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在遠古時期,這中原大地上洪水肆虐,又有上古巨獸到處爲禍人間,人們苦不堪言。天帝見世人飽受苦難,便派三個巨神下界降妖除魔。三神齊心協(xié)力,先把巨獸統(tǒng)統(tǒng)趕到西南,用大山圈起,這便是現(xiàn)在的盤古山脈;又把洪水統(tǒng)統(tǒng)趕到東北形成一海,名曰荊海。待做完這兩件事, 三巨神擔心他們迴天界之後,洪水猛獸捲土重來,便向天帝請求,不再入天界,永留凡間。天帝遂了三神心願,三神於是化成三座擎天巨柱:一座“伏魔峰”,聳在盤古山脈——鎮(zhèn)魔獸;一座“通天峰”聳在流雲(yún)山—— 鎮(zhèn)妖邪;還有一座就是這邊的“定海崖”——鎮(zhèn)江海。
定海崖南面緊挨著一座山,因山頂上是一塊空地,所以叫平頂山。空地上有一座龍王廟,眼下這裡住的,卻是一夥強人。
此時紅日初升,在這片空曠地上已站了百十號人,赤膊光膀,正面對著廟門,一邊喊著號子,一邊操練,聲音倒是整齊劃一,應著回聲遠遠傳了出去頗有些氣勢。
廟門下襬著一張方桌,幾張長凳。旁邊站一男子,約莫二十多歲,瘦高個,臉也頗長,身著甲冑,手持一桿銀槍,正用一雙三角眼看著衆(zhòng)人操練。
“二弟。”又從廟裡走來一人,此人三四十歲的樣子,個頭不高體格倒是魁梧,腰間左右各掛一口鋼刀,往上看滿臉橫肉,一口絡腮鬍,雙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往下看兩腿粗短有力,坦胸露乳甚是粗獷。
“大哥。”兩人一高一矮,一粗一瘦,高的比矮的高出一頭,粗的比瘦的粗出一圈。這二人便是這夥強人頭子了。
此二人原本是宣朝禁衛(wèi)軍的兩個小統(tǒng)領,年齡大一點的,善使雙刀,人稱百變刀張隆;小一點的,舞得一手好槍法,人稱銀槍將韓彬。
大明軍兵臨宣朝都城北源城那天,宣朝最後一個皇帝懷歷帝投井自盡,當朝丞相陸文亭下令開門投降。因著大明軍在數(shù)月前,攻下北方重鎮(zhèn)陰城時,南明的統(tǒng)帥,也就是現(xiàn)在一統(tǒng)天下的神武皇帝,把城內上上下下,屠了個一乾二淨。所以北宣投降那天,北源城內早就亂作一團。這二人也是那時帶了自己的百十個部下趁亂跑了出來,幾經(jīng)反轉纔來到這裡。
張隆走到桌前,把雙刀放到桌上。一臉無奈道:“不是說好了麼,眼下糧食不夠吃,沒事就別讓兄弟們活動太多。”
“大哥說的是。”韓彬拱手道:“可是昨夜王掌櫃的給咱們說,那三人可能今天早上便到,所以我才讓弟兄們一大早就在這操練一番,到時他們上來,就用這氣勢鎮(zhèn)鎮(zhèn)他們,要真是來招安的,也不敢輕慢咱們。嘿嘿!”
“這裡離鎮(zhèn)上還有八九里地呢,多派幾人沿山路打探,什麼時候快上來了,再操練也不遲。”張隆說著朝場上一揮手,讓衆(zhòng)人散了。
兩人在方桌前坐了,張隆拎起茶壺給兩人各到了一杯茶說道:“招安這事都是老餘瞎猜的,王掌櫃的可沒聽那三人親口說過。”
“可是餘軍師向來料事如神,若不是他一路上讓咱們行事低調,扮成普通的散兵遊勇,這大明軍能兩次都只派了二三百人過來圍剿麼?還有讓那王掌櫃的做咱們鎮(zhèn)上的眼線,這可使咱們少跑了不少冤枉路啊。我覺得這次應該也是八九不離十。大哥您說呢?”
“唉!”張隆嘆了口氣道:“其實大哥也希望是來招安的,我們又不是天生的歹人,誰想做這攔路搶劫的勾當。”
“大哥說的是。”一提到傷心處,韓彬就有想哭的衝動,他們來這不到兩月,下山搶劫五次,三次空手而歸。不是搶不到,而是到手之後看著人家可憐,又把東西還給了人家。幾次折騰過後,他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不是做強盜的料!
兄弟倆正在感嘆,忽聽廟裡有人說道:“這大清早不知兩位將軍爲何事傷神?”話音未落,廟裡又出來一人。這人三十多歲,個子不高,一張三角臉,留著八字鬍,滴溜溜地小眼睛透著精明。也不等人招呼,自顧坐了下來,又給自己倒了杯水。
“餘軍師。”韓彬對此人頗爲恭敬,當下答道:“我和大哥正在談這招安的事,軍師您說這三人是來招安的麼?”
“這事我也不敢肯定。”餘軍師道,“不過依著王掌櫃的所述,爲首那人穿的乃是南方精品絲綢,就這一點絕不是生意人。那是官家纔有資格上身的。”
“這麼說真是來招安的?”韓彬又問道。
“那就只有等他們來才能知道了,但是不論如何,二位將軍都要小心應對,這三人主動要來拜會咱們,絕不會是因爲什麼小事。”
三人正在這邊琢磨,忽聽山門傳來一聲長腔:“報……!”一個嘍囉跑到跟前,“稟報二位將軍,那三人現(xiàn)已上山!”
“不要阻攔,讓他們上來!”
不多時,山下三人已登上山頂,正好遇見這夥強人正在操練。
衆(zhòng)人見那三人上來,這號子喊得又強了幾分。不過眼前一亮,都把目光齊刷刷的往那青衫少女身上放,號子聲喊得便凌亂起來。
青衣少女一見這麼多人都往自己身上看,頓時羞得滿面透紅,不自覺的往前走了幾步躲在了師父身後,早把昨天說的勸他們棄惡從善的事拋到了九霄雲(yún)外。
她這等小動作哪裡逃過這幫人的法眼,都以爲自己的氣勢鎮(zhèn)住了這小姑娘,心裡更是得意,不覺抖擻精神把這號子喊得震天響!
張隆看著甚是滿意,心裡笑罵:這幫鳥人,以前在大營訓練時也沒見喊這麼響過,說到底還是美女比軍法管用。當下朝著韓彬一揮手讓他把這些人給撤了,呆了一下見沒反應,扭頭一瞅,見這小子兩眼還直勾勾的盯著那青衣少女亂看,於是用胳膊使勁搗了他一下。
韓彬正在想到娶媳婦的時候,忽覺腰部一酸,低頭一看張隆朝他擺手,眨了眨眼睛纔回過神來,當場喝散了衆(zhòng)人。
衆(zhòng)人在廟門口圍成了一個圈,中間空出一大片場地,張隆帶著韓彬和餘福向那三人走去。餘福見爲首那人三十多歲,穿著很是考究,舉手投足間顯露出書生意氣。只是那雙眼睛好似高高在上,俯視衆(zhòng)人。那人似有察覺,眼睛往這一撇,餘福趕忙把頭低下。
待到跟前,餘福搶先一步越過張隆韓彬,上前對著那個中年男子一作揖道:“不知先生尊稱,來此有何貴幹?”
此話一出口,張隆就覺得不倫不類,土匪還講什麼禮節(jié)。依著他應該是劈頭便問一句“爾等何人!膽敢闖我山門!”那多氣魄。但是沒拗過韓彬和餘福,只得作罷。
旁邊那老者還了一禮,說道:“家主號流雲(yún)居士,早聞這定海崖鍾靈毓秀,昨日一見果然不凡,有意在此長住。”說罷,左右看了下週圍又道:“不過這裡甚是凌亂,希望三位儘快差人收拾妥當。”
啥?這話說的張隆他們一愣。
周圍衆(zhòng)人正在盯著那青衣少女看,不時有小聲議論者,忽覺場中安靜下來,不知所謂何事,又把目光齊刷刷的轉向另外幾人。
還是張隆見多識廣率先反應過來,但不知是一時口沒跟上心,還是心沒跟上口,沒來由的喊出了一句:“爾等何人!膽敢闖我山門!”
他這一喊,也讓韓彬回過神來,他直接就問:“你們是來招安的麼?”
那老者回道:“不是。”
“哼!”既然知道不是招安的,張隆便不再跟他們客氣,他一把推開了擋在他前面的餘福,直面三人道:“沒聽說過這人還有主動要往土匪窩裡鑽的。把身上錢財拿來,速速下山!”
“對!快拿錢來,把錢拿出來!”衆(zhòng)人也跟著嚷道,稍微有點遠見的又喊道:“把那女的留下!”引來衆(zhòng)人一陣鬨笑。
那青衣少女見對方個個兇神惡煞,便從背上把那柄短劍取在手中。張隆見狀罵道:“真不知天高地厚!”又見那柄劍做工精細,想來還能值倆錢,隨手便往那青衣少女手中奪去。
“大哥且慢!”這時韓彬攔在了他身前,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說道:“對一女子動手,傳出去有損大哥威名,這事交給弟弟的來辦。”隨後又一轉身,換上滿面笑容對那少女說:“姑娘莫要驚慌,我等雖是強人,卻爲世事所迫,並非有意爲非作歹,各位只要把錢財留下,我等可保各位安然無恙。”
這時那中年男子終於開口:“確實不是窮兇極惡之徒。我有千金之數(shù),你要是能勝了我徒兒手中這柄劍,我便送與你,若不能,當速速搬離此處。”
“一言爲定!”不及韓彬回話,張隆已滿口答應下來。隨後大手一揮,讓衆(zhòng)人散開,場中又空出一片場地。
“大哥這有些不妥吧?若是傳了出去……”韓彬有些懵了。
“弟弟先聽我說。”張隆打斷韓彬靠他耳邊說道:“那女娃哪裡是你的對手,你就當指點她兩下,傳了出去也不損你名聲。再說,若是她待會被你的武功折服,傾心與你,傳了出去也是一段佳話。”
“還是大哥考慮的周全。”聽了這番話,韓彬心裡一陣感激,雙手一拱:“就聽哥哥的!”
張隆笑而不語。
“姑娘,請!”韓彬大手一伸,往場地中央走去。
衆(zhòng)人見有一出好戲看,氣氛馬上熱烈起來,都在一旁煽風點火,把剛纔劍拔弩張的場面早就忘的一乾二淨。那青衣少女向師父看去,見她師父把頭微微一點,便也往場地中央走去。
韓彬早已拿著那桿銀槍等候多時,本來他是想隨便找把刀劍比劃比劃的,後來考慮用刀劍耍不出自己的威風,便把自己的成名兵器“銀光龍王槍”拿在手中。
見那姑娘前來,韓彬撇她一眼,也不與她拆招,自顧自的舞了起來。霎時場地內銀光亂舞、眼花繚亂,唬得衆(zhòng)人紛紛後退。而那少女也不拔劍,只是站在場中看著韓彬舞槍弄棒。
韓彬有意在那少女面前露兩手,這銀光越舞離那少女越近,周圍草木紛飛,卻不曾傷到那姑娘分毫。場外衆(zhòng)人見韓彬耍到妙處紛紛拍手叫好!
漸漸少女被那銀光所裹,銀色槍芒映在她的臉上看的韓彬是如癡如醉,手上卻不敢怠慢。這時忽見少女對自己微微一笑,韓彬心裡一陣高興,也咧嘴就笑。豈料少女瞬間把右手一擡,只聽“啪”的一聲,那劍拍在了韓彬的頭上。
韓彬正舞的起勁,忽覺頭上多一物件,動作戛然而止,架勢不及回收,擡眼一看,見少女手中劍正放在自己頭上。衆(zhòng)人正拍手叫好,見場中銀光忽散,韓統(tǒng)領姿勢古怪,頭上正被那少女拿劍按著……
此時若有遊人上山,定在山下也能聽見這衆(zhòng)人笑罵之聲。這些人跟隨韓統(tǒng)領多年,何時見過這等稀奇場面,嬉笑怒罵早已倒了一片。“韓將軍怕媳婦!”“還沒娶過門呢,就被揍了!”“爺們的臉都被丟光了”“還有一桿槍呢!”“那是留著洞房的”……。笑聲裡夾雜著些不倫不類的話傳了出來。
見衆(zhòng)人如此,韓彬倒覺得不好意思,不過剛纔一不留意輸了,便想著再扳回一城,於是對那姑娘說道:“一幫粗人,姑娘莫要跟他們一般見識,剛纔姑娘好劍法,韓某想再次領教領教。”
那青衣少女入世不深,雖對有些話是懂非懂,但也能聽出衆(zhòng)人說的都是些輕薄之語,微微一皺眉,見韓彬已擺好架勢,便縱身一躍朝韓彬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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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彬剛纔被那姑娘一拍,雖是一時大意,卻也看出這姑娘也是習武之人,這次不敢大意,見那少女迎上前來,又怕出槍傷著她,便想虛晃一槍把她逼出圈外,哪隻這槍剛剛端起,“啪”——這少女手中的劍又拍在了自己的頭上。韓彬心中一驚,用槍尾一格,“啪”這劍躲開槍尾再次拍在了自己的頭上。韓彬心中駭然,當下跳出圈外,青衣少女也不去追,兩人便在場中相互對視。
衆(zhòng)人見場中韓統(tǒng)領連連失利,知道少女剛纔那一拍並非僥倖,氣氛隨之一緊,與適才嬉笑怒罵成鮮明對比。張隆在旁心中也是大驚,這女子騰挪身法絕非一般習武之人可比!韓彬的槍法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在此女子面前卻毫無招架之力,此場比試勝負一定。
再看那場中,韓彬臉上逐漸凝重,雙手緊握長槍,心中暗自提氣,步法比剛纔緩了許多。衆(zhòng)人見韓統(tǒng)領是要露出真本事,皆屏住呼吸。
突然!韓彬上前一步,手中長槍“刷”“刷”“刷”連刺三槍,皆從少女腰畔閃過!
“哄!”場外頓時炸開了鍋,張隆也破口大罵:“你丫本來就打不過人家,你還讓著她!”
這時青衣少女拿劍又拍在了韓彬頭上。場外衆(zhòng)人噓聲一片:“沒見我們韓統(tǒng)領讓著你麼!”
“你這潑婦甚不識擡舉!”
“你倆洞房時再叫你見見真本事!”
那青衣少女何時聽過如此辱罵,早已轉羞爲怒,也不等韓彬擺好架勢,手上那劍便“啪”的一聲,拍到了韓彬的頭上,力道可比剛纔大了許多,拍的韓彬眼冒金星,可手裡這槍始終不肯往姑娘身上刺去。那少女可不管這麼多,一腔怒火全都撒在了韓彬身上。這劍又“啪”的一聲打在了韓彬的臉上,韓彬霎時覺得左臉火辣辣一片,痛的這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這時只聽場外那中年男子說:“青童,莫要傷人。”
“是,師父。”那青衣少女聽罷,應了一聲,縱身一躍,回到了師父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