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天在唐家堡內四處遊蕩,倒也無人攔阻。只見堡內一團混亂,似乎不久前才大戰一場。景天打聽了一會兒,只知唐門已與霹靂堂惡戰一場,依靠用雪見祖父屍身煉出的“三尸三蟲”將其擊退,卻也損失慘重。
路過一間庫房前,只聽龍葵在內道:“老人家,您坐在這風口,會著涼的。”一個老頭兒的聲音答道:“呵呵,我身子倒還壯健,不打緊。”景天只覺這聲音好熟,推門一看,竟是永安當的那老朝奉丁時彥。景天大喜道:“丁叔,你怎麼在這兒?”丁時彥一見景天亦是大喜:“你這娃兒近來跑哪點去了,還當你遭妖怪吃了哩!楞個就沒消息,也不來看你丁叔!”又見龍葵與景天神態親密,嘿嘿一笑道:“敢情是同這女娃兒私奔去了?”景天大窘道:“丁叔你別亂想,她是……我妹妹。”丁時彥哪裡肯信,笑道:“我和你老漢相識幾十年,不曾見他出外風流,也未見你娘下個女娃,啷個有妹妹?少來騙你丁叔!”龍葵羞紅了臉道:“老爺爺,我真的是他妹妹。”景天心想一時半會解釋不清,只得道:“這說來話長,今後我好生說與丁叔知曉便是。”丁時彥仍是不信道:“這女娃兒心眼兒不錯,你小子有眼光!”
景天問道:“丁叔,你怎會到這兒來?當鋪裡近況如何?”丁時彥長嘆一聲道:“不提還罷,一提便叫我生氣!那趙文昌仗有三老爺撐腰,胡作非爲,當鋪本已經營不善,大半收入還落入他個人腰包,又不善待夥計,現下永安當馬上便要破產了。我今次來便是向五老爺借些錢,打算個人開個新當鋪。哼,以你丁叔之能,不出兩年便可辦成渝州第一當!”景天又問道:“丁叔,你在這等了半日,怎麼還沒人來啊?”丁時彥嘆道:“何止半日,我都等了五日嘍!這些時日老爺們都忙著比武爭奪掌門之位,哪個有閒心來理會我?”
又聊了一會兒,景天辭別丁時彥,走出房門,卻見雪見正與一少年在演武堂前說話。只聽雪見嚷道:“我不管!我一定要進去!”那少年笑道:“雪妹,我倆過去好歹交情不薄,你卻別爲難我。現下叔伯們正在內裡爭掌門之位,無關者不得入內!”雪見怒道:“你當我不曉得啊!我也要去爭掌門!”那少年一驚道:“開啥子玩笑喲!你……也去爭掌門?”雪見雙手叉腰道:“不可以嗎?唐門祖訓中可沒說女子不可擔任掌門喲!”那少年呆了半天道:“話是楞個說沒錯……可是……”雪見不耐道:“那你還不讓開?”那少年無奈讓開道:“雪妹,你當真胡鬧……”雪見打斷道:“行啦!我問你,有什麼規則沒有?”那少年道:“總之便是比武,內外功、毒功,空手或是兵刃一概不論,單挑或多人齊上皆可。”雪見道:“還可以多人齊上麼?”回頭便喊景天道:“景天,一起進去罷!”
景天一呆道:“我也進去啊?”那少年攔住道:“你卻不是唐家人,自進去不得。”雪見怒道:“你怎知他不是?他是爺爺生前爲我定下的未婚夫婿!”景天大吃一驚,心頭撲撲亂跳,張開嘴卻作不得聲。那少年呆了呆道:“我啷個不曉得?”雪見白了他一眼道:“爺爺爲我定親還要告訴你嗎?”那少年正啞然**時,雪見早拉著景天進門去了。
進了演武堂,卻見長卿正在一旁觀看。景天與雪見大奇,跑上前道:“徐大哥,你怎麼進來了?我們可費了一番脣舌呢!”長卿笑道:“唐家堡演武堂並非龍潭虎穴,要進來亦非難事。”
此時大堂中央劇鬥正酣,一白鬚老者與一中年男子正打得難解難分。雪見低聲道:“那老頭是我三叔公唐泰,練得一手毒砂掌,使的暗器是毒蜂針。”自懷中取出一瓶藥水,硬塞給景天,道:“喝下這‘玉芝露’,待會兒便不懼他掌力發散時的毒性,但切不可與他對掌!”景天撓撓後腦道:“一定要和他打啊?”看到雪見沉下臉來,忙辯解道:“我自是不怕,但你爲何定要做掌門呢?”雪見張了張口,卻欲言又止,背過身道:“反正我一定要做掌門!”
此時唐泰已漸漸佔了上風,中年男子武功本不弱於唐泰,但毒功卻不及他深厚,對了幾掌後臉色漸變,眉心隱隱現出黑氣,出招與初時相較已遲緩許多。再過幾招,唐泰一招“崑山玉碎”,雙掌平推。那中年男子本可避開,但中毒後身手遲緩,只得硬接。四掌相對,僵持片刻,那中年男子面色越發難看,整張臉已是黑色。此時一個少年忽然奔出對唐泰跪下道:“三叔公,求您老饒了父親罷!”唐泰冷笑一聲,撤了掌力,那中年男子立時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長卿搖頭道:“此人這般心狠手辣,竟對同門下此辣手!”景天道:“他把那人殺了?”長卿道:“這倒沒有。只是方纔那掌只需將其震開便穩操勝券,但他卻運功吸住不放,將毒性逼入對手奇經八脈。此後若不終生癱瘓,也要武功盡廢。”
只聽那唐泰得意洋洋道:“老夫已連勝三場,還有哪個上來挑戰?”場下唐門衆弟子看了那中年男子慘狀,俱心驚膽戰,不敢上前。唐泰又高聲道:“再問一遍,還有哪個敢上來?”雪見亦高聲道:“有!有!”大刺刺走到場中央,景天也慌忙跟了上去。唐泰皺眉道:“你上來做啥子?不成也是來爭此掌門之位?”雪見道:“那是自然。”唐泰冷笑道:“就憑你兩個娃兒,上來豈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快去罷,老夫懶得與你爲難!”雪見道:“三叔公,我可是來比武的喲,不是來與你鬥嘴啊!”唐泰道:“笑話,老夫怎能與你這後生小輩動手?”雪見嘻嘻一笑道:“三叔公,你莫不是不敢動手啊?這也難怪,年紀大了,若有什麼閃失,這面子可掛不住嘍!”唐泰大怒道:“不知死活!好罷,你與老夫親傳弟子過招,若連勝三場,老夫便將掌門之位拱手相讓!”雪見大喜道:“好!一言爲定!”
場下衆人中閃出唐漸、唐萃二人,對唐泰道:“師父,讓弟子二人上罷!”唐泰點頭,唐漸便轉身道:“賤人!上回你們倚多爲勝,今番便是我兄弟二人齊戰你與那野小子,快亮兵刃罷!”雪見笑吟吟道:“就憑你兩個後生小輩,我們只須空手便可。”唐萃大怒道:“好賤人!看老子教訓你!”說罷一劍刺來。
雪見略一側身,輕巧便避開。唐萃此劍本有後著,正欲翻腕變招,不料雪見左手食中二指竟點向他手腕穴道。唐萃閃避不及,被點個正著,頓時手臂一陣痠麻,長劍脫手落地。同時唐漸也被景天一掌拍中右肩,連退三步方止住身形,著掌處如遭火焚一般。兩人萬沒料到景天與雪見進境如此神速,大意之下竟一招間便敗下陣來,面如死灰,狼狽下場。
雪見咯咯笑道:“三叔公,你這兩個徒弟著實膿包,沒的墮了您老威名!”唐泰面色鐵青,哼了一聲道:“第一場,唐雪見勝。”
又有四名女弟子上場叫陣,景天與雪見仍是空手,不到二十招便又獲勝。唐泰無奈道:“第二場,唐雪見勝!”雪見得意道:“怎樣啊,三叔公,我不是來胡鬧罷?”唐泰冷笑道:“不給你些許顏色,你卻越發狂妄!”說罷自太師椅上起身,緩緩走下場來。
雪見笑道:“三叔公,您老不是說要讓小輩們來打發我嗎?怎麼自個兒來了,侄女下手不知輕重,萬一傷了您老可不好啊!”唐泰面色陰冷道:“少在那裡大言不慚!亮兵刃罷!”
雪見不敢怠慢,取出雙刺在手,景天亦拔出魔劍,凝神以待。唐泰低喝一聲,右手一拍向雪見。雪見輕輕一退,左手一擡,峨嵋刺直指唐泰掌心。唐泰大驚之下硬生生收回掌力,原來雪見從劉大全處學得的武功招式雖源自唐門武功,但卻隱含剋制之道,那一刺力道,方位,時機皆恰到好處,若非唐泰武學修爲極高,出招收放自如,決計避不過這一刺。唐泰正驚疑間,景天一劍“大江東去”遞來。此招是他新學的蜀山劍法,氣勢壯大,劍意將唐泰上身全罩住了。唐泰臨危不亂,腳下邁出唐門絕學“蓮花步”,輕易便脫出劍光籠罩。不料雪見如算準了一般,一招“仙鶴伸腿”,右手刺直指唐泰腰眼。
唐泰大驚失色,情急之下慌忙伏倒在地方避過此招。高手對決,竟以四肢著地避招,實是大爲丟臉。雪見故作驚詫道:“啊喲,三叔公,這份大禮侄女卻消受不起!”唐泰一張老臉漲得通紅,一言不發,又是一掌拍來。三人鬥了數十招,唐泰竟招招受制,險象環生,心中亦隱隱察覺雪見招式有異,竟能剋制唐門武功。於是招式一變,以南少林五祖拳應敵。
這五祖拳是唐泰中年時在福建習得的拳術,爲南少林一俗家弟子自創,雖不如唐門武功般精淵微深,卻也招式精奇,不可小覷。加上唐泰武功高絕,出手老辣,任何招式經他使出均威力巨大,是以十餘招過後竟挽回劣勢,形成相持之勢。場邊唐門衆弟子鬆了口氣之餘卻暗暗搖頭:唐泰身爲唐坤之後唐門第一高手,竟要以別派武功自保。不論勝負,唐門顏面已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