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琳被曲非煙拉出門來,林昊知道,這一遭應(yīng)該是帶儀琳去看令狐沖的。想來明天就是劉正風(fēng)金盆洗手了,嵩山派大概就會來了,我得去衡陽城外阻攔一會兒,算是幫令狐兄還個(gè)人情給曲洋老頭。再說,這嵩山派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搗亂的事,還是要多做做,有益身心。所以林昊看著儀琳和那小姑娘出去,也沒跟出去,倒是閃回廳內(nèi),朝諸位拱拱手,便拉了藍(lán)鳳凰離開。
儀琳被拉出來,情緒未定,想要回去。曲非煙晃身攔在她身前,張開了雙手,只是笑,卻不讓她過去。儀琳突然心念一動:“昨日回雁樓頭,她和另一個(gè)男人一直坐著。直到令狐大哥死於非命,我抱著他屍首奔下酒家,似乎她還在那裡。這一切經(jīng)過,她早瞧在眼裡了,也不用偷聽我的說話。她會不會一直跟在我後面呢?”
想要問她一句話,卻漲紅了臉,說不出口。曲非煙道:“姐姐,我知道你想問我:‘令狐大哥的屍首到哪裡去啦?’是不是?”儀琳道:“正是,姑娘若能見告,我……我……實(shí)在感激不盡?!?
曲非煙道:“我不知道,但有一個(gè)人知道。這人身受重傷,性命危在頃刻。姐姐若能用天香斷續(xù)膠救活了他生命,他便能將令狐大哥屍首的所在跟你說?!?
儀琳道:“你自己真的不知?”
曲非煙道:“我曲非煙如果得悉令狐沖死屍的所在,教我明天就死在別人手裡,被人長劍在身上刺十七八個(gè)窟窿。”
儀琳忙道:“我信了,不用發(fā)誓。那人是誰?”
曲非煙道:“這個(gè)人哪,救不救在你。我們要去的地方,也不是甚麼善地?!?
爲(wèi)了尋到令狐沖的屍首,便刀山劍林,也去闖了,管他甚麼善地不善地,
儀琳點(diǎn)頭道:“咱們這就去罷?!?
兩人走到大門口,見門外兀自下雨,門旁放著數(shù)十柄油紙雨傘。儀琳和曲非煙各取了一柄,出門向東北角上行去。
其時(shí)已是深夜,街上行人稀少,兩人走過,深巷中便有一兩隻狗兒吠了起來。儀琳見曲非煙一路走向偏僻狹窄的小街中,心中只掛念著令狐沖屍身的所在,也不去理會她帶著自己走向何處。
行了好一會,曲非煙閃身進(jìn)了一條窄窄的弄堂,左邊一家門首挑著一盞小紅燈籠。曲非煙走過去敲了三下門。有人從院子中走出來,開門探頭出來。曲非煙在那人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又塞了一件物事在他手中。
那人道:“是,是,小姐請進(jìn)。”
曲非煙回頭招了招手。儀琳跟著她進(jìn)門。那人臉上露出詫異之極的神色,搶在前頭領(lǐng)路,過了一個(gè)天井,掀開東廂房的門簾,說道:“小姐,師父,這邊請坐。”
門簾開處,撲鼻一股脂粉香氣。儀琳進(jìn)門後,見房中放著一張大牀,牀上鋪著繡花的錦被和枕頭。
湘繡馳名天下,大紅錦被上繡的是一對戲水鴛鴦,顏色燦爛,栩栩欲活。儀琳自幼在白雲(yún)庵中出家,蓋的是青布粗被,一生之中從未見過如此華麗的被褥,只看了一眼,便轉(zhuǎn)過了頭。
只見幾上點(diǎn)著一根紅燭,紅燭旁是一面明鏡,一隻梳妝箱子。牀前地下兩對繡花拖鞋,一對男的,一對女的,並排而置。
儀琳心中突的一跳,擡起頭來,眼前出現(xiàn)了一張緋紅的臉蛋,嬌羞靦腆,又帶著三分尷尬,三分詫異,正是自己映在鏡中的容顏。
背後腳步聲響,一個(gè)僕婦走了進(jìn)來,笑瞇瞇的奉上香茶。這僕婦衣衫甚窄,妖妖嬈嬈地甚是風(fēng)騷。儀琳越來越害怕,低聲問曲非煙:“這是甚麼地方?”
曲非煙笑了笑,俯身在那僕婦耳邊說了一句話,那僕婦應(yīng)道:“是?!鄙焓置蜃×俗?,嘻的一笑,扭扭捏捏的走了出去。
儀琳心想:“這女人裝模作樣的,必定不是好人?!庇謫柷菬煟骸澳銕襾韼稚觞N?這裡是甚麼地方?”
曲非煙微笑道:“這地方在衡山城大大有名,叫做羣玉院?!?
儀琳又問:“甚麼羣玉院?”
曲非煙道:“羣玉院是衡山城首屈一指的大妓院。”
儀琳聽到“妓院”二字,心中怦的一跳,幾乎便欲暈去。
她見了這屋中的擺設(shè)排場,早就隱隱感到不妙,卻萬萬想不到這竟是一所妓院。她雖不十分明白妓院到底是甚麼所在,卻聽同門俗家?guī)熸⒄f過,妓女是天下最淫賤的女子,任何男人只須有錢,便能叫妓女相陪。曲非煙帶了自己到妓院中來,卻不是要自己做妓女麼?心中一急,險(xiǎn)些便哭了出來。
便在這時(shí),忽聽得隔壁房中有個(gè)男子聲音哈哈大笑,笑聲甚是熟悉,正是那惡人“萬里獨(dú)行”田伯光。
儀琳雙腿痠軟,騰的一聲,坐倒在椅上,臉上已全無血色。曲非煙一驚,搶過去看她,問道:“怎麼啦?”
儀琳低聲道:“是那田……田伯光!”
曲非煙嘻的一聲笑,說道:“不錯(cuò),我也認(rèn)得他的笑聲,他是你的乖徒兒田伯光?!?
田伯光在隔房大聲道:“是誰在提老子的名字?”
曲非煙道:“喂!田伯光,你師父在這裡,快快過來磕頭!”
田伯光怒道:“甚麼師父?小娘皮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臭嘴?!?
曲非煙道:“你在衡山回雁酒樓,不是拜了恆山派的儀琳小師太爲(wèi)師嗎?她就在這裡,快過來!”
田伯光道:“她怎麼會在這種地方,咦,你……你怎麼知道?你是誰?我殺了你!”聲音中頗有驚恐之意。
曲非煙笑道:“你來向師父磕了頭再說?!?
儀琳忙道:“不,不!你別叫他過來!”
田伯光“啊”的一聲驚呼,跟著拍的一聲,顯是從牀上跳到了地下。
一個(gè)女子聲音道:“大爺,你幹甚麼?”
曲非煙叫道:“田伯光,你別逃走!你師父找你算帳來啦?!?
田伯光罵道:“甚麼師父徒兒,老子上了令狐沖這小子的當(dāng)!這小尼姑過來一步,老子立刻殺了她?!?
儀琳顫聲道:“是!我不過來,你也別過來?!?
曲非煙道:“田伯光,你在江湖上也算是一號人物,怎地說了話竟不算數(shù)?拜了師父不認(rèn)帳?快過來,向你師父磕頭?!?
田伯光哼了一聲不答。儀琳道:“我不要他磕頭,也不要見他,他……他不是我的徒弟。”
田伯光忙道:“是??!這位小師父根本就不要見我?!?
曲非煙道:“好,算你運(yùn)氣。後面有個(gè)人跟著我們,你去打發(fā)了”
田伯光突然提聲喝道:“小賊,好膽?!北懵牬案褡樱镜囊宦?,飛出去一個(gè)人影。“那個(gè)人是個(gè)尼姑,是這小尼姑的師姐?!?
儀琳一聽,居然是自己師姐,回頭一想,師傅肯定是不放心我一人,纔派師姐跟來的,不知道師姐有沒有受傷。可又想起,自己如今身在妓院,師傅知道了,怎麼解釋的清。一時(shí)間心亂如麻。
田伯光問道:“小姑娘,你是誰?”
曲非煙笑道:“你不用問。你乖乖的不說話,你師父永遠(yuǎn)不會來找你算帳?!?
田伯光果然就此更不作聲。
儀琳道:“曲姑娘,咱們快走罷!”
曲非煙道:“那個(gè)受傷之人,還沒見到呢。你不是有話要跟他說嗎?你要是怕師父見怪,立刻回去,卻也不妨。”
儀琳沉吟道:“反正已經(jīng)來了,咱們……咱們便瞧瞧那人去?!?
曲非煙一笑,走到牀邊,伸手在東邊牆上一推,一扇門輕輕開了,原來牆上裝有暗門。曲非煙招招手,走了進(jìn)去。
儀琳只覺這妓院更顯詭秘,幸好田伯光是在西邊房內(nèi),心想跟他離得越遠(yuǎn)越好,當(dāng)下大著膽子跟進(jìn)。
裡面又是一房,卻無燈火,藉著從暗門中透進(jìn)來的燭光,可以看到這房甚小,也有一張牀,帳子低垂,依稀似乎睡得有人。儀琳走到門邊,便不敢再進(jìn)去。
曲非煙道:“姐姐,你用天香斷續(xù)膠給他治傷罷!”
儀琳遲疑道:“他……他當(dāng)真知道令狐大哥屍首的所在?”
曲非煙道:“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我可說不上來?!眱x琳急道:“你剛纔說他知道的?!?
曲非煙笑道:“我又不是大丈夫,說過了的話卻不算數(shù),可不可以?你要是願意一試,不妨便給他治傷。否則的話,你即刻掉頭便走,誰也不會來攔你?!眱x琳心想:“無論如何要找到令狐大哥的屍首,就算只有一線機(jī)會,也不能放過了。”便道:“好,我給他治傷?!?
回到外房去拿了燭臺,走到內(nèi)房的牀前,揭開帳子,只見一人仰天而臥,臉上覆了一塊綠色錦帕,一呼一吸,錦帕便微微顫動。儀琳見不到他臉,心下稍安,回頭問道:“他甚麼地方受了傷?”
曲非煙道:“在胸口,傷口很深,差一點(diǎn)兒便傷到了心臟。”
儀琳輕輕揭開蓋在那人身上的薄被,只見那人袒裸著胸膛,胸口前正中大一個(gè)傷口,血流已止,但傷口甚深,顯是十分兇險(xiǎn)。
儀琳定了定神,心道:“無論如何,我得救活他的性命。”將手中燭臺交給曲非煙拿著,從懷中取出裝有天香斷續(xù)膠的木盒子,打開了盒蓋,放在牀頭的幾上,伸手在那人創(chuàng)口四周輕輕按了按。
曲非煙低聲道:“止血的穴道早點(diǎn)過了,否則怎能活得到這時(shí)候?”
儀琳點(diǎn)點(diǎn)頭,發(fā)覺那人傷口四處穴道早閉,而且點(diǎn)得十分巧妙,遠(yuǎn)非自己所能,於是緩緩抽出塞在他傷口中的棉花,棉花一取出,鮮血便即急涌。
儀琳在師門曾學(xué)過救傷的本事,左手按住傷口,右手便將天香斷續(xù)膠塗到傷口之上,再將棉花塞入。這天香斷續(xù)膠是恆山派治傷聖藥,一塗上傷口,過不多時(shí)血便止了。儀琳聽那人呼吸急促,不知他是否能活,忍住便道:“這位英雄,貧尼有一事請教,還望英雄不吝賜教?!?
突然之間,曲非煙身子一側(cè),燭臺傾斜,燭火登時(shí)熄滅,室中一片漆黑。曲非煙叫了聲“啊喲”,道:“蠟燭熄了?!?
儀琳伸手不見五指,心下甚慌,尋思:“這等不乾不淨(jìng)的地方,豈是出家人來得的?我及早問明令狐大哥屍身的所在,立時(shí)便得離去?!鳖澛晢柕溃骸斑@位英雄,你現(xiàn)下痛得好些了嗎?”那人哼了一聲,並不回答。
曲非煙道:“他在發(fā)燒,你摸摸他額頭,燒得好生厲害?!?
儀琳還未回答,右手已被曲非煙捉住,按到了那人額上。本來遮在他面上的錦帕已給曲非煙拿開,儀琳只覺觸手處猶如火炭,不由得起了惻隱之心,道:“我還有內(nèi)服的傷藥,須得給他服下才好。曲姑娘,請你點(diǎn)亮了蠟燭?!?
曲非煙道:“好,你在這裡等著,我去找火?!眱x琳聽她說要走開,心中急了,忙拉住她袖子道:“不,不,你別去,留了我一個(gè)兒在這裡,那怎麼辦?”
曲非煙低低笑了一聲,道:“你把內(nèi)服的傷藥摸出來罷。”
儀琳從懷中摸出一個(gè)瓷瓶,打開瓶塞,倒了三粒藥丸出來,託在掌中,道:“傷藥取出來啦。你給他吃罷?!?
曲非煙道:“黑暗中別把傷藥掉了,人命關(guān)天,可不是玩的。姐姐,你不敢留在這裡,那麼我在這裡待著,你出去點(diǎn)火。”
儀琳聽得要她獨(dú)自在妓院中亂闖,更是不敢,忙道:“不,不!我不去。”
曲非煙道:“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你把傷藥塞在他口裡,喂他喝幾口茶,不就得了?黑暗之中,他又見不到你是誰,怕甚麼?。窟?,這是茶杯,小心接著,別倒翻了。”
儀琳慢慢伸出手去,接過了茶杯,躊躇了一會,心想:“師父常道,出家人慈悲爲(wèi)本,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就算此人不知道令狐大哥屍首的所在,既是命在頃刻,我也當(dāng)救他。”於是緩緩伸出右手,手背先碰到那人額頭,翻過手掌,將三粒內(nèi)服治傷的“白雲(yún)熊膽丸”塞在那人口中。
那人張口,含在嘴裡,待儀琳將茶杯送到口邊時(shí)喝了幾口,含含糊糊的似是說了聲“多謝”。儀琳道:“這位英雄,你身受重傷,本當(dāng)安靜休息,只是我有一件急事請問。令狐沖令狐俠士爲(wèi)人所害,他屍首……”
那人道:“你……你問令狐沖……”
儀琳道:“正是!閣下可知這位令狐沖英雄的遺體落在何處?”
那人迷迷糊糊的道:“甚……甚麼遺體?”
儀琳道:“是啊,閣下可知令狐沖令狐俠士的遺體落於何方?”那人含糊說了幾個(gè)字,但聲音極低,全然聽不出來。儀琳又問了一遍,將耳朵湊近那人的臉孔,只聽得那人呼吸甚促,要想說甚麼話,卻始終說不出來。
儀琳突然想起:“本門的天香斷續(xù)膠和白雲(yún)熊膽丸效驗(yàn)甚佳,藥性卻也極猛,尤其服了白雲(yún)熊膽丸後往往要昏暈半日,那正是療傷的要緊關(guān)頭,我如何在這時(shí)逼問於他?”她輕輕嘆了口氣,從帳子中鑽頭出來,扶著牀前一張椅子,便即坐倒,低聲道:“待他好一些後再問?!?
曲非煙道:“姐姐,這人性命無礙麼?”
儀琳道:“但願他能痊癒纔好,只是他胸前傷口實(shí)在太深。曲姑娘,這一位……是誰?”
曲非煙並不答覆,過了一會,說道:“我爺爺說,你甚麼事情都看不開,是不能做尼姑的。”
儀琳奇道:“你爺爺認(rèn)得我?他……他老人家怎知道我甚麼事情都看不開?”
曲非煙道:“昨日在回雁樓頭,我爺爺帶著我,看你們和田伯光打架。”
儀琳“啊”了一聲,問道:“跟你在一起的,是你爺爺?”
曲非煙笑道:“是啊,你那個(gè)令狐大哥,一張嘴巴也真會說,他說他坐著打天下第二,那時(shí)我爺爺真的有些相信,還以爲(wèi)他真有一套甚麼出恭時(shí)練的劍法,還以爲(wèi)田伯光鬥不過他呢,嘻嘻?!?
黑暗之中,儀琳瞧不見她的臉,但想象起來,定然滿臉都是笑容。曲非煙愈是笑得歡暢,儀琳心頭卻愈酸楚。
曲非煙續(xù)道:“後來田伯光逃走了,爺爺說這小子沒出息,既然答應(yīng)輸了拜你爲(wèi)師,就應(yīng)當(dāng)磕頭拜師啊,怎地可以混賴?”
儀琳道:“令狐大哥爲(wèi)了救我,不過使個(gè)巧計(jì),卻也不是真的贏了他?!?
曲非煙道:“姐姐,你良心真好,田伯光這小子如此欺侮你,你還給他說好話。令狐大哥給人刺死後,你抱著他的屍身亂走。我爺爺說:‘這小尼姑是個(gè)多情種子,這一下只怕要發(fā)瘋,咱們跟著瞧瞧?!妒俏覀兌烁谀汜崦妫娔惚е@個(gè)死人,一直不捨得放下。我爺爺說:‘非非,你瞧這小尼姑多麼傷心,令狐沖這小子倘若不死,小尼姑非還俗嫁給他做老婆不可?!?
儀琳羞得滿臉通紅,黑暗中只覺耳根子和脖子都在發(fā)燒。
曲非煙道:“姐姐,我爺爺?shù)脑拰Σ粚???
儀琳道:“是我害死了人家。我真盼死的是我,而不是他。倘若菩薩慈悲,能叫我死了,去換得令狐大哥還陽,我……我……我便墮入十八重地獄,萬劫不能超生,我也心甘情願?!彼f這幾句話時(shí)聲音誠懇之極。便在這時(shí),牀上那人忽然輕輕呻吟了一下。
儀琳喜道:“他……他醒轉(zhuǎn)了,曲姑娘,請你問他,可好些了沒有?”
曲非煙道:“爲(wèi)甚麼要我去問!你自己沒生嘴巴!”
儀琳微一遲疑,走到牀前,隔著帳子問道:“這位英雄,你可……”一句話沒說完,只聽那人又呻吟了幾聲。儀琳尋思:“他此刻痛苦難當(dāng),我怎可煩擾他?”
悄立片刻,聽得那人呼吸逐漸均勻,顯是藥力發(fā)作,又已入睡。曲非煙低聲道:“姐姐,你爲(wèi)甚麼願意爲(wèi)令狐沖而死,你當(dāng)真是這麼喜歡他?”
儀琳道:“不,不!曲姑娘,我是出家人,你別再說這等褻瀆佛祖的話。令狐大哥和我素不相識,卻爲(wèi)了救我而死。我……我只覺萬分的對他不起?!?
曲非煙道:“要是他能活轉(zhuǎn)來,你甚麼事都肯爲(wèi)他做?”
儀琳道:“不錯(cuò),我便爲(wèi)他死一千次,也是毫無怨言。”
曲非煙突然提高聲音,笑道:“令狐大哥,你聽著,儀琳姐姐親口說了……”
儀琳怒道:“你開甚麼玩笑?”
曲非煙繼續(xù)大聲道:“她說,只要你沒死,她甚麼事都肯答允你?!?
儀琳聽她語氣不似開玩笑,頭腦中一陣暈眩,心頭怦怦亂跳,只道:“你……你……”
只聽得咯咯兩聲,眼前一亮,曲非煙已打著了火,點(diǎn)燃蠟燭,揭開帳子,笑著向儀琳招了招手。儀琳慢慢走近,驀地裡眼前金星飛舞,向後便倒。曲非煙伸手在她背後一託,令她不至摔倒,笑道:“我早知你會大吃一驚,你看他是誰?”
儀琳道:“他……他……”聲音微弱,幾乎連氣也透不過來。牀上那人雖然雙目緊閉,但長方臉蛋,劍眉薄脣,正便是昨日回雁樓頭的令狐沖。
儀琳伸手緊緊抓住了曲非煙的手臂,顫聲道:“他……他沒死?”
曲非煙笑道:“他現(xiàn)下還沒有死,但如你的傷藥無效,便要死了。”
儀琳急道:“不會死的,他一定不會死的。他……他沒死!”驚喜逾恆,突然哭了起來。
曲非煙奇道:“咦,怎麼他沒有死,你卻反而哭了?”
儀琳雙腳發(fā)軟,再也支持不住,伏在牀前,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說道:“我好歡喜。曲姑娘,真是多謝你啦。原來,原來是你救了……救了令狐大哥?!?
曲非煙道:“是你自己救的,我可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我又沒天香斷續(xù)膠。”儀琳突然省悟,慢慢站起,拉住曲非煙的手,道:“是你爺爺救的,是你爺爺救的?!?
過了一會兒,突然有人尋到了這裡,嘴裡喊著:“大師兄,大師兄。”
儀琳一聽,是華山派的。可又擔(dān)心自己在妓院裡,說不清,不好去開門,卻不料那人直接就推門進(jìn)來。倒嚇了屋內(nèi)兩人一跳。
曲非煙問道:“你是誰?怎麼亂闖。還有,你怎麼知道是這間屋子?”
那華山派來人,正是令狐沖的鐵桿,陸猴兒,林昊放心不下令狐沖,知道曲非煙帶儀琳來了這妓院,未免讓儀琳難堪,也爲(wèi)了令狐沖傷勢。就派人去通知了福威鏢局的分處,讓他們派人過來接走。
正巧,看到陸猴兒,這人林昊熟悉,正是令狐沖的鐵桿小弟。令狐沖一犯事,上了思過崖,送酒送菜的基本就是他了。
於是這項(xiàng)任務(wù)就落到他頭上了,嶽不羣見了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爲(wèi)自己華山派的弟子忙活,只能說道:“一路上多加小心,不可得罪了別人?!?
在金錢武力雙重攻勢下,陸猴兒幾人很快就知道了令狐沖的藏身之地。然後,接下來的事就簡單多了。
陸猴兒接過了令狐沖,帶著儀琳就往福威鏢局走。畢竟現(xiàn)在劉府人多眼雜,不好養(yǎng)傷。而曲非煙,很無奈地被人撇下了。
儀琳嘴裡稱謝,可是也覺得這裡不是久留之地,要是被師傅知道,真是百口莫辯,也希望趕快離開,正巧陸猴兒就來了。
曲非煙道:“哼,你們不陪我,我去找菁姐姐。?!?
PS:睡個(gè)午覺,貌似碰到了傳說中的鬼壓牀,意識清晰,怎麼也醒不了,總感覺有人拉自己,還有個(gè)小孩說別拉他。如果是一次,也許覺得是幻覺。問題是我醒來後,換了個(gè)姿勢,又碰到了。上帝作證,我們家那時(shí)什麼人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