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小姐，你們雖然是父女關係，但也並不代表配型一定就能成功。從報告來看，你們血型相同，PRA呈陰性，淋巴細胞交叉配型也是成功的，這些都沒問題。可是最後一個HLA配型，你們匹配的位點太低。按道理來講，前三個條件符合的話，可以嘗試去做手術，但就我多年的臨牀經驗，這種手術沒有太大的意義，因爲HLA不匹配對腎移植遠期存活的影響難以估量，也就是說，移植腎的受命會相對較短，這跟堅持做透析延長生命相比沒有太大的區別，何況還要損害你的健康，代價太重。”
到了醫院，陶正華的主治醫生將報告拿給陶婉如看，又用相對能簡潔的語言解釋了爲什麼這個手術不能做。
陶婉如還是不能理解，看著報告上覆雜的數據和結論，怔怔的呢喃：“爲什麼會這樣，不是說親屬間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嗎，爲什麼偏偏輪到我們就……”
“陶小姐，這種事很難說的，你也不要多想了。目前看來，還是先給你父親做透析，然後等待合適的腎源。陸先生已經跟醫院打過招呼了，一旦有合適的腎源，我們會立刻給你父親做手術的。”
塵埃落定，她也沒有辦法了，泄氣的放下報告，她又問醫生：“那我父親這種身體狀況，做透析的話能堅持多久？”
“這個情況不好說，要看身體併發癥是否嚴重。”醫生憑著自己的專業經驗詳細解釋，“做透析對身體各個器官都有損害，長期做透析其實也是在慢慢掏空身體。但就目前的醫療條件來說，只要患者經濟條件允許，保證充分透析，能減少患者併發癥的話，其實活十幾年都是有可能的。”
醫生的話給了陶婉如信心，讓她頓時又歡喜起來，“那我父親是不是也可以活這麼久……我是說，堅持做透析的話。”
“這個－－”醫生皺眉，“陶小姐，我只是說了一種大概的情況。也有不少病人堅持透析，但卻在五年內就去世的。陶老先生已經五十多歲了，對於高齡的患者，風險會相對大一些，因爲隨時可能發生其他的意外。”
陶婉如剛剛有了光彩的面色又黯淡下去，其實說來說去，腎移植手術依然是最好的辦法。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離開了醫生辦公室，她打算去父親病房看看。可快到病房時，她又覺得疲憊的拖不動步子，乾脆坐在走廊裡發呆。
而此時，陶正華正在病房裡大發脾氣，他依然堅持要出院，可小孫“身負重任”，怎麼可能放他出院，兩人爭執起來，小孫忍不住道：“大家都在想盡辦法治你的病，你自己卻不當回事。陶小姐那麼孝順，寧願損害自己的健康都要救你，可你卻自暴自棄，你想過你女兒的感受嗎？你要是真的體諒她就應該好好配合治療，而不是這樣傷她的心！”
陶正華掙扎的動作猛然一滯，眼神震驚的看向小孫，“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女兒損害自己的健康？你是不是說……她要給我換腎？”
住院那天他就明確表示，不要女兒這樣做，想不到她還是堅持了。陶正華越發惶恐起來，又是焦慮又是憤怒，“我說了不要她這麼做，怎麼就是不聽！”
小孫平靜的說：“沒有哪個孝順的兒女願意看著自己父母生病去世而無動於衷的。陶老先生，你該慶幸你有這樣的女兒。我做看護這些年，可是沒少見到那些巴不得父母生了病早點死去的不孝子，父母不曉得多寒心，最後多半都是被兒女氣死的。你有這麼好的女兒，你卻不懂的珍惜。”
陶婉如站在病房外時，正好聽到小孫這番話，心頭一股難言的複雜情緒，有些麻木的推開門，裡面兩人都看向自己。小孫皺了皺眉，走過來對她低聲道：“陶小姐，對不起，老先生堅持要出院，我剛纔一時情急把你要換腎的事說出來了。”
“嗯，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一下吧，我來跟他談。”陶婉如點點頭，也沒有責怪小孫。
房間裡只剩下兩人了，陶正華看著女兒一步一步走進來，沒了之前囂張的氣焰，反而是苦苦哀求一般，一張老臉都皺成一團，“婉如，聽說你還是要換腎？我告訴你，我不答應！我是病人，只要我不答應，誰都沒有權利讓我上手術檯！孩子啊，我知道你孝心，可是我都這把年紀了，不值得啊……我答應你在醫院好好接受治療，能活一天是一天，但是換腎手術，我不會做的。你要是硬逼著我，我就一死了之算了！”
陶婉如就知道父親會極力反對她捐腎，所以這件事一直瞞著他。不過現在隱不隱瞞都沒意義了，反正手術是暫時做不了的。
“爸，你放心吧，我們配型不成功，我想救你也沒辦法。”陶婉如在病牀邊坐下，平靜地說。
陶正華一驚，擡頭過來盯著她，“是嗎？”臉色僵了僵，忽而慶幸起來，“那就好，沒必要，不值得。”
“醫生講，你還是先做透析吧，等看看情況如何再做決定。我們雖然配型的結果不是很理想，但也並非完全不能做，如果你做透析的效果不好，腎臟功能越來越差的話，我們還是做手術吧，能多活一年是一年。”醫生剛纔講的那種情況，只是說匹配位數不夠的話，做了手術也活不了多久，但如果真到了性命攸關的那一刻，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那她依然會冒這個風險。
“我不會做的，我這輩子欠你和你媽那麼多，我不能都要老死了，還把你拖累一下。你還年輕，保存著身體好好照顧兩個孩子。”陶正華一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架勢，斬釘截鐵的說完這話，不吭聲了。
陶婉如坐在一邊沉默了許久，看著父親倔強的臉，也不知說什麼了。
“爸，我還得回公司，你好好養病。醫生這幾天就安排你做透析，過程會比較痛苦，你需要先養好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