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部似乎不在這層。

沈葉跟在他斜後方，進了電梯。

除去角落處，抱著文件，有些昏昏欲睡的職員外，封閉的電梯內，只剩下他們二人。相隔半米左右。

沈葉快一米七，但依舊比王經理低半個頭。

平視，正巧看到他深灰色的西裝胸口上，空蕩蕩的。

她小聲提醒：

“王經理，你的胸牌呢？”

啊？

瞬間，旁邊的職員一點兒瞌睡都沒有了。不可置信地看過來。

這人說什麼胡話呢？

沈葉馬上注意到，同時悄悄挪了兩步，掩護住王經理。

這人反應這麼大，啓行怕不是實行檢舉制度？

要是他去揭發就不好了。

王經理神色如常：

“我不用戴胸牌。”

“那就好。”

她鬆了口氣。

以前的公司，就總讓她一個坐辦公室的小策劃戴好胸牌。

還說，如果她再這麼散漫，就要扣她工資。

邁出電梯，宣傳部就在轉角。

王經理說他會直接把資料問清，帶過來。沈葉就在門口等著。

她冷靜地重新思考了一下王經理的身份——

她想，在衆多王經理中，這位大概算比較有威信的。

不用戴胸牌，還可以堂堂正正地進部長辦公室。

估計算個管理層了。人卻很親切。

交個朋友，以後要是有問題，還可以請教他。

正想著，王經理就推門出來。

“這是他們目前的規劃，裡面還有待定的地方，需要跟進。我都標出來了。”

沈葉道過謝後，放進包裡。

電子鐘上的像素塊已拼作五點整。

她問道：“您今天的工作結束了嗎？”

他點下頭。

“結束了。”

他向電梯走，狀似無意道：

“你的車留在這裡，會不會不方便。”

這話是在拒絕。

但凡是個稍微有點眼色的人，就知道自己該回家了。

可惜，沈葉不是。

她早有準備似的擺擺手：

“沒事，我打車來的。”

對方只得繼續道：

“但我明天要開車回來。”

“噢噢！那也太不方便了。”

沈葉執著得快，放棄得也很快。

“回來再說吧。”

王經理卻在踏進電梯的瞬間改了主意。

他的手懸停在發亮電梯按鍵前，頓了幾秒。

“頂層有家餐廳。”

*

電梯直升上去。打開。

窗外的天半黑。一整片環繞著的玻璃牆外，燈火已亮起來。閃如碎鑽。

不說別的，只氛圍便令人沉醉。

沈葉也忍不住道：“這裡環境好棒……”

不愧是市中心的氣派。

選好兩份單人套餐，沈葉先付了款。王經理倒也沒爭。

自己待慣了，這時她倒是有點手足無措。

有種任務提交完畢，卻被告知需要等待讀條，獎勵才能到賬的感覺。

還是王經理先開了口：

“可以請教下，貴司對藝人喬思宇大致規劃是什麼嗎？”

是工作話題。

沈葉想想。

“目前的話，還是要讓他繼續在歌手的路上發展吧。”

對面的人笑了。

他的笑總是不出聲的。

那種，如果不看著他的嘴角，就不會知道的笑。

他說：“這算不上規劃。”

沈葉攤牌。

“也的確。我太外行了。”

他垂眼，擺好微微偏移的餐具：

“即使前期造勢成功，長期規劃也還是要有。”

雖然自己根本沒有造勢，沈葉還是深以爲然。

“嗯！回去我看看，能不能找到顧問。”

兩盤精緻的前菜被擺上來。

“沒有固定的規劃團隊？”

“目前沒有。”

以後……也不一定會有。

王經理從皮夾裡取出一張名片，放在桌上：

“這是啓行平時聯繫的團隊，還算有經驗。可以聽聽他們的建議，但也不用過度信任。”

“好。”

沈葉有些意外。

她小心收好名片，想：

王經理真的是一個很不錯的人。一直在給她提供幫助。

但是，小說的所有劇情，總共只跨越了兩年。

這代表，在近兩年中的某一天，啓行必然會倒閉。

到時候大廈將傾，殃及池魚……

她暗下決心，問道：

“王經理您，有考慮過在別家企業就職嗎？”

“當然，不是特指我們公司啦。”

對面人的面上紋絲不動，可驟然間，有前所未有的審視和壓迫感。

語氣卻很輕：

“目前沒有。”他的指尖攀上玻璃杯細長的底柱，“我有什麼跳槽的理由嗎？”

業內最大的公司，也是發展勢頭最好的公司。

挖人都沒有敢來啓行挖的，又怎麼會有人想從聚寶盆往外跳？

“因爲……事情是說不準的。”

她邊揣摩，邊措辭：“啓行是不是什麼都要做到最好。”

“是。”

對方的言語中，第一次出現了一些——

賭氣的意味？

怎麼和某詞曲作者有點像啊……

不能透露未來，她便接著打比方：

“那，如果有一個很重要的資源，或是一個很好的人選，但就是拿不到。要怎麼辦？”

對方說得不容置疑：“要拿到。”

“但是有的東西就是拿不到的。”

就好像啓行招不到柳青青。

表明上是一個超大型企業和一個還算當紅的藝人，實際上，卻是炮灰公司和天選之女。

“葉子娛樂難道打算一直維持作坊式的經營嗎。”

他不回答，不置評。而是提問。

“目前是。”

“那如果啓行要收購葉子娛樂呢。”

沈葉擡頭，正對上他沉靜的眼光。

她答得乾脆：

“不賣。”

“心裡價位？”

“我沒有。”

他輕輕感嘆：“拿不到啊。”

無話。

沈葉悶頭吃飯。

我不是要勸他小心些嗎，怎麼差點把自己公司也搭進去……

天色漸沉。

分別時，王經理給她留下聯繫方式。

“接洽上有什麼問題，你可以直接來問我。”

他有些自嘲地接了句：“我也算給自己留個後路。”

“不不，您業務水平這麼高。”

另謀高就不用愁的。

轉日回公司後，小方驚歎。

“這些都是很有價值的資料，比我們向啓行提出的還要全面。”

沈葉得意：“是王經理給的，他人很好的！”

她把小方的評價發給王經理，過了半晌，他回道：

【那就好。】

王經理真的很友好。

無論問他什麼，只要他看到了，就會回覆。

這也導致沈葉一有什麼問題，都喜歡問問他。

【王經理，您推薦的策劃團隊說要準備這些！】

【王經理，節目的接洽工作我讓方經理繼續跟進了。】

【王經理……】

*

【剛剛在開會。這個問題的關鍵在於……】

“幹什麼呢？”

地下停車場中，顧辰拉開車門，看見自己的哥哥對著手機，專心打著字。

他沒擡眼，答道：

“有人問我問題。我先給她解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