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晚了,你一個人去醫院不安全。”
他看著她,不由分說的宣告了自己要陪她一起去醫院的決心。她盯著他看了幾秒,依然執拗的抓著行李箱拉桿,“這兒已經是K市了,熟人多,所以你回去吧,我不想有人說閒話。”
霍立行將她刻意冷漠的模樣看在眼中,他微微瞇了瞇眼,隨後退讓了一步,“一會兒你走前面,我打車跟在你們後面——”
“……”肖南音咬緊下脣盯著他,他在她沒有發作之前,又補充了一句,“你別忘了,是安陽打電話給我,讓我回來陪他的。所以,你沒有權利不讓我去看他——”
肖南音沉默片刻,最終默認了和他一起去醫院。
畢竟要不是他告訴她,安陽住院了,她根本就不會知道這件事鐦。
病房門口,肖南音放慢了腳步。
她的安安,現在就在裡面——
站在門口望著病房裡面,兩張病牀上,一個人都沒有。她狐疑的回頭看了一眼霍立行,伸手推開了病房的門——
病房裡一個人都沒有。
她回頭盯著霍立行,一張臉立刻冷了下去!
“霍立行你騙我!”
“我沒有!我怎麼會拿安陽的健康來跟你開玩笑——”
霍立行受到了冤枉,他沉著臉看了看肖南音,然後掃了一眼房間,最終將目光落在窗簾後面的露臺上——
他不理會她的憤怒,大步朝露臺走過去。
拉開窗簾,他走出露臺,一眼就看見了蜷縮著身子在露臺一角睡去的安陽。
霍立行心疼的蹙了蹙眉,立刻走到安陽身邊。
他半跪在安陽身邊,伸出手摸了摸安陽的臉,已經冷得跟冰塊一樣了。這個小傻瓜,他就不怕凍壞自己麼!
小心翼翼的將安陽抱起來,他抱著安陽重新走回病房裡——
肖南音驚詫的望著霍立行懷中的安陽,她的安安真的住院了!!
“他……”
“噓——”
霍立行輕輕的將安陽放在牀上,一邊替安陽蓋被子,一邊擡頭看著肖南音,說:“你去接點熱水過來,他的手和臉都跟冰塊一樣。”
肖南音雖然擔心安陽,但霍立行這麼說了,她立刻放下包包,去洗手間裡接熱水。可太晚了,洗手間裡沒有熱水,她只能拿著水盆去了病房不遠處的熱水房——
肖南音走了以後,霍立行才溫柔的叫醒了安陽。
模模糊糊的看到霍立行第一眼,安陽哭著抱住了他——
“立行哥哥,我好怕……”
安陽將霍立行抱得緊緊地,誰也無法體會他一整天的害怕和孤單。
肖旭鈞因爲公司裡的事一直在公司加班,他上午在去學校的路上突然昏厥了,被路人送到醫院,後來醫院一直聯繫肖家的人,肖月瞳的母親藺採兒只是讓人來這兒交了一點押金就離開了,讓他一個人在病房裡,全然不顧他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
從上午到現在,整整十三個小時,沒有一個人來看他。
天黑之前還好一點,他趴在窗口可以看見樓下有小朋友在那兒玩,可天色暗下來以後,到處黑漆漆的,他害怕,他只能一個人坐在露臺上,望著對面的燈光,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抑制心裡的恐懼……
畢竟這兒是陰森森的醫院,而他只是個脆弱的孩子。
霍立行心疼的抱緊安陽,拍著他的背脊,安撫道:“沒事了,立行哥哥在這兒,安安不怕——”
安陽拼命搖頭,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立行哥哥你救救我,你救救我……醫生說,我再不做透析就要死了……立行哥哥你帶我去做透析,我不想死……我怕……”
透析?
霍立行心底一沉,跟肖南音分手的事情讓他亂了節奏,這些天渾渾噩噩的,他竟然忘記了安陽已經一個月沒有做透析了!
而這個傻孩子,明明身體不舒服,爲什麼不提醒他!
“對不起安安,立行哥哥忘記了,我忘了安安已經一個月沒有去做透析了……別怕,我明天就帶你去做透析,不要怕——”
霍立行內疚自責的安慰著安陽,他一遍遍的撫著安陽的臉頰,抹去安陽臉上的淚水。
這麼說來,今天安陽住院,不是因爲心臟病引起的昏厥,而是……
“立行哥哥,姐姐的包包怎麼在這兒?”
安陽不經意的一瞥,忽然看見了肖南音的坤包放在一旁的陪護椅上,他驚喜的望著霍立行,“立行哥哥你把她帶回來了?”
霍立行點點頭,溫柔微笑,“姐姐是小安安唯一的親人,立行哥哥怎麼會不帶她回來陪安安呢?”
“謝謝你,立行哥哥!”
安陽激動的抱著霍立行,吧唧親了一口,一雙眼睛四處張望,“姐姐呢?”
“她去外面接熱水了,一會兒就進來。”
“哦。”
安陽點點頭,目光落在肖南音的包包上,他忽然想起了什麼,擡頭看著霍立行,臉上出現了一抹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擔憂——
“立行哥哥……我的病,你沒有告訴姐姐吧?”
霍立行搖搖頭,擡手晃了晃自己的小手指,勾脣溫柔說:“咱們不是拉鉤了麼?這是我們的秘密,我不會讓姐姐知道的——”
“謝謝。”
安陽微微蹙眉,低下頭。他的手指緊緊抓著身上的被子,小臉上流露出堅決的神情——
在他臨死前,他一定會告訴姐姐,他生病的事。
可是他還能好好活著的時候,他絕不會讓姐姐爲他傷心難過。因爲姐姐是他最愛最愛的人,他永遠都不要看到她傷心痛苦——
再說了,醫生叔叔說了,也許,他的病還有治癒的機會,只是,需要等待——
一會兒後,肖南音端著一盆熱水從外面走進來。
安陽早已經調整好情緒,在看見肖南音的時候,他下牀興奮的朝肖南音撲過去——
“姐姐!”
肖南音將水盆放在地上,看著抱著自己的腿撒嬌的安陽,她抿脣微笑,說:“不是生病了嗎?快回牀上躺著,姐姐幫你擦手洗臉。”
“嗯。”
安陽點點頭,一邊往病牀那邊走,一邊回頭對肖南音說,“姐姐我沒事,有一點點小感冒,明天就可以回去了。”
肖南音印象裡,安陽是個不會撒謊的小孩兒,所以聽到安陽這樣說,她沒有半點懷疑。
“以後再有什麼事,不許再瞞著姐姐了,知不知道?”
肖南音擰乾毛巾坐在牀沿上,眼神裡有一絲的埋怨。明明生病了,打電話給她的時候還撒謊說只是吃了辣的東西,要不是霍立行告訴她,他生病了,她根本就不知道——
“嗯。”
安陽跟做錯了事一樣,點點頭,然後側眸偷偷瞄了一眼霍立行。霍立行溫柔一笑,他的眼神告訴安陽,他不會將兩人的小秘密告訴肖南音,安陽這才放心了。
肖南音用溫熱的毛巾擦拭著安陽冰冷的胳膊和手,姐弟倆溫馨的聊著,她時不時看向他,總會對上他依賴和充滿了愛的眸子,那種暖暖的眼神,總是讓她倍感安慰。
先是外婆,再是安安,他們兩個都是她最愛的人。
一會兒後,安陽睡著了。
肖南音彎腰替安陽蓋好被子以後,準備去倒水,才發現原本坐在另一邊的霍立行此刻就站在她身邊。
他低著頭,修長的手指擰開毛巾,然後端著水盆往洗手間走去。
他那麼安靜而自然的做著本該是她的工作,沒有說一個字,渾身上下卻透出別樣的溫柔。
她站在牀邊,望著他的背影,她眼前似乎浮起了一層層的霧霾,模糊了她的視線——
他們不是第一次一同待在一個病房裡,以前安陽住院的時候,他也會第一時間趕到她和安陽身邊,那時候,他的出現總會讓心情低落的她感到依賴和安慰,她甚至常常覺得,他這樣的男人,不僅適合談戀愛,更適合結婚,因爲他懂得怎麼照顧人,他也懂如何給她慰藉——
可如今,這個曾經讓她不止一次做夢嫁給他的男人,已經成了別人的未婚夫。
霍立行從洗手間出來,肖南音慌亂轉過身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微微仰起下巴,將眼底一層層的水霧強行壓下——
霍立行沒有發現肖南音的異常。
他一邊擦著手,一邊坐回原來的位置,擡頭看著肖南音——
“旁邊有一張病牀,你睡會兒。”
他溫柔的嗓音落在耳中,肖南音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病牀,她搖頭,“你睡吧,我不困。”
霍立行將她刻意保持冷淡的容顏看在眼中,他靜默了幾秒,忽然低低的說了一句,“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我不是有心的。”
聽到霍立行低沉的嗓音,肖南音擡頭望著他——
對上他抱歉的眼神,她停留了幾秒後收回視線,不再看他,卻什麼也沒說。
霍立行微微皺了皺眉,他知道,她向來是這樣的性子,她不願意提起的事,他再怎麼道歉,她都不會回答一個字。
肖南音從包包裡拿出手機,開了機,兩個短信息跳了出來。
第一個,提示她,十點半的時候有一個未接來電。
她看了一眼那個號碼,是霍北莛的——
第二個信息,是霍北莛發來的。
[不論多晚,看到短信立刻回電。]
簡單幹脆的一行字眼,帶著他獨有的霸道,她眉心微蹙,拿起手機走出房間,“我出去打個電話——”
霍立行望著她的背影,瞳孔緊縮。
這麼晚了,打給誰?
巴山夜雨的房間裡,霍北莛陷在沙發裡,靜靜闔眸。
手機鈴聲響起,他第一時間睜開眼,拿起手機見是她的號碼,他立刻按下了接聽鍵——
雖然接聽了,但他卻沒有吭聲——
無論他再怎麼愛她,當她跟別的男人一起不辭而別,當他突然發現她什麼理由都沒有就要辭職,他再怎麼大度都會有自己的情緒。
他等她開口——
醫院走廊上,肖南音本以爲霍北莛會說話,沒想到他接聽之後手機裡也沉默著,沒有一點聲音,她一時有些懊悔,她是不是打擾了他的睡眠。
“二爺?”
她試探著輕輕喚了一聲,如果他不答應,那一定是還沒睡醒,她立刻就掛電話。
等了幾秒,果真沒有聲音——
於是,她麻利的摁掉了通話,琢磨著明天早上再打給他。
“……”
漆黑的房間裡,霍北莛緊緊握著手機,眸子裡冷得跟全是冰渣子一樣。
他盯著顯示通話已經結束的手機屏幕,一張臉更加陰沉。
他不過是在生氣,稍微擺了下譜,等她賠禮道歉而已,沒曾想她竟然瀟灑的掛了他!
感情沒到位,這點默契都沒有——
他氣悶的將手機扔在桌上,脣線繃得緊緊的。
不到十秒鐘,他重新拿起手機,照著號碼撥了過去——
肖南音正準備回病房裡面,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嚇了她一跳。她低頭看著手機,來電顯示竟然是他——
她的手一個哆嗦,難道他剛剛一直醒著?
她無心之下,掛了他電話?
一想到這個,她趕忙接聽了,接聽之後立馬開口道歉——
“二爺對不起,我剛剛以爲你睡著了不方便接電話,所以才掛了,準備明早打給你,”停頓了一下,她爲自己找藉口,“您和阮前輩不是去應酬了麼,我想,您喝了酒一定不舒服,所以……”
“剛下飛機?”
霍北莛擡手掐著眉心,之前的脾氣,在聽到她的聲音後,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
肖南音鬆了一口氣,他不生氣就好——
“嗯,”她看了一眼病房裡面,然後解釋自己爲什麼突然離開麗江的理由,“我弟弟住院了,他一個人在K市,沒有親人陪伴,所以我得趕回來照顧他……二爺,很抱歉,我……”
“嚴重麼?”
霍北莛的手指停下,緩緩從眉心處移開。
原來,她離開麗江只是因爲安陽生病了——
“不要緊,只是感冒了。”
霍北莛點點頭,沒什麼大事就好——
他壓低嗓音,一絲絲掩不住的溫柔傾瀉,“一個人?”
“……嗯。”
肖南音望了一眼病房裡的霍立行,她違心的點點頭。這麼晚了,她不想讓人知道霍立行還在這兒陪著她和安陽——
“害怕嗎?我讓小菡過來陪你。”
聽著手機裡柔情似水的嗓音,肖南音的心突然砰砰亂跳,她驚詫的望著手機上的號碼,他……他知不知道他這樣的一句話,任何女人聽到都會誤會!
手機裡的沉默讓霍北莛微微蹙眉,他補充了一句,“上一次你幫了她,她一直想找機會謝你。”
“不用,我習慣了——”
肖南音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她剛剛聽到他那樣說話,還真嚇了一跳。幸好他補充了,不然她今晚真不知道該怎麼跟他繼續說話了——
“嗯,”霍北莛閉上眼睛,他想讓自己就這樣結束通話,可心裡卻一直疼著她,於是,一句溫柔的話低低的說出了口,“我今晚不睡,如果害怕了,或者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我會一直在。”
“……”肖南音的心又快速跳了兩下,他今晚怎麼……
是喝多了的緣故嗎?
怎麼說話這麼……曖.昧?
“……好。”肖南音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硬著頭皮回了一個“好”字。
霍北莛聽到肖南音沙啞的嗓音,他似乎能夠看見她此刻心跳加速、漲紅了臉的嬌俏模樣——
“我明天回來。”
沉默了幾秒以後,霍北莛又低低的出聲,磁性的嗓音,此刻因爲釋放了感情,那種溫柔增添了一種平日裡所不具備的誘huo——
肖南音緊緊抓著心口的衣裳,深深吸了一口氣,今晚的他讓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嗯……那、那就先這樣,明天見。”
說完以後,肖南音急促的摁掉了通話,生怕再聽到他用那種勾人的聲線再來一句,晚安。
緊緊捏著手機,肖南音努力平息心裡的悸動。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在夜裡都特別容易被感動,還是今晚的他曖|昧過了頭,她雖然倉促的結束了通話,可他剛剛的每一個字,卻都清晰的在她腦海裡迴響,而且,她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感動。
一個深夜不睡陪她打電話的男人,明明喝了酒不舒服卻依舊對她溫柔刻骨的男人,哪怕她不確定他是在戲弄她,還是真的有其他感情因素,她都一樣被他蠱|惑了心神。
病房裡,霍立行耳邊依然清晰的迴響著,她剛剛緊張之下提高音量喊出的那兩個字——
二爺。
望著肖南音站在走廊上的身影,霍立行臉上晦暗不明。
他的女人,他絕不讓霍北莛得到!
哪怕他自己得不到,霍北莛也休想碰她!
*
第二天。
安陽請假一天,肖南音帶著他一起去了肖家,準備拿他的東西回自己家裡。
可是在她拿著東西和安陽一起離開肖家時,肖月瞳的母親藺採兒,在門口攔住了她和安陽的去路。
藺採兒開門見山,低頭看了一眼安陽,然後對肖南音說,“你是老肖的女兒,你花他的錢我沒權利說什麼,可這小子跟我們家老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這幾天在這兒白吃白喝,你回來了,該把他的生活費和照看費清算一下了吧?”
藺採兒氣焰囂張,安陽望著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擡頭望著肖南音——
肖叔叔答應讓他住在這兒的,爲什麼這個女人還要問姐姐討生活費和照看費?
“姐……”
安陽無措的聲音落在肖南音耳中,她勾脣淡漠一笑,即使她能夠忍受這個女人的刁難,她也絕不會讓安陽受委屈——
不就是錢麼,既然人家開口了,她給。
大不了辛苦幾天,當那幾天的工資白掙了——
“多少錢?”
藺採兒看著心高氣傲的肖南音,她眉梢微挑,說:“肖家的生活你知道,每餐都很豐盛,我也不難爲你們,一天三餐,算一百行麼?還有照看費,加起來你一共給五百就行了。”
肖南音微微瞇了瞇眼,雖然藺採兒口口聲聲說沒有爲難她,但一天一百的用餐標準,呵呵,一個小孩子怎麼可能吃那麼多東西!
但她沒有多說什麼,如果爲了錢在這兒跟藺採兒大吵大鬧的,安陽在旁邊看著,該有多尷尬、多自責?
她低頭拿出錢包,準備掏錢——
藺採兒笑笑,又說,“哦對了,我剛剛忘了,昨天安陽住院,我讓人拿了一千塊錢押金交給醫院了,這個,你也一起給了——”
肖南音擡頭冷漠的看著藺採兒,安陽出院的時候,她的確看見押金是一千。
可低頭從錢包裡掏錢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包包裡只有七百塊零錢,而她現在要付給藺採兒一千五——
“我包裡沒那麼多,你等會兒,我現在去取。”
肖南音話音剛落,一輛車停在她身後。
車窗玻璃緩緩搖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她耳中——
“我來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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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二爺被小南同學的不辭而別刺激到了,馬上要展開追妻攻勢,在萌寶貝的配合下,一步一步吃掉小南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