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生氣，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
看到走在最後的大兒子，三十幾歲背就駝了，兩鬢還有不少白頭髮。
皇上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這個大兒子，他居然看走眼了。
再想到“二兒子”高奉，三兒子高節，他也看走了眼。
高奉不是自己的種，高節溫和的表皮下包藏著賣國殃民之心……
自己力精圖治想當明君，卻眼睛不“明”，連身邊的女人和兒子都沒看清楚。
那年他還是東宮太子，太子妃葉氏懷著身孕，葉氏的弟弟因爲保護他被逆王殺死，葉氏痛不欲生，差點滑胎。
一天，他去老蘇氏住的安福宮喝酒喝醉了，迷迷糊糊寵幸了一個宮女。
那個宮女居然懷孕生下一個兒子，讓葉氏傷心不已……
那個大兒子是他的污點，讓他愧對葉氏和葉家，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皇上幾乎不知道大兒子是如何長大的，只記得由兩個宮女帶大，從小就反應遲鈍，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讓他生厭。
今天才知道，他之前的愚鈍是裝的。連本性都要掩藏起來，可想而知年少時過的是什麼日子。
樑途和蘇氏倒臺後，皇上也想明白了那次寵幸宮女是老蘇氏故意安排的，目的是想氣死葉氏，讓當時的蘇良娣上位。
而葉氏的弟弟恰巧在那個時候死亡，不光有逆王的手筆，也與樑途和蘇家脫不了干係。
在得知高奉不是自己的種後，皇上也懷疑過高明，怕他也不是自己親兒子。
但看到高明的眉眼跟自己有一分相似，才相信這個兒子的確是自己的種……
皇上突然覺得很對不起這大兒子，無視他這麼久。
他長到三十幾歲，今天第一次認真看他，第一次認真聽他說話，第一次覺得他沒有那麼蠢才，也第一次給予他肯定。
希望這個兒子是真的大智若愚，而不是大奸若愚，再讓自己失望。
想到此，皇上說道，“即刻讓邱望之來見朕……”
必須讓邱望之格外注意端王，查查他有沒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
一個太監悄無聲息快步走出去。
皇上又道，“賜端王兩柄玉如意……”
想到大兒子是幾個兒子中最窮的，除了爵位俸祿沒有任何進項。
又改口道，“賜端王一千金，幾樣好擺件，十盒東珠。”
這是他第一次單獨賞賜大兒子。
希望高明不要找死。年少時受苦，成年後好好享福。
皇上萬幸，還好他還有一個小八，聰慧，赤誠，有上天預示，跟在明遠大師身邊長大……
荀香同丁壯坐車回丁府，小嘴撅老高，用後腦勺對著爺爺。
她真生氣了，是繼爺爺要燉飛飛之後的第二次動真怒。
爺爺這個牛吹的，不僅損失了一塊能護著他的玉佩，還把蔡魯兩家得罪狠了，也得罪了另“二美”的家人……
最氣人的是，承了端王一個大人情。
荀香今天必須回丁府，要跟丁釗和丁立春商議怎麼去跟魯國公府和另兩家“二美”賠禮道歉。
這三家還可以爭取緩和關係，蔡家再爭取都緩和不了，除非站在康王一黨。
也就不爭取了。
還要特別提醒丁釗和丁立春，跟端王府保持距離，絕對不能做兒女親家，拒絕時還不能太明顯……
丁壯聽到那些人在皇上面前的誅心話以及荀香拿人頭做擔保，也是嚇著了。若沒有端王做證和孫女謀劃，自己可要倒大黴，捱打都是輕的。
他像做了錯事的孩子，不停拉著孫女袖子承認錯誤。 “孫女，爺不知道會那麼巧，正好被那兩個人聽到。”
……
“爺知錯了。”
“哼。”
“爺再也不喝那麼多酒了。”
……
“爺再也不吹牛了。”
“哼。”
“爺以後再不單獨去酒樓喝酒了。”
……
“爺發誓。”
……
不管他說什麼，荀香除了“哼”就是硬著脖子不吱聲。
想到孫女小時候一生氣就揪他的鬍子，丁壯又道，“孫女，實在不高興，揪幾把爺的鬍子消消氣。”
荀香依然不理他。
回到丁府，荀香直接去了紫軒，插上院門把丁壯擋在外面。
丁壯坐在門外的石階上哀聲嘆氣，他最怕孫女生氣不跟他說話。
張氏聽姜喜說了個大概。
朝堂的事她不懂，也不敢調解祖孫矛盾，只得等男人兒子下衙。
她讓人拿了一張小幾放在丁壯旁邊，又親自倒了一杯涼茶。
“公爹喝茶，若日頭烤人，就回屋歇歇，等老爺和立春回來勸香香。”
蔡侯爺和蔡勇出宮後直接去了康王府。
路上，蔡侯爺問道，“到底丁壯是怎麼說的？”
若那幾個字是端王擅自加上去的，就要更注意他。他不止恨康王和蔡家，還蔫兒壞。
蔡勇也不確定起來，“打架打得一團亂，我也記不大清楚……”
蔡侯爺氣得甩了兒子腦袋一巴掌，“蠢貨，這都記不清……”
康王既氣蔡勇惹事生非，又氣荀香和丁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更不明白端王那個傻子怎麼突然像變了一個人。
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端王真的變聰明瞭？怎麼可能。”
蔡侯爺道，“我覺得端王之前就不傻，是裝傻。王爺，要小心這個端王，一裝三十幾年，可看心機之深。”
康王冷哼道，“他即使裝傻也不可怕，沒有同黨，沒有依仗，應該不會起那個心思。我們最大的對手是濟王，要盯死濟王不放。
“本王實在不明白，一個幾歲稚子，父皇怎麼就那麼稀罕他，但願他瘸一輩子……”
蔡勇還在氣丁壯，“丁老匹夫敢那樣對我，就是依仗荀香那個臭丫頭。親王表弟居然比不上郡主一個假親戚，哪兒講理去。本來想借著這事打擊荀香，倒是我們吃了大虧。”
康王再生氣也不得不承認，目前沒有一個親王能比得上荀香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那個死丫頭還特別喜歡高平，自己想拉都拉不過來。
他罵道，“蠢貨，荀香說東丁家不會往西，打擊荀香不應該找丁家。找東陽，她們母女一直有隙，東陽又是個一點就燃的爆炭……
“本王再跟六皇妹說說，讓她多去跟東陽聯絡聯絡姐妹情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