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國能養多少兵，是由它的經濟能力決定的。要供養更多軍隊，自然需要更多基礎人口。但它人口基數太低，向外索取是最快途徑。”
“其次，拜帝流漿所賜，天地靈氣越發濃郁，雅國原本貧瘠的土地日漸肥沃，不少地區也開始適合種莊稼了。”杜善豎起第二根手指。“不過雅國人的生活方式以遊牧爲主，多數都不太擅長種地，並且主要以部族形式形成聚落，組織方式也不適合農作。”
聽到這裡，伶光就懂了：“所以他們抓百列人回去，給他們種地？”
“當作農奴使用吧。”杜善搖頭，“百列人應該恐懼，被抓去雅國的下場可悲。”
賀靈川仍在筆耕不綴：“領主無能，平民受累。鹿振聲費盡心思偷來家主之位，卻沒能力好好經營百列。再這樣下去，不出十年，百列亡矣。”
有些人擅長內鬥，卻不擅長治理。
杜善卻眉飛色舞：“雅國這一次派去百列劫掠的，可不是普通的將領，而是雅國三王子冼達也。他去年剛剛過了成年禮，雅王特地派他出來幹這肥差，一是軍旅磨練，二是增加資歷。”
賀靈川這才停筆，擡頭看了過來。
瞧見他犀利冷酷的眼神，杜善就知道大帝看透了自己的想法。
他把自己的主意，原原本本說完，而後道：“只要操作得當，這是一箭雙鵰。”
“這麼一來，我們和牟國的關係會降到冰點。”杜善的主意，就是要搞事，搞大事。
這些操作帶來的後果，連賀靈川都要慎重考慮。
杜善立刻道：“有舍有得。錯過今時，恐怕很難再找到這麼好的機會。”
賀靈川足足沉思了兩刻多鐘，才道：
“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杜善大喜行禮：“是。”
“至於安排去牟國的眼線，我有個更好的人選。”賀靈川喝了口茶，“董銳在做什麼？”
“董先生最近醉心實驗，據說又有些突破，已經很久沒出來了。”
“我要走一趟鉅鹿港，散散心。你去問問董銳，想不想舊地重遊？”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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鉅鹿港，鬼市。
雖說鉅鹿港很早就被仰善商會實際把控，民間戲稱爲“仰善港”，但直到去年，黑甲軍從鉅鹿港起事，掀翻了蓬國的統治，才把這片區域全部納入龍神領地。從此之後，龍神對這裡的統治算是名正言順了。
不管閃金平原如何動盪變幻，鉅鹿港的港口生意依舊紅紅火火，官方特地保留了鬼市，給這個歷史悠久的港口保留市井的活力。
鬼市的公告牌已經擴大了兩次，從一面變作了三面，但每天依舊會被無數牛皮小廣告貼滿。
鉅鹿港的商貿越繁榮，來這裡討生活的人就越多，在公告牌上交流的訊息也就越多。
甚至牌子周圍也圍著閒雜人等，還支起了攤位。
這一天，老牌子最醒目的位置貼上了一張半掌大的紅白信紙，別人的信息都覆蓋不上去，因爲邊上有人專門盯著。
信紙上只有幾個字：
朔日正午，歡聲樓。
兩天後就是朔日。
歡聲樓是鉅鹿港年前新開業的茶樓，設施最新、樓堂最氣派。
午間是吃飯時間，歡聲樓也做點心，所以中午同樣人聲鼎沸。
進進出出的人很多，其中一人披著灰色斗篷，蓋住了半張臉，只能從身形和眉目判斷是個女子。
她進了茶樓，目光就從各桌客人臉上掃過，沒發現自己要找的人。
就在這時，她耳邊聽到一個聲音：
“樓上。”
二樓是雅座，茶位費貴，人就少了。每桌間隔很遠，方便客人私下聊議。
她才拾階上去，就見靠窗的位置坐著兩人，一個正在喝茶，另一個衝她揮手打招呼。
女子徑直走過去，向他點了點頭：“韋先生，別來無恙。”
“韋先生”起身給她拉開椅子：“無恙無恙，快請坐。”
女子的目光，這才落到另一人身上。
他不急不徐啜了一口茶，讓她隨意打量，然後才放下杯子：“好久不見，麥姑娘請坐。”
女子緩緩落座，腰板挺直、兩肩端平，後背與椅背保持一指距離。這儀態優雅端莊，是大家閨秀的坐法。
“我該怎麼稱呼你，賀先生，大帝，還是龍神呢？”
她順手脫去了灰斗篷，露出一張宜喜宜嗔的面龐。
兩人頓覺眼前一亮。
這女子盛妝而來，眉如遠黛、眼作秋波，桃粉微潤朱脣，便可稱作芳華絕代。
賀靈川笑了笑，親手給她斟滿空杯：“那我該稱你作梅妃，還是麥姑娘？”
“你隨意。反正都是我，名字不過是個代號。”女子輕輕哇了一聲，“九幽大帝親自給我倒茶，這要說出去誰人敢信？”
她便是曾經的浡國王妃梅妃，本名麥苗，浡國大臣麥連生之女。浡王害死她父親，她隱姓埋名，以身侍仇，終於抓住機會，藉助牟國和賀靈川之力幹掉了浡王。
尤恩光建立蓬國取代浡國之後，她也悄然而去。
這一次重逢，已是三年之後，閃金平原又已滄桑鉅變。
上一次見梅妃，她似扶風弱柳、雨後丁香，滿滿都是柔弱的美感，讓人不忍傷害她；但今次再見，那種脆弱易碎的感覺再不復得，坐在賀靈川和董銳對面的，是個睡蓮般的美人兒。
粉嫩、明媚、嬌懶，美得和周圍格格不入，就像灰樸樸的農院泥塘裡開出的那朵粉紅睡蓮。
明明是同一個女子，明明是同樣的五官，氣質神韻卻和三年前判若兩人。
董銳忍不住輕吸一口氣。這纔是她的真面目吧？三年多前，她裝那朵楚楚可憐的小梅花裝得可真好。
梅妃喝茶的姿勢也十分優雅，賀靈川放下茶壺：“梅妃守諾而來，當然吃得這杯茶。僅僅兩天時間，你就從塗城趕到這裡，也不容易。”
塗城距離鉅鹿港，足有八十里地，還要扣掉消息從鉅鹿港傳去塗城的時間，她實際的趕路時間可能還不到一天，那真是接到消息就跳上馬車，足見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