始,這傢伙走路就沒有發(fā)出過什麼聲音。
如此沉重的腳步聲在我當(dāng)時看來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樓上有人。於是對老闆的說法十分嗤之以鼻,想必他是把三樓當(dāng)了私人儲藏室,才編這麼個拙劣的謊話阻止人家上去的。把貓一扔正想睡覺,門忽然開了。
我記得之前明明鎖過門。
正想過去看,有人進(jìn)來了,是那個叫嫣紅的老闆娘,穿了身基本沒多少布的睡衣,臉上花花綠綠塗著脂粉。這個老女人……我正想著,她忽然就開口了:“你認(rèn)爲(wèi)我是個老女人吧?”
我馬上不好意思起來,說:“沒有,其實(shí)你也……挺年輕的?!?
她說:“我都已經(jīng)三十六了,不算年輕了?!蔽液芟胝F她比我想象的年輕,因爲(wèi)我一直以爲(wèi)她四十八。
“這個……咳,三十多也算年輕的很,現(xiàn)在六十還算青年期的老年呢?!?
老闆娘一笑說:“你可真會說話,比我家老頭強(qiáng)多了。”
我說我跟你家老頭不是一個輩份的,這句話好像惹她生氣了,把粘呼在身邊的貓一巴掌打跑,大咧咧的坐在我牀上,說:“你們這些小夥子都驕傲的緊,這個這樣,那個也這樣。”
我說:“還有其他的年輕人來這裡嗎?什麼時候?”
“一個禮拜前吧,住了三天就走了?!?
我忙問:“是不是一個比我稍微高一點(diǎn),眼睛亮亮,眉毛上挑的年輕人?”
嫣紅想了想,說:“是啊,差不多,我忘不了他那對眼睛,賊亮賊亮的,不大說話,也不笑……”
八成錯不了,是英飛。英飛的話,他可能連正眼都不會瞅這個老闆娘一眼吧。我起了同情心,說:“老闆娘雖然歲數(shù)長了一些,但是依舊這麼有風(fēng)韻,我想隨便哪個小子,都不敢正視老闆娘的?!?
嫣紅顯然一愣,問我真的這麼想?
我當(dāng)然誠懇的說是的。
嫣紅一低頭,聲音低了八度,說:“真是謝謝你啊,這麼多年,你是第一個肯說這樣的假話哄我的人?!?
既然她都知道了,我也不虛僞的說:“老闆娘,假話說不說都可以,關(guān)鍵是要自己開心,不用計(jì)較別人說什麼?!?
她沉默,好一會兒問我說:“那個眼睛亮亮的小子,是你的朋友嗎?”
我說是,我就是來找他的。
“我得回去了,我家老頭子現(xiàn)在忙著呢?!彼f著,看看我的臉色,然後站起來往外扭:“他說什麼在三樓做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就等著某個一步登天的小子上去做客了?!?
她走了我打算睡覺,熄了燈輾轉(zhuǎn)反側(cè)。
有個詞好像在哪裡聽過,不過怎麼想不起來呢?迷迷糊糊中,好像夢見跟英飛和許多舊事。那是在高中的時候吧,有個不良少年打算修理我一頓,英飛迎面打了他一拳,叫我跟他一起跑。很不幸跑到了一條死路,面前有牆,英飛踩了個水泥管子一蹦就上了牆頭。
後面就是黑白的奔跑,穿過每個衚衕,當(dāng)時……基本上沒有什麼思想。
我問過英飛,你怎麼那麼強(qiáng)啊,那麼高,一蹦就上去。他回答我說,他有功夫,這一招叫“一步登天”,還沒完全練好,如果練的好了,別說一堵牆,幾層樓都上的去。
我看他是練的好了,那次寄金盒子給我的時候,忽然就從寢室四樓的窗戶爬進(jìn)來了。
這個傢伙……
我猛然從牀上起來,沒錯,想起來了,“一步登天”,就是這個。老闆娘嫣紅說,老頭子不但在三樓,還做了準(zhǔn)備等待什麼人,這個人,明明指的是英飛。
知道英飛會來,又知道他這個功夫的,是誰?
忍不住想起某一本武俠小說裡的話:最瞭解你的人往往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敵人。如此瞭解英飛的人,不是處心積慮安排好圈套等他去鑽的敵人,還能是誰啊。
我手忙腳亂的摸出魔笛,輕輕吹了一下,無聲的紫色煙霧瀰漫出來,露出紫裳那張平靜而雪白的臉。
“你有什麼吩咐,主人?”
等一會兒……把除魔手電筒翻出來塞到兜裡,再對紫裳說:“請你想個什麼辦法讓我到樓上去。”
紫裳看我指天花板,樂了。
“主人,無論如何,我都不能把你從這裡塞上去啊?!彼f:“不如我自己上去看看吧?!?
我同意,說:“那你小心點(diǎn)兒,我朋友可能在上邊。”
……
紫裳上去很久都沒有回來,我急了,跑到樓梯口。通往三樓的木版門虛掩著,用手一扣竟然開了,裡面黑乎乎一股溼氣。把手電筒打開,我慢慢的爬上去。上面,是寂靜的走廊,七盞燈……打開的屋門。不知道在哪裡找到英飛,我決定一間一間找。
這很簡單,因爲(wèi)門開著,只要在走廊裡瞅一瞅就可以,外面有月光照進(jìn)來,一道影子拉的長長的。
有什麼人面對窗口坐著,太靜了,我懷疑的衡量了一下,沒有呼吸的樣子。難道只是一個塑像嗎?再看看屋裡的其他地方,左邊牆角下好像有什麼東西。
大著膽子擰亮手電筒,淡淡的光照過去,我不禁“啊”的一聲叫出來。
是個人蜷縮在那裡,頭低著,雙手抱膝,鮮紅的一股血從沿著袖口流出,從手指尖滴答的落下。我十分擔(dān)心的過去一推他的肩膀,說:“英飛?”
果然是英飛,在我一推之下靠在牆上,頭歪著,雙目緊閉。
血……來自脖子上那個小傷口,我簡單的看了一下,把手電筒放到一邊,雙手繼續(xù)搖晃他?!靶研眩 ?
英飛依然沒有反應(yīng),看樣子他是從後面受到到襲擊的,我想不出什麼人能從後面偷襲他。幸好想起兜裡有一打創(chuàng)可貼。
不知道這個小小的傢伙管不管用,我給他紮上,幸虧傷口十分不大,按照老師講過的急救方法按住止血點(diǎn),一會兒竟然有奇效。
“英飛,太好了,血止住了?!蔽艺吲d,身邊的影子好像形狀變了,不對,是燈光變了,手電筒……我一側(cè)頭,看見我的手電筒拿在別人的手上。
“老闆?”我認(rèn)出那個大腹便便的身影,說:“你怎麼在這裡?”
那個中年,禿頂?shù)穆灭^老闆不像往常一樣笑瞇瞇,相反,板著臉,說:“你怎麼在這裡?”
我說:“是我先問的你吧?我朋友受傷了,我們馬上要下去。”
老闆笑了,說,你一定不知道我是誰吧?
我說你是老闆啊,這裡的老闆,總要保護(hù)住客的安全吧。
“他不是住客,而是我們莫氏一族的敵人?!?
我被他說得迷糊:“莫氏一族,幹什麼的???”
“你不要裝糊塗了,難道你不是爲(wèi)了禮物纔來的嗎?”
我說:“我不知道什麼是禮物。”
老闆嘴角上撇,皮笑肉不笑的說:“你不知道?也好,我這就帶你看看陸柯留給我們的東西!”
我告訴他我沒空:“第一,我不是什麼飛賊家族的人,第二,我對禮物不感興趣。你沒看見我朋友受傷了嗎?”
他卻不理我,回身自顧自的走了。
他拿著我的手電筒。
不好了,我得馬上帶英飛離開,他還是一動不動的。此時光已經(jīng)徹底不見了,還得有幾秒鐘才勉強(qiáng)適應(yīng)黑暗。記得樓梯口的位置,我揹著英飛走出門去。
“嗚……”
什麼地方有低低的聲音,背上的英飛動了一動,我聽到後面有腳步聲。
很沉重的腳步聲,就是我剛纔在樓下聽到的聲音。判斷一下方向,在左側(cè),我慢慢的轉(zhuǎn)過身。有個人正在走廊裡站著,面對著我,從第三間屋子敞開的門裡射進(jìn)的月光照在那個人身上,我看得分明,不由得打個冷顫。
那個……分明是一具乾屍,還是說一句骷髏更確切些?沒有皮肉的嘴大張著,無聲的對著我。
我後退,後退,是樓梯口了,要下去,有什麼東西擋住了,再轉(zhuǎn)頭,一具差不多的乾屍近在咫尺,黑洞洞的眼窩差點(diǎn)對上我的鼻子。
“??!”我終於大叫一聲,腿一軟,連英飛一起扔地上了。
乾屍一步步走過來。
“別過來!”我張牙舞著的亂跑,姿勢一定難看的很,不過在那樣的夾擊下其實(shí)根本沒什麼逃跑的餘地,無意中手拍到了什麼。“啪”的一下,那面牆上的一盞燈一下開。
好亮,我捂著眼睛過一會兒,腳步消失了。
面前,乾屍靜靜的站著,彷彿從來沒有移動過。
“你看到了?”乾屍的背後,老闆站在那裡,說:“這就是陸柯留給我們的東西啊。”
我說:“這個……就是禮物嗎?”
“他們是禮物的守護(hù)者!五百年前,陸柯獨(dú)闖我們莫氏一族的城堡,雖然偷的是金銀一類的不值錢東西,卻驚醒了我們族裡的守護(hù)者?!?
後面有人一把抓住我腳踝,嚇得我一屁股坐下了,接著一隻手拍在我肩膀上,英飛說:“別怕,是我。”
英飛啊,差點(diǎn)嚇?biāo)牢?,我已?jīng)不需要最後一根稻草了。
“你們的守護(hù)者,是幽靈吧?”
老闆說:“不錯,我們家族本來就是使喚幽靈的人。不過我們的守護(hù)者,是所有幽靈中最厲害的,我們族人抓到它以後曾經(jīng)用咒符封住了它的意識,讓它甘心做我們的奴隸。誰想到陸柯在我們城堡裡偷東西還不夠,一刀挑斷了幽靈身上的符咒。這一下闖了大禍?!?
“幽靈報(bào)復(fù)了你們嗎?”我好奇心起來,也先暫時忘了害怕。
“何止是報(bào)復(fù)而已!”老闆慘然的一咧嘴:“幽靈殺了我們族裡幾乎所有的人,只留下了幾個小孩子,它指著那幾個小孩子說:‘老子叫你們使喚了這麼多年也夠了,現(xiàn)在也要使喚使喚你們?!又岩粋€五百年的任務(wù)交給了我們族裡剩下的小孩子?!?
老闆說:“你們絕對想不到幽靈交給了我們什麼!它把我們族裡當(dāng)時最強(qiáng)的七位長老的屍體貼上我們自己的符咒,讓他們變成了沒有思維的幽靈奴隸。它說陸柯救了它,欠了個人情一定要還,不過如何還,還要想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
我說:“它叫你們家族七長老把給陸柯的禮物守護(hù)二十年嗎?”
老闆說:“你猜的不錯,它就是想了這麼一個殘忍的法子,這麼一來,我們後代子孫爲(wèi)了維護(hù)先人也必須世世代代的守著,好不容易過了五百年……可以通知飛賊家族的人領(lǐng)回禮物了,我們不甘心,就動了一點(diǎn)手腳?!?
英飛在我後面道:“你們的手腳就是叫我來偷,如果我來偷的話,七個長老一定會阻止我,因爲(wèi)他們接受的任務(wù),就是好好保護(hù)這個禮物,無論什麼人來偷,都是會出手的?!?
老闆說:“不錯。我們爲(wèi)了守護(hù)七個長老,建立了這麼個小旅館,把他們並排安在三樓的房間裡。每天都有一盞燈,輪流照到他們的屋子裡,這本來是我們用以消除做了奴隸的幽靈的戾氣的方法,現(xiàn)在卻要來對付自己的先人。那個幽靈的手段可有多麼恨?!?
我愕然,道:“那你也不能報(bào)復(fù)飛賊家族的後人?。 ?
“爲(wèi)什麼不能!陸柯做下的孽,應(yīng)該他的後代來補(bǔ)償?!?
英飛淡然一笑道:“你應(yīng)該知道我們家族跟你們莫氏一族是不同的,你們是依靠血脈代代相傳,而我們不是,所以我們不應(yīng)該像你們一樣,繼承一些由祖輩傳下來的怨恨或者別的什麼?!?
“況且怨恨,”他捂了一下脖子說,“根本不是應(yīng)該傳下來的東西!”
五、幽靈的禮物
老闆的臉在他自己剛剛打開的手電中怪異的很,英飛淡淡的笑一聲,說:“五百年的屈辱,你不想看看幽靈叫你們守護(hù)的東西嗎?”
我第一次聽到他如此決然的聲音,英飛背心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唯一可以發(fā)覺的,是他手中多了樣?xùn)|西。
那應(yīng)該……是把鋒利的短刀,因爲(wèi)手電的反光照過來,晃的我眼睛差點(diǎn)閉上。
接著我就看到英飛衝了上去。
他的身法如此之快,莫老闆只來的及驚呼一聲,我沒有看清楚英飛的動作,反應(yīng)過來時老闆龐大的身體已經(jīng)倒下,手電到了英飛的手上。
旁邊的殭屍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
“老闆,他……”
他嘴角微撇,還是那麼笑著,氣定神閒:“好了,他只是暈過去了。你不是也想看看幽靈的禮物嗎?”
當(dāng)然,我們兩個不約而同的朝第一間房門口走過去。
根據(jù)我的推斷,幽靈的禮物,最可能就在第一個房間裡。每週一天的燈光,殭屍的守護(hù),一定是莫氏一族的手段,他們專心守護(hù)的禮物,應(yīng)該是在……英飛把手電光在屋中移來移去。低聲問我:“你說,禮物應(yīng)該在哪裡?”
光,在那個窗前,我脫口而出:“那裡!只有這個屋子裡的殭屍沒有動,我想禮物應(yīng)該在它身上?!?
可是我們都猶豫,不明白是否要去動那個硬邦邦的傢伙。
“你說,那個幽靈的禮物會是什麼?”
英飛說他想不到。
“不過馬上就知道了。”他把刀別起來,去扳那個殭屍,那硬邦邦的東西猛地翻過來,胸口果然繫著一個小盒子。
又是個盒子,我看著英飛,有一些似曾相識的事情恍然在腦海中。
萬一,這是個潘多啦的盒子……
“呵呵,你們死定了!”我聽到這個聲音回頭一看,驚訝的發(fā)現(xiàn)門口的老闆身邊多了個紫色的影子。
“紫裳!”
“她已經(jīng)不是你的小跟班了?!崩祥洩熜χ骸拔覀兡霞易宓氖侄尉褪沁@樣,紫裳成了新的守護(hù)者。去,把他們兩個人都?xì)⒘?!?
紫裳擡起手來,尖利的指甲伸的老長,徑直朝我脖子撲過來。
英飛叫聲不好,揮刀來斬,冷不防我一推他胳臂,鋒利的刀鋒把我們兩人的手臂都割了好大一條口子。
紫裳的手牢牢抓住我的領(lǐng)子。
“英飛!不能用刀,紫裳已經(jīng)沒了一條腿……”我對正想再衝過去的英飛叫。他愣了一下,改變方向。
這回老闆更快的退了一步,高聲道:“飛賊,你只要動一下,我就叫紫裳把那小子撕成碎片!”
我瞥一眼,僵持下來了,誰也沒有別的動作。
令人欣慰,紫裳並沒有掐我。
可我也動彈不得。
屋外的月光灑了一片進(jìn)來,正對著紫裳雪白的俏臉,隱約中,似乎有淚從紫色的雙眸中落下。紫裳……她是不得已……我忽然被一種憐憫,或者更加柔軟的感覺包圍了,如果沒有仇恨,沒有幽靈,沒有可恨的老闆,那多好啊。
禮物……碰到了什麼東西,是那個盒子!正好落在我腳邊,只有一個機(jī)會了!猛地一縮身,衣服在紫裳的拉扯下“嘶啦”一聲撕裂了,蹲下去的我趁機(jī)抄起那個盒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打開了它。
非常之快,沒有思考的時間,我知道其他人都如我一樣盯著那個盒子,可惜他們沒有我看的清楚。
那個盒子……是空的!
我很失望,愣在那裡,不知道接下來如何是好。盒子裡面真的什麼都沒有,甚至灰塵……
不對啊,這個盒子如果密封的連灰塵都進(jìn)不去的話,該不會這麼容易的被我打開纔是。
“這個禮物是假的!”莫老闆顯然想的和我一樣,怒吼一聲,“陸柯,幽靈,你們走著瞧!”
我覺得他的反應(yīng)很滑稽,不以爲(wèi)然道:“這真是幽靈留下來的禮物嗎?”
什麼地方傳來噝噝聲,我循聲望去,嚇了一跳。剛纔被英飛扳倒在地上的殭屍開始融化,變成黃色的粘稠的液體,再在空中飄散開來。英飛和莫老闆無語,顯然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情況。莫老闆甚至還向走廊裡看了看,我看的那邊隱約也有黃色的煙霧。
走廊裡的殭屍,一定也是這麼融化了。
很久,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和英飛面前的那具殭屍完全消失了,就連地上的黃色液體也完全的不見。
“它們走了!”紫裳呆呆的說。
我順著她的目光看,窗外有幾個模糊的影子,漸漸飄向遠(yuǎn)方,背影飄飄然,好像穿著古代裝束。
莫老闆不敢相信的說:“他們走了!我們的七個祖先走了,爲(wèi)什麼會這樣?他們明明是被幽靈賭咒要守著這個禮物的??!”
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我恍然大悟,英飛撇了撇嘴。
莫老闆被我們兩個的表情弄毛了,深吸一口氣,繼續(xù)裝著恨巴巴道:“你們笑什麼?”
“笑你啊,你這個愚蠢的報(bào)復(fù)計(jì)劃……一直是在報(bào)復(fù)你們自己!”我整理一下自己扯的慘不忍睹的上衣,說:“幽靈留下的這個禮物,就是賭咒的解除。盒子打開的那一刻就是賭咒解除的時候。這個幽靈真是有意思,竟然把接觸賭咒作爲(wèi)禮物留給陸柯的後人?!?
英飛收起短刀,坦然的看著面前有點(diǎn)摸不清狀況的莫老闆,平靜的說:“幽靈留下的禮物,是‘原諒’。”
賭咒的解除,莫氏一族跟陸柯的恩怨,還有幽靈被奴役的怒火,隨著這份禮物的打開彷彿都已經(jīng)煙消雲(yún)散了。
“沒錯,是原諒!現(xiàn)在,什麼都過去了?!?
莫老闆板著臉,抹了下額頭的汗水,一雙惡狠狠的眼睛在我跟英飛身上輪流瞟來瞟去,過了一會,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便走。聽聲音是下樓去了。
結(jié)局
“我聽說過莫氏一族,不過他們跟我們通靈家族乾的不是一樣的事情。在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熱衷於管理和幫助那些靈魂和惡鬼,而莫氏一族的人專門捕捉那些東西用於奴役?!绷謧軗u頭晃腦的一頓闡述。
“不過,真是走了下坡路了,我們通靈家族只剩下我一個。莫氏一族也沒什麼人了。”
我想起一個朋友,踢一下被林傑搖晃的忘乎所以的凳子:“那麼莫靈是不是……”
林傑一拍巴掌:“聰明啊,莫靈本來是莫氏一族的人,不過他早就跟家裡脫離關(guān)係了,照他的話說,他比較喜歡我們通靈家族的作風(fēng)?!?
那種靠奴役別的東西——就算是靈魂,遲早是要滅亡的。
林傑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我在想什麼,討好的笑著,說:“不過你跟飛賊可真幸運(yùn)啊,收到一份那樣的禮物,可不是天天都能碰上的好事兒?!?
怎麼說呢,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