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蘄琢磨片刻，笑了。
這張字條最有價值的兩句話：
千幻真人正在閉關；
幻宗弟子被困，無法離開顛倒海！
“上古真仙通常一百年有九十五年在閉關，平時很少露面，宗門事務都由信任的弟子代管，謂之掌門。”白子蘄正色道，“真仙就算閉死關，有急事也一樣能出來。可現在看來，千幻真人很可能真出了意外，才導致他遲遲未出。”
所以方纔在海上接連給他好幾個下馬威的，很可能並不是千幻。如果是真仙親自出手，應該更狠辣暴烈纔對。
天宮隊伍爲什麼會找來顛倒海？不就是因爲千幻未履行約定輪值靈山，窩在洞府不出？
那時白子蘄就判斷他出事了，眼下所得，不過是一種驗證。
不管是誰，“只要不是千幻真人親自出手就好！”
這條情報，對白子蘄太重要了。意味著他行動的難度可以大幅度下降。
他喃喃道：“第二條消息就更好了，幻宗門徒也走不出顛倒海！”
他問白十七：“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白十七思索一會兒才問：“有結界？”
“不僅如此。”白子蘄目透精光，“先前幻宗用海嘯和黑魚陣對付我們，的確顯示出強大實力，這是一種震懾。”
那時他面不改色，實則心頭沉甸甸地，深感仙人作爲地主，在自己洞府之中的無法無天。
“但是後來用擡升陸地來阻止我們上岸，還是接連幾次，這就很奇怪了。”白子蘄問侍從，“你覺得，是擡升陸地消耗的靈氣更多，還是製造海嘯用能更大？”
“這個……”白十七算了算，擡頭道，“擡升陸地更難。”
“對，按理說黑魚陣的耗能量低，其次是海嘯，最難的是擡升陸地。”白子蘄分析，“千幻佈置的倒反天罡大陣已經停用很久了，顛倒海里的靈氣濃度必定下降。我們還沒跟幻宗交上手，他們怎麼一上來就狂甩這些超級耗能的大範圍神通？”
所謂移山填海，代價最是驚人。而幻宗不僅召喚海嘯兩次、改換地貌兩次，看樣子還能繼續發力。
據白子蘄所知，仙人算起靈氣這筆賬都是很精明的，幻宗沒理由這樣大手大腳揮霍啊。
“除非，他們的實際消耗其實遠低於我們的預估。”白子蘄目光閃動，“這就有一個可能——”
“顛倒海被千幻真人完全控制。”
“控制？”白十七不太明白，千幻真人控制顛倒海至少一百五十多年了吧？
“我說的是，如果這片天地盡在千幻真人或者幻宗掌控之中，可以隨他們心意而變，那麼無論召喚海嘯還是擡升陸地，對他們來說難度都下降了不止六七成。對了，把海水化作油膏，這一手也出現得好生蹊蹺。”
白十七腦海裡靈光一閃，脫口而出：“幻境！”
“對，恐怕我們已經在千幻真人的幻境裡了！”白子蘄又看向發光的戒指：“這戒指一直在提醒我，對手的神通不離我左右，但我們自己並沒有任何感覺，連真實之眼都沒瞧出這片海域有什麼異常。算來算去，也只有千幻真人才有這等手段。”
如果他們身在幻境，敵人能隨意施放大範圍神通就很合理了。
幻境嘛，畢竟不是現實。
白十七忍不住道：“但、但方纔我們的最後一條船被摧毀了。”
白子蘄還沉浸在自己的推論當中：“不過有點奇怪，無論是誰佈置幻境，都希望它悄無人知；我們剛進顛倒海，幻宗就層出不窮搞花樣，難道半點都不怕我懷疑麼？”
暗算暗算，不攻人一個出其不備，勝率就會大大下降。
千幻真人本尊是蜃仙，引人入彀的本事一定練到了爐火純青，幻宗何以這般猴急？
“或許這個幻境特別厲害，不怕我們知道？”白十七其實也有點惴惴，“都使大人，幻宗好像有意消耗我們的力量。”
幻宗在千幻真人的地盤上肆意發揮，什麼驚天動地的大陣仗都搞出來了，己方疲於應付，消耗還是幻宗的好幾倍。要是這麼多搞幾輪，己方引爲憑恃的天神力量都被榨乾，天宮的隊伍還有還手之力麼？
白子蘄撫著下巴：“意在拖延，但受了些限制。沒有千幻親自坐鎮，畢竟還是不一樣呵。”
他緊接著下令：“沿海岸線前進，繼續尋找下一個登陸點。”
他們既是乘船來的，就一定要登陸，才能展開後續行動；而登陸前就容易被人拿捏，這是本次行動最吃虧的地方。
沒法子，有風險得冒，有損失得擔。幻宗弟子都出不去，天宮隊伍更沒可能了——除非打敗千幻真人。
再說，他這回也是帶著大殺器來的，何懼之有？
“另外，派一隻禽妖飛出風暴圈試試。”
情報很容易驗證，他纔好做下一步計劃。
……
肖文城又出去做一番佈置，指派劉青刀劉長老留下來應付賀靈川等人。
外敵入侵，掌門最忙。
這位劉長老圓臉方脣，眼帶笑紋，看著就好說話。他是肖文城的師弟，跟在千幻身邊也有兩千三百多年了。
這個歲數放到外頭去，能嚇傻多數人。不過賀靈川身邊也有個上古蛛仙朱大娘，年頭比劉長老還長，所以賀靈川能很好地蓋住自己的驚奇。
老實講，他在現實世界頭一次瞧見活著的仙人，就是進了顛倒海之後。
要麼一個不見，要麼一見七八個。
劉長老回到靜室關好門，對賀靈川三人道：“還有一點時間，我跟你們說說仙尊之事。”
比起肖文城和其他掌門，劉長老的態度可稱作和藹，少了幾分高高在上。
賀靈川一直等著呢：“願聞其詳。”
“幾位既是靈山來客，我也不瞞你們。”劉長老微一躑躅，“其實，這些話在五年前已經說過一遍了——”
再不願說，這幾人畢竟是靈山派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幻宗還是應該對組織的質詢有個交代。
“——仙尊閉關，至今未出。我們想了很多法子，都請不出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