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一臉血污, 額前是被透明粘液混雜在一起的碎髮，糾纏在一塊，看上去像極了黑色的幹稻草, 要不是那張暫時沒有被遮擋的臉部輪廓, 以及那雙熟悉的眼鏡, 莊宴大約都認不出這人就是柏水。

那個看上去瘦瘦弱弱的1號傢伙。

想到1號, 莊宴就不自覺想到了之後的一系列事情, 所以對方現在還在，當時也沒有被吞噬，而是消失了。

這兒就是消失玩家的聚集所。

“莊……宴？”聽著出, 柏水的聲音乾涸的好像很久沒有發出過。

他望著莊宴那張顯得格外乾淨的臉，深思恍惚, 他是從來沒有想過會在這個地方再次見到對方的, 可也不覺得意外, 因爲這個遊戲玩到最後，肯定是越來越難, 以至於所有人都會被淘汰出局。

“小心！”正這麼想著，他看到莊宴身後熟悉的鐮刀，習慣性地將人推到一旁，自己揮刀砍了上去，硬碰硬之下, 身體被甩出幾米, 吐了不少血。

可之後就立馬站起來, 衝上去, 再砍。

像是習慣了一般, 直到把那怪物給砍死。

等到遠處傳來一道鐘聲，他才喘口氣地跌坐在原地, “你是怎麼進來的？對，被淘汰了，在這裡可遠遠沒有在裡面舒服。”

“我……對不起。”莊宴沒有率先關心這裡的形勢，因爲就現場的景象他就能看得出這裡比起校園差別的太多，而是道了聲歉，這是他埋藏在心底一直覺得內疚的事情。

柏水倒是不在意，現在的他和以往的他也不同了。

“沒事，看你一個人，是救了其他人所以才進來的嗎？”

“嗯。”

柏水突然發笑，“你還真是個好人。”

“這裡是所有被淘汰的人的流放之地，所謂流放之地，就是沒有隨機遊戲的存在，在這裡只有兩種生物：遊戲玩家和怪物。這裡的怪物每隔一小時出現一批，出現後不會消失，除非將怪物殺死。”

“剛纔那個鐘聲聽見了嗎。”

“恩。”

“那個鐘聲響起意味著有人殺掉了這一批怪物中的王怪，王怪死後會爆道具以及休息半個小時的時間，期間所有怪物停止行動，這時候是清場的最好時機。在這兒生存，就是不斷地殺怪，然後不斷地再殺怪。”說著，柏水又笑了聲。

但他很久都沒有笑過了，笑聲有些粗糙難聽。

“沒有通關任務？”

“通關任務，算是吧，你看天空上的倒計時，那個倒計時意味學校大門打開的時間，一旦連接勝利和輸的通道被打開，任務什麼的大概就來了。”

莊宴之前沒有仔細看，現在聽柏水的話朝上望去，纔看見頭頂上的巨大倒計時。

不過讓他注意的是按照柏水所說倒計時一旦清零學校大門就會打開，那裡面的人費勁想要拼湊成功大門鑰匙的意義何在？

柏水似乎也想到了這點，他說：“這只是一場遊戲，目的大約是爲了讓GM看得開心？當裡面的人心心念念想打開大門，以爲之後見到的是迴歸現實的希望，結果卻是一個比之前還要可怕的地獄，你說還會有希望嗎？”

先不說別人，就說柏水自己，在這無窮無盡地打怪中他也快喪失了活下去的希望。

莊宴環視四周，這片地方說得上是廢墟，但也有些植物，偌大的地方他暫時就看見了柏水一個人。

“別看了，這片地方很大，被淘汰的玩家雖然人數也不少，但徹底下線死亡的玩家更多。”

在這裡，沒有遊戲，有的只有和怪物之間的生死搏鬥。

怪物是什麼，GM設立流放區的目的又是什麼，莊宴不相信沒有目的的遊戲，也不相信GM將他們全部捲入遊戲化的世界只是爲了讓他們死亡。

星星！

那個與衆不同的遊戲bug，莊宴突然好奇站在星星背後的人又是誰，這是誰與誰之間的戰役。

“走吧，休息時間差不多了，之後又是一場搏殺。”

*

第三個節點故事結束，裴黎都沒能從故事中找出那抹熟悉的身影，直到他們全部返回學校住處，所有人才發現莊宴徹底消失了。

裴黎手中拿著星星，沉默不語。

他這幅樣子其實很早之前就出現過，那時候羅畢華還覺得對方的態度過於不客氣，但現在他卻完全沒有這個念頭，反而自責因爲他們，莊宴纔會被淘汰。

“宴哥一定會沒事的！”司卓突然發聲。

一聲堅定的會沒事打破了在場人的沉默不語，他們看向在場最需要安慰的人，卻發現那人的目光比他們還要堅定。

“星星在，他會沒事的，你們先休息吧。”裴黎說著，一個人進了房門。

等房門徹底被關上，裴黎才擡手捂住雙眼，低低地嘆了口氣，那傢伙真是！他內心有些憤恨，憤恨對方的言而無信，但也不免擔憂，擔憂對方是否安然無恙。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確定對方的位置，找到對方。

他看向星星，這分明是屬於莊宴的道具，可在遊戲結束後非但沒有被收回，反而在他手上待得好好的，這是否也有意味著莊宴沒事的表現。

“你……沒事……吧……”星星似乎看出了裴黎的低落，出聲詢問。

“星星，你能找到莊宴現在在哪嗎？他有沒有事？”想捏到了根救命稻草，裴黎堅定之下還是不免找了星星詢問。

星星搖頭，它無法確定莊宴的所在，但它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安好。

“打開大門吧。”裴黎突然說道，“莊宴一直想要打開大門看看，門外面究竟是什麼，或許他們就在門後，所以我們一定要打開大門，星星你說是不是？一定是的，他一定就在門後面等著我們。”

星星不理解裴黎複雜的人爲情緒，它的計算告訴它世界除了0就是1，代碼沒有情感，因此它無法給予裴黎認同。

“我先走了，要是裴黎有什麼事，你們都可以來找我。”蘇雲潘看向緊閉的房門，心裡也不是滋味，經過這麼些日子的相識，莊宴和他也算得上是朋友了。

更重要的是這一次莊宴用他自己一個人換取了他們之中任何一個人的生命，這點讓他又佩服又內疚。

他們每個人都有欠莊宴的。

裴黎一早就出了門，一個人拿了把房間裡的匕首朝剩餘碎片所在地走去，他想要打開校園大門，首先就要集齊所有的鑰匙碎片。

本來，莊宴和他打算就在回來之後去拿剩餘的碎片，結果現在反倒讓他一個人成了幹苦力的。

擁有碎片的那兩個男生實力不低，他們討厭學生會的存在，即使最後那個傷害他妹妹的人已經被逐出學生會，後來又死在了遊戲裡，但他們依舊對學生會的感觀極差。

裴黎雖說已經不是學生會的人，但他的名聲還是人所皆知的。

那兩個男生依舊不打算將碎片交出，因爲他們不希望最後由學生會來打開校園大門，而且他們也不認爲大門打開之後會是好的結果。

“所以，你們不給？”裴黎聽了那麼久，就得出一個結論，不想給。

要是之前，他會好好和對方講講道理，順便用懷柔政策讓對方把東西交出來，但現在他急於打開校園大門，說什麼也不願意在兩人身上浪費太多的時間。

“我們比一場，輸了把碎片留下。”裴黎對兩個男生說道，他不是強盜做不出豪取搶奪的事情，但他又必須要把碎片拿到手，因此這是最好的辦法。

“你確定要和我們兩個人比？”

“我不會輸。”

輸了意味著什麼，裴黎絲毫不想去想，所以乾脆不輸了。

他揮手甩鞭，長長的鞭子甩到地上，掀起一陣塵土，就好像他那不服輸的氣勢。

“比什麼？我們可不打自己人。”

“打怪，你們兩個的數量多於我就算我輸。”

其中一男生說：“喂喂，這以多欺少了吧。”

裴黎卻笑，“因爲我要拿的是兩枚碎片。”

另一個男生咬牙，“行！不管怎樣，我們還是不想讓學生會打開校園大門，所以抱歉了。怪物數量是你自己提的，也不算我們欺負你，開始吧。”

開始吧！

一聲令下，恰好對應著打怪時間的開始，裴黎特意挑的早餐活動時間點，他還想早點開門早點把他的人帶回來。

這回的怪物一個個手裡拿著黑色的巨型鐮刀，一刀下去如同死神來臨，瞬間收割走一批人的生命。

比試的三個人站在原地，怪物將他們一圈圍住。裴黎揮鞭上前，一手就抽在怪物的脊樑背上，怪物顫抖兩下，少了些血，卻加快了鐮刀收割的速度。

那兩個人也不甘落後，一個個都拿出了自己的專屬武器，對著怪物猛敲猛打。

怪物皮糙肉厚，兩個人合作才能夠幹掉一隻。

裴黎盯準了那鐮刀，長鞭專攻怪物的鐮刀，只要把鐮刀從怪物手中抽飛，就能夠極大程度地減少怪物的攻擊力。

可是一隻怪物的鐮刀好攻擊，三五隻加起來可就沒那麼容易攻擊了。

一排的鐮刀朝著裴黎砍下來，要不是他躲得快，整個人大約都要變成鐮刀下的肉餅。就在這時，有隻怪物的鐮刀勾在了裴黎的手腕上，猛地一拉，手腕拉出血條，握著鞭子的手下意識一鬆，長鞭便掉在了地上。

而那怪物乘勝追擊，再次一刀而來，對準他的身子，揮刀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