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林思樹主動去幫王氏洗菜做飯, 主動和王氏攀談,這進山採藥做香膏的點子也不可能這麼快地蹦出來。
伺候母親方氏用了早飯之後,林思樹和王氏便坐在一起, 一邊吃飯, 一邊說著話。
林思樹滿心想著要去山裡採藥, 可是擺在眼前的問題是, 她自己只知道草藥的名稱, 卻不知道每種草藥具體長什麼樣子;
而王氏呢,會辨別什麼是野草,什麼是有用的草藥, 但是王氏只知道這些草藥的俗名,只怕和配方里的名字對不上。
這香膏是要擦在女子皮膚上的, 萬一要是用錯了草藥, 輕則做出來的香膏氣味不對, 重則會引發過敏等癥狀。
是藥三分毒,要是弄巧成拙, 害得某家的女子爛臉、出疹子,她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啊。
這樣一來,僅憑她們倆,怕是沒法順利採到需要的藥草。
林思樹有點沮喪,咬了一大口玉米餅子, 暗恨自己從前怎麼就沒想過研究研究博大精深的中醫藥文化呢。
家裡的大黃狗臥在飯桌旁, 眼巴巴地看著林思樹和王氏吃得香, 嗓子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 尾巴輕輕地搖著。
這狗子不是成蕓家養的, 是成二狗和王氏從山裡帶下來的。倒也讓人哭笑不得,夫妻倆來就算了, 連狗子都一併帶來了,這是擺明了要在人家家裡長住不走了。
王氏自己吃飽了飯,朗聲叫“虎子”,那大黃狗便屁顛屁顛地跑過來,繞著王氏轉圈圈,一副討好主人的憨樣。
林思樹身子都繃緊了,她沒有養過寵物,好在這狗子看起來很友好的樣子,應該不需要擔心什麼狂犬疫苗的問題。
不過她二狗哥叫“二狗”,二狗哥養得狗卻叫“虎子”,聽起來好像有點怪怪的,好像成二狗是小弟,虎子纔是社會大哥似的……
王氏嘴裡笑罵著“你個餓死鬼”,身體卻很誠實地拿起一張玉米麪餅子掰碎了餵給虎子,虎子歡天喜地地吃著,倒也很熱鬧。
林思樹原本還笑瞇瞇的,直到王氏抄起筷子給虎子夾菜,她的笑容才僵在了臉上。
王氏動作很自然的樣子,拿她自己的筷子夾了一片小青菜,想都沒想就那麼直接喂到虎子嘴裡。虎子的大舌頭一卷,就把菜葉子捲進它的狗嘴裡,顯然,筷子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了它的口水。
王氏伸手摸了摸狗頭,嘴裡念念叨叨的“吃慢點,你要把筷子也咬斷啊?”,一邊說一邊又用沾了狗子口水的筷子伸到青菜碟子裡,又夾了一片去喂狗。
看到整個過程的林思樹當場石化,木然地看了看那碟子被狗子口水污染的青菜,再看看王氏和狗子其樂融融的餵食場面,她神色變化萬千,無語地放下了手裡的筷子。
Hello,有事嗎我的王大嫂子?
我他孃的還沒吃完啊,你這是什麼騷操作啊,你知不知道這樣子我再去夾青菜就會吃到虎子的口水啊臥槽!
這飯真是沒法吃了……
林思樹扶額,心說自己也知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不同的人肯定有不同的生活習慣,但沒想到會這麼……她這人沒有潔癖,但是這事兒也有點兒太……
講道理,林思樹作爲現代人,那可是吃著地溝油、吸著霧霾、吃著打了催熟劑的蔬菜水果長大的,按理說心理上早就把什麼食品安全當個笑話來看了,可是面對面跟狗子分享口水,這事兒還是超出了她的理解範疇。
她都不能接受,更何況是原主成蕓和母親方氏呢。
唉,現在她離不開成二狗和王氏,但這夫妻倆的生活習慣實在……
林思樹一拍大腿,咬了咬牙,得趕緊掙錢!另外這個喂狗的事兒真的得好好跟王氏談談……怎麼切入也是個問題,啊啊啊啊,爲什麼朝廷不能趕緊出臺養狗規範條例??!
王氏餵飽了虎子,林思樹扯了扯嘴角,準備起身把碗碟往廚房端。
王氏忙道:“蕓娘你放著,我收拾就行。要是你哥知道我讓你洗碗,非得打我不可!”
洗碗水涼,蕓娘這細皮嫩肉的哪裡能做這些糙活,別說成二狗知道了要罵人,王氏自己也心疼啊。從前是氣不過蕓娘一副嬌小姐模樣,現在知道妹子是真的沒把她王氏當傭人,王氏幹起活來也都心甘情願了。
林思樹知道嫂子這是疼她,手上動作不停,笑道:“那咱們把這些都端過去,辛苦嫂子您洗碗,我在旁邊陪嫂子說話總可以吧?”
王氏自然是應允了,心裡涌上一分難言的暖意。
從前洗碗做飯都是她一個人的活,連她自己都把這些事當做自己的義務,從來沒從別人嘴裡聽到過“辛苦”二字。
姑嫂兩個麻利地收拾了碗盞,虎子跟著人繞來繞去地絆腳。家裡有人氣兒,纔有溫暖。
林思樹眼見王氏拿個絲瓜瓤子刷著碗盤,腦子裡尋思著怎麼委婉地開口說喂狗的事兒。
她雖然沒養過狗,但是以前在B站雲吸貓、雲吸狗、雲吸國寶大熊貓的經驗十分豐富,彈幕裡時常提起的萌寵小常識,反反覆覆的,她也知道一些。
譬如狗子不能攝入過多的鹽分。
“嫂子,那個,您挺心疼虎子的?”林思樹憋了半天,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嗯,可不是嘛,你不知道山裡有那些個偷吃人家糧食的野獸野禽啊,養個狗子能嚇退不少來家裡偷吃糧食的畜生呢。”
林思樹點點頭,嗯,山裡人養狗當然不像城裡人養寵物狗,前者自然是更注重實用性的。畢竟有些山民自己都食不果腹,沒道理平白養個不幹活的狗子浪費糧食。
“嗯,虎子看著就是條忠犬。那個,我剛瞧您吃飯的時候啊,給虎子直接喂咱們人吃的菜,這個……”
王氏手上動作一頓。
林思樹連忙慫兮兮地補充:“您不知道,人吃的才裡頭鹽分多,狗子不能吃太多鹽的,我看咱家虎子掉毛掉的嚴重,可能就是吃鹽吃太多了!”
王氏手上繼續忙活著:“是啊,虎子一年四季都掉毛掉的兇。那是吃鹽吃太多鬧得?可誰有功夫專門給狗做飯做菜??!”
這年頭也沒有啥狗糧,莊戶人家給狗喂的可不都是剩飯剩菜嘛!
林思樹眼見有戲,瘋狂點頭:“像是咱們人吃的玉米餅子啊饅頭米飯什麼的,餵給狗子都沒事。但菜呢,以後可以在出鍋放鹽前給虎子單獨盛出來一點兒……”
王氏點了點頭,覺得這確實是個辦法,便美滋滋地應了,心道蕓娘果然是讀書人家的女兒,就是有辦法。
林思樹總算是長吁了一口氣,往後啊,再不必擔心和狗吃同一盤菜的問題了。心酸淚.jpg
***
書真的是個好東西,無論古代還是現代,多讀書總不會吃虧。
林思樹眼下正面臨著“書到用時方恨少”的困境,好在她善於利用已有的資源。
父親成先生一輩子不抽菸不喝酒不燙頭的,就好讀書。丈夫劉子卿也是讀書人,因此家裡藏書頗多。劉子卿赴京的時候把家裡其他值錢玩意兒都拿走了,可這些書籍卻都留了下來。
林思樹苦笑,“書中自有黃金屋”的道理但凡念過書的人都知道,但是真的遇上什麼事兒,金銀和房產的變現能力可比書本里的知識強得多啊。
她在書房裡翻來翻去,盼望著能找到李時珍聚聚的《本草綱目》,也不知道眼下這個架空朝代有沒有這本神書。
成先生和劉子卿畢竟只是一般學生,不是醫學生,所以林思樹翻了半天只在犄角旮旯裡翻出了一本宋人寫的《經史證類備急本草》,至於《本草綱目》,或許因爲是明代纔有的,所以翻箱倒櫃也不見蹤跡。
林思樹大略翻了翻,這本書圖文並茂,雖然收錄的藥草和藥方不如《本草綱目》那樣詳實,但對於初學者而言綽綽有餘了。
林思樹喊來了嫂子王氏,王氏認得畫裡的草藥,林思樹就負責一一把草藥底下的繁體字和她從大梁朝帶過來的配方里的繁體字對照一下,再把繁體字翻譯成簡體字。
整個過程說起來容易,但要把藥房裡的草藥一個一個地認全,著實還是要耗費不少功夫的。
王氏顯然不是個有耐性的,還沒半個時辰就坐不住了,打著哈欠問:“蕓娘,你這是上山採藥去?咱家沒個醫生,就是採下來草藥也不敢胡亂用啊。你要是哪兒不舒服,你跟嫂子說,嫂子用過幾服土方子,興許有用!”
林思樹額角青筋跳了跳,王氏熱心幫她當然很好,但她都知道草藥不能亂吃,咋就這麼迷信所謂的土方子呢?古代勞動人民真的需要九年義務教育的拯救啊。
既然王氏問起來,林思樹也不再隱瞞,把做香膏的想法都說給王氏聽了。反正她要成事,也離不開王氏的幫助。
王氏一聽能來錢,一下子精神多了,也不打哈欠了,催促著林思樹快點快點。
林思樹:……有錢能使磨推鬼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