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蘇在設法逃走。
后稷派人這麼報上來的時候,姬靜一點也不吃驚。
他總覺得巫蘇莫名其妙地來,莫名其妙地攪和一陣之後,便是要走的。即使她說,願意留在鎬京或者洛邑的祀廟裡,也說自己沒地方可去,聽起來很可信,但是,她的神情騙不了人,更騙不過姬靜。
“不許她走。”姬靜道。
這個時候他已經回到了鎬京,有許多事務忙碌,想要攻打以前小覷天子的四夷。(當然,這個還是瞞著巫蘇比較好,需知巫蘇自己就是西戎的巫覡,她帶的巫咸娃娃又是南蠻那邊的巫覡,兩人都不是周巫。)
“大王,巫蘇畢竟是有能爲的大巫,並非……”后稷還沒說完,姬靜便擡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她是大巫,你不是?”姬靜沉聲道,“大稷官,你與土正,兩人合力,還不能教巫蘇老老實實的麼?”
后稷爲難了一下:這樣日日夜夜地防備著,總不是個辦法,他與句龍也不是領著天子家的糧食就爲幹這個來的啊……但是老闆發話了,也不能不照辦不是?“嗯,大王說得是。”
姬靜揮手:“勿要讓巫蘇知曉是朕的意思。”
“……是。”后稷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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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燕妮坐在草墊上,覺著巫奴與時不時路過的句龍都會小心地看自己一眼,好像大家都防備著什麼似地。她被看得不甚自在,但不知出了什麼事。
“該不會是西王母那邊又有什麼動靜了吧?”她猜測著。
巫咸娃娃把筮子折了又折,說:“沒有,至少在下計算之中,尚未發覺有何異常之處。”
“那會是怎麼搞的?”齊燕妮撩撩頭髮,無奈道,“列缺都已經回去了,難道我還有什麼辦法搞怪不成?”就算是她想幹點什麼,也得等列缺當真把另外那幾只雲中君叫來,才能羣策羣力,一齊想個法子送她出去。
“就算電師走了,巫蘇也可以聯絡到月御,不是麼?”巫咸娃娃說著,轉頭看看外邊。
巫奴在殿門外候著,雖然說豎起耳朵也聽不見呆在大殿正中央的他們在談什麼,但是……這樣不分晝夜地監視著,很容易讓人就暴躁了啊。
齊燕妮撥撥火盆裡面的灰燼,鬱悶道:“他們都不知道歇息一下的,至少八小時之外應該自己做自己事去嘛……”這樣緊緊地盯梢著,就連自己隨便走動走動,大家都作出一副如臨大敵的神情來,真會弄得她渾身不自在的。
“嗯……或許后稷大人料到巫蘇會想辦法離開……”巫咸娃娃道。
帝俊在衆人從洛邑出發回鎬京的時候,便與列缺結伴先走了。列缺原本是可以從洛邑外城的祀廟裡面直接回山去的,因爲怕帝俊一個人又神逛逛地逛到哪個對頭家裡去,於是自告奮勇伴隨帝俊往楚國,很明顯是想押送他,直到送交入了巫妣手中爲止。
齊燕妮寫了一卷信箋給巫妣,雖然列缺看起來脾氣很不好,也說了“不保證送到”,但她相信這份書信一定能夠到達巫妣手上,只是不知送到的時候,自己是不是已經又回到鎬京了。
巫妣應該知道她現在的困境,只是不太清楚事情正發展在哪個階段而已,對於一個活了那麼多年,記得許多事情的人來說,她這樣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了,不能太過強求。齊燕妮對巫妣的好感,在豐隆最初被噎鳴吃了“時間”之時產生,見到對方面具下的臉,她便知道,這個女人自己是絕對不應該憎恨的了。
——不過,倒是有些羨慕巫妣現在無拘無束的生活啊,不知幾時自己才能達到這個境界。
“我跟巫妣說了,要去跟她會和,她或許對豐隆的情況會有個解決的辦法。”齊燕妮說。
巫咸娃娃無奈地看著她:“巫蘇,你還是沒有死心啊……”
“死心?爲什麼要死心?”
“你之前明明說要陪伴帝俊……將雲師放開了。”巫咸娃娃提醒她。
“那只是暫時的而已,我的時間還很長很長,豐隆的事情,稍候一下應該就會有個結果的。”齊燕妮信心滿滿地說,“巫妣答應過我,最後的結果,應該是美好的,但是中途有各種抉擇需要我自己做下,不然……”
“不然?”
齊燕妮皺眉:“不然我就會怨恨她。”
巫咸娃娃好奇地歪著頭看她:“巫蘇,在下是真正不明白,巫妣究竟同你說了些什麼呢?爲何……”
“這是秘密。”齊燕妮吐吐舌頭,“絕對不能告訴你,呵呵,不然要是丹陽的那位巫咸知道了,巫妣可能就不方便再停留在楚國了啊……”
“哦?”
巫咸娃娃納悶:難道說,巫妣會有害於荊楚?
可即使如此,她也沒必要逃走的啊?將緣由好生說明一下的話,說不定巫咸本尊會慷慨施以援手……
好吧,巫咸娃娃對自家本體也沒多少高窺的意思,只是畢竟是同一個人,對自己的行事風格實在太瞭解,楚國給他再多好處,也只是一個僱主而已,他本身又不是楚國的巫覡,且認真說起來,可以說是毫無立場,自然趨向於附和別的巫覡了。
巫妣是很有名的大巫,還是唯一一個將自家神明隨身帶著到處走的巫覡,可以說,已經近乎於神明瞭,巫咸絕對不會跟她作對。
巫咸娃娃道:“既然不便說明,那在下也就不在追問。只是,巫蘇啊,若是將來巫妣有什麼新的打算,請一定幫在下轉告,說巫咸並無堅守一國的心思,巫妣不必顧忌在下。”
“啊?”齊燕妮一愣,隨即撲哧笑起來,“哈哈哈,巫咸,你想到哪裡去了,我纔沒有說巫妣住在楚國是爲了亡人家的國呢!”
“那是……”
“唉呀,楚國你就好好地呆下去,會有出息,會漲工資的!”齊燕妮樂呵呵地用指腹拍拍巫咸娃娃的頭,道,“楚國將來會很厲害,佔的土地十分寬廣,西楚霸王什麼的差一點就奪得天下了!不過他欺負屈原大夫真是很討厭的事情啊!你要勸著!”
“當真?”哇哦,這是巫蘇的預言呢!
“真的,我歷史課上就這麼點東西沒忘記的了,你要我背出戰國七雄,我都還沒辦法呢!”齊燕妮自信滿滿地跟巫咸娃娃打包票。至於她有沒有把西楚霸王的時代記混……我們只要痛苦扭頭,當做沒看到就好了。
齊燕妮說完,又仔細回想了一下,實在是想不起更多東西:“好像霸王別姬也是……在烽火戲諸侯之後的事情吧……”幸好這個順序還沒錯。
巫咸娃娃聽得一頭霧水。
“唉,反正你別管,關於楚國的,我就記得屈原了,還有九歌哦,我們上課的時候有學過屈原寫的……話劇?所以他是個好人,如果你以後會認識他,就別欺負他了。”再讓她這麼回憶下去,郭沫若也會很想穿越來pk她的。
巫咸娃娃認真記下,隨後又問:“那……巫蘇,你可知道巫妣住在丹陽,是有何目的?”
“你總得讓人家有個落腳的地方嘛,不能什麼都有目的,不是麼?”齊燕妮道,“再說了,等我去了丹陽,巫妣自然會離開的,這個你放心。”
“……爲何?”
齊燕妮神秘地笑笑:“因爲我與她不方便在一起生活,就是這樣,再往深了說,你也不會明白的。”
“唔……”
“好了,咱還是來考慮一下要怎樣離開鎬京的好。”齊燕妮抄起雙手,琢磨道,“望舒怎麼還不肯下來,莫非列缺一直沒跟她聯繫上麼?”
“其實巫蘇可以自行召喚月御的啊。”巫咸娃娃提議。
反正巫蘇對自己跟月御望舒的關係很有信心,上回召下了個電師列缺來,算是意外,選在有月亮又沒有烏雲的夜裡,應該還是可行的吧?
“嗯,但是……”齊燕妮犯愁地看看殿門外面的巫奴。
周人現在是通宵達旦地監視著她啊,她想偷偷畫個法陣,恐怕也會立刻被上報給后稷知道,然後后稷或者句龍跑來一看,她的計劃不就立刻泡湯了麼?
——說不定連上回召了列缺的事都一併被看穿,謊言無用……重建王臺的費用是……
啊啊啊,不要想了,好恐怖!
齊燕妮抱著腦袋甩了甩,隨後硬著頭皮對巫咸道:“法陣嘛……若是遇到適合的時機,我自然會做的……”
若是不方便在外邊的開闊場地上畫陣,那她畫個微型的在米盤子裡試試,不知道頂用不?
可是爲什麼自己會被這樣子警惕啊?難道說后稷已經知道列缺是她招來的,害怕她當真把雲中君都叫來,結果豐隆的神力全灌注到小天子身體裡去了,從此小天子不肯乖乖當他們的天子,想自己當神明去?
——話說長生不老成仙得道之類的,哪個皇帝都想過吧?難道說是他們這個時代還沒有這樣的意識,只覺得自己做出一番功績之後,便可以得到很好的名號流傳後世,這樣就足夠了?她可不信這套。
“話說回來,小天子最近在做什麼呢?很少來大祀廟坐坐啊……”齊燕妮唸叨起來。
巫咸娃娃默默地玩算筮:征討各方,打得正歡,天子正在創造自己的功績啊……怎麼敢到你面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