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望之沒想到荀香會一竿子支到董義闔身上，愣了愣。
他直覺荀香在說謊。董義闔再足智多謀也不會占卜算卦，怎麼可能知道周興的事。
但若不是董義闔告訴荀香，邱望之又實在想不出荀香怎麼會知道那件事。
他想不通啊想不通。
荀香又反問道，“邱大人不信？不管你信不信，真的是這樣。否則我怎麼會知道有個叫周興的人，還是奸細(xì)。”
邱望之問道，“不會是郡主做的夢？”
上次破“易香大案”的時候，荀香就說她做夢夢到了花王，很多線索都是因她的夢而起。
荀香笑出了聲，“呵呵，邱大人還挺幽默。我若能做那種夢，孫世子還需要這麼費勁嗎？早告訴他讓他立大功了。”
這個案件是邱望之主要負(fù)責(zé)，若破案邱望之的功勞是第一。
荀香是故意這麼說的，希望邱望之對她徹底死心。
她還是有些後悔，早知道孫與慕那麼聰明想透周興的事，她就不多事了。
邱望之面無表情說道，“郡主請放寬心，孫將軍第一個發(fā)現(xiàn)周興是奸細(xì)，而周興是我的暗線。本官會如實向皇上稟報，孫將軍立了大功，本官能將功贖罪就感激萬分了。”
孫與慕自責(zé)地說道，“邱大人過謙了。我也有錯，若我能早些想透其中關(guān)節(jié)，追上往心，空鏡就跑不了了。”
孫與慕陪荀香走出金吾衛(wèi)大門。
路上，孫與慕心疼道，“你怎麼瘦多了？”
荀香笑道，“他們都說我現(xiàn)在在抽條，正常。你也瘦了，黑了。”
孫與慕笑道，“也正常。”
望著那個倩影上馬車，馬車消失在人流中，孫與慕才收回目光往回走。
八月底三司會審，九月初大案落定。李黑豹、汪林子、李基養(yǎng)父李石等五人罪大惡極判剮刑，魏永、艾程等三十二人判斬立絕，還有一百多個鏢師判流放，另七十多名沒有參與此案的永興鏢局的人無罪釋放。
空鏡已死，繼續(xù)抓捕往心。還貼了告示，誰抓住往心賞銀五百兩，提供有用線索也有賞……
徹底搗毀永興鏢局和淨(jìng)慈庵兩個罪惡之地。
淨(jìng)慈庵裡的尼姑，若想還俗的還俗，不想還俗的去別的庵堂。
往憶眼睜睜看到淨(jìng)慈庵被燒，再聽說空鏡和往心的爲(wèi)人，更加看破紅塵，一心向佛。
她又去了京郊娘娘庵出家。
荀香聽說丁立春去找過她，她依然沒見。
而楊家人也不希望往憶還俗。
九月初六下晌，邱望之和孫與慕、王雷等去完成任務(wù)的人材離開金吾衛(wèi)衙門。他們不僅得了賞，還每人休假一旬。
這次破的是特大案，孫與慕立功最大，得賞銀五百兩，王雷這種百戶賞銀一百兩，士卒賞銀五十銀。
邱望之功過相抵。
袁百戶陣亡，賞銀五百兩，其他幾個陣亡的金吾衛(wèi)士卒賞銀一百兩。
孫與慕一出金吾衛(wèi)衙門，就沒看邱望之一眼。
儘管他最想見的是荀香，還是第一時間往家趕，有太多朝事和家事要處理。
邱望之與陶婧的婚期爲(wèi)十月二十八，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邱望之看著孫與慕遠(yuǎn)去的背影，胸口似壓著千斤大石。
那個姑娘永遠(yuǎn)得不到，爲(wèi)何還要想，想得著了魔，做出那種事情來……
若處理不好，不僅自己的操守和口碑會遭質(zhì)疑，親事也沒了。
最讓他害怕的是，祖母會被他氣死。
但這麼大的事不能不告訴她老人家。
邱望之騎馬快回了家，沐浴完立馬去內(nèi)院。
一進(jìn)二門就能看到正院，那是他和未來媳婦住的院子，也是這個府裡最大的院子，稱之爲(wèi)正院。
裡面已經(jīng)全部裝修好，黛瓦在陽光下泛著金光，白色粉牆襯得樹更綠花更紅。
還有聘禮，在他走之前也全部準(zhǔn)備好了。二萬二千兩銀子，只比他娶原配時少三千兩……
他一回家，下人已經(jīng)跑去給老太太報了喜。
邱老太太正坐在羅漢牀上等孫子。
雖然邱望之因出紕漏沒立大功讓老太太很沮喪，但能夠彌補(bǔ)回來的錯犯了也就犯了。
邱與慕進(jìn)屋跪下磕了頭道，“孫兒慚愧，這次辦案出了紕漏。”
老太太道，“你還年輕，出錯正常。有些錯能犯，但有些錯絕對不能犯。”又緩下臉色招手道，“快來祖母這裡。前兒不久給涵兒請了位先生，現(xiàn)在還沒下學(xué)呢。”
邱望之沒起身，眼裡有羞愧。
這種眼神還是他幾歲時有過。
老太太直覺出了什麼大事，把下人遣下。
“說吧，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邱望之磕了一個頭，慚愧道，“孫兒心魔纏身，讓祖母失望了……”
當(dāng)邱老太太聽完經(jīng)過，氣得一口老血吐出來。
邱望之嚇得魂飛魄散，上前摟住老太太說道，“祖母，孫兒知錯了，下次不敢了。你老人家想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千萬不要氣壞身體。”
老太太掙脫了他的手，喝道，“跪下。”
邱望之又重新跪下。
老太太低聲喝道，“混帳東西，你沒有一個‘義’，總要佔個‘禮’……卻是連做人最基本的原則都沒有了？老婆子怎麼養(yǎng)了你這麼個孽障！
“不說孫老侯爺在你最艱難的時候曾經(jīng)幫過你，不說香香對涵兒有多麼好，不說孫與慕先救過你，不說若陶小姑娘知道會如何傷心……即使是不相干的同袍，你也不能見死不救。
“若你倒回去時孫世子已經(jīng)掉下懸崖，你就是罪人。你如此，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祖父，怎麼對得起我對你的教導(dǎo)，怎麼對得起陶小姑娘……
“你將來的人生該怎麼辦！你你你你是要氣死我啊。”
老太太義正言辭，說得邱望之羞慚難當(dāng)，流出淚來。
老太太又一字一頓，鼓著眼睛說道，“執(zhí)念而生，執(zhí)念而亡，一念放下，便是重生！她是你的執(zhí)念，更是你的心魔，從此以後不許再想。若是再放不下，你的一生就毀了。”
老太太此時萬幸，還好邱之沒有如願娶到荀香，那就是個禍水。
虧自己當(dāng)初那麼喜歡她，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