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茯苓莞爾：“我怎麼認爲不重要。市井小民，不做決策。”
“夫子是大隱隱於市啊。”賀靈川知道她這麼講就是故意回縮。他低頭看著她白皙的手掌、紅潤的指甲，“前方就是閱武堂。夜裡沒人，咱要不要偷偷進去切磋兩把？”
他賊心不死，還想著試探一下。
“還想著跟我打架？”孫茯苓微嗔，“你怎麼不去找辛乙打架，你不是想試探他一番？”
賀靈川一懍。
說的是啊，他可以藉故探一探辛乙手底的虛實。
“你覺得，他能打過我？”
孫夫子噗嗤一笑：“難說哦。你覺得，你能打過他？”
女朋友胳膊向外拐怎麼辦？“對我這麼沒信心？辛乙看起來不以武力見長。”
孫茯苓悠悠道：“你換掉軍裝穿起常服，也不像戰場上威名赫赫的大將軍。”
他瞅著孫夫子，笑得了然：“不耽誤，我回頭再去找他。咱倆先試一把！”
孫茯苓給他一記白眼：“想怎麼打？”
“隨便，你挑。”
“口氣挺大啊。”孫茯苓目光微轉，“那就……”
話未說完，頭頂上傳來振翅聲，紅隼飛下來落在巷口，“賀將軍，武備庫要你趕去簽字。”
偏在這時？孫茯苓一下就笑得好生明媚，賀靈川嘆了口氣：
“知道了，這就去。”
虎翼軍後天就要趕赴玉衡城，時間有點緊，武備庫只能連夜撥備。
“忙去吧。”孫茯苓衝他揮了揮手，輕鬆愜意，“我先回家啦。”
目送佳人背影離開，賀靈川轉身走去官署。
覈對數量、簽字蓋印，這一套流程很快。
賀靈川做完之後正要離開，轉角遇到鍾勝光。
鍾指揮使眉心的豎紋好像更深了，鬢邊又添幾許風霜，但目光依舊犀利。
俊朗沉著之外，他又多了一點滄桑。
鍾勝光看見他，目光一亮道“你來得正好”，順手就把他招進了自己的書廨。
“關門。”
賀靈川反身關上了門。
鍾勝光負手立在窗前：“你接到調令，就明白怎麼回事了吧？”
“是。”賀靈川答道，“戰鬥即將打響。”
戰爭的滾滾烏雲，再一次壓到了盤龍荒原上空，壓到每個人頭頂上！
誰也避不開，誰也躲不過。
“靈山給我發來情報，貝迦剛剛派出兩支軍隊，準備繞路進入拔陵。若是等他們趕到拔陵，局勢又有變化。”鍾勝光注視著邊廊明豔的芙蓉葵，“箭在弦上，可以射出了。”
賀靈川知道他這麼說，就意味著盤龍城基本做好了出戰的準備。
“聽憑鍾指揮使吩咐！”
“我們這裡打起來，玉衡城東線的壓力一定增大，你要頂住。”這不是要求，這是下了死命令。
賀靈川也正色道：“一定。”
“靈山派來的人，最近在你軍中表現怎樣？”
“戰力都很不錯。入伍初期，磨合有些不自在，這些天來有沙唯帶頭，倒是漸漸和老兵融洽了。”
賀靈川有賀靈川的辦法，沙唯這幾天在軍中也沒少打架惹事，但比起一開始的狂妄，那是收斂多了，並且對賀靈川也非常尊敬。他是那一大批人的兵頭兒，賀靈川收服了他，其他修行者就老實了很多：“只要多打幾場仗，他們會好得像親兄弟。”
“另外幾十頭妖兵，看著也很健壯。”
鍾勝光點頭：“那就好。靈山對我們幫助不小，送來的戰力雕琢一下都能是精銳。”
盤龍城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個人口稀疏的偏隅小城了。它崛起之後，尤其打得仙由、拔陵哇哇叫喚之後，四面八方都有勢力、人口、妖族來投。尤其靈山也在這裡插竿，修行者往這裡聚攏就更多了。
這就是打起明牌的好處，得道者多助。
現在的盤龍城不缺兵源，但缺精銳。靈山自有它的能量，送來許多軍中好手，盤龍城格外歡迎。
賀靈川猶豫一下，還是決定問出口：“鍾大人很欣賞辛乙麼？”
“此人可用。”鍾勝光踱了幾步，“鹿先生雖然離開，但還給我寫了封信。信裡特別提到，辛乙在靈山是舉足輕重的人物。他的意見，長老團也會考慮和採納。他對盤龍城的觀察和評估，會直接影響靈山對盤龍城的投入。偏巧辛乙這人學識淵博，對盤龍城也有助益。像是前天，他還幫著軍隊做進階功法的補完。”
“……”辛乙的手，已經伸到這麼長了嗎？
鍾勝光看他面色有異，拍拍他的肩膀：“你對他有什麼看法？”
賀靈川低聲道：“我聽說，您把黑蛟印記的作用告訴他，並且還委託他全權研究。”
“靈山對這個印記很感興趣，我也不好攔著。”鍾勝光也不爲意，他眼下要料理的急事太多，與戰爭無關的事件，他都先擱在一邊。
“再說他要是研究出一點門道來，也是天下人之福。”他娓娓道，“通過這幾次接觸，我發現靈山很渴望在人間獨立成國，建起自己的穩固勢力。”
“就像貝迦？”
“對。”
天神雖然不能親臨，卻在人間扶植起北方妖國，那好處真是顯而易見。一旦建立起自己的強權和軍隊，能做的事就很多了。靈山在邊上長年看著，就不會眼紅麼？
“可惜它努力多次，也沒能建立起強大的人國，總會被貝迦及時打掉。”如今這個世道，不能成國就沒有強權的基礎，拿什麼跟貝迦身後的天神競爭？
到現在爲止，靈山還像原來那樣虛無飄渺。這已經變成了它的劣勢。
賀靈川只想搖頭。天魔被隔在天外，不能親臨人間，反而建起強大的地面國家；靈山從未離開，卻跟人間疏離得彷彿兩個世界。
“指揮使是希望，盤龍城能依託靈山的力量，變作第二個貝迦？”
“如果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也無不可。”鍾勝光輕聲道，“畢竟，靈山的力量也很強大。”
賀靈川聽懂他的潛臺詞：僅憑盤龍城的力量對抗整個貝迦，太難了。
誰不渴望助力？敵人的敵人，本來就更容易變成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