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忙碌了一個下午,我們幾個人、還有十多個臨時工把幾百座盆栽搬離花圃,然後通過卡車運輸到市中心的花展籌備倉庫裡去。
再過一週,市花展就要開始了。各方都在緊鑼密鼓地籌備著,共同努力打造一個精彩紛呈的花藝展覽會。
我自然也沒閒著,忙完了當天的活之後,重新又找到了那哥們,想問問去花展的事情。不過我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這次的花展本身就是面向全市公民開放,根本沒必要提出這麼傻的問題。
因此,在花展開始前的這段時間裡,我又失業了。
不過我不在乎,真的絲毫不在意。興許是因爲過多的受挫導致我的內心已然麻木,對於外界遭到沒落的敏感性大大降低,所以現在我已經不會被一些磨難擊倒。
相反,我現在心裡想的是先前所討論的話題。那哥們對我說:你必須開始反省自己,看清楚自己的優缺點,再看看她究竟喜愛什麼樣的男人。
儘管我沒有他那麼有經驗,但是通過他的描述,我隱約有些明白:在這段時間內,我需要抓緊時間去學習。禮儀、談吐、技巧…總之就是在各方面提升自己,將自己拔高到另一個層次。
我始終堅信著一句真理:在感情裡,優秀的人永遠不會因爲他這一點而減分。
人往高處走,水向低處流。
沒有人願意跟隨一個污跡斑斑、一無是處的人,因爲力爭更好是動物的生性本能。關於本能這個話題,那哥們說得真是深入我心。
於是,在一個霞光萬里照無邊的時刻,我踱步於金色閃耀的沙灘上,波浪在腳趾頭前進退兩難,泥沙也不停地翻滾,似乎是在尋找一個恰當的位置安置下來。
沙鷗盤旋在我的頭頂,長鳴個不停歇,隨後被風聲帶得偏離,轉而飄渺到天際的盡頭。夕陽西下,殷紅在它的身上留下了一天中最燦爛的遺產。
當天空最後一抹光線在眼簾裡消失,我也離開了這裡。
夜晚的風微微發涼,掀動堆疊的海浪,撲騰起一層一層的銀色光斑。一對對相互依偎的男女朝這邊漫步而來,甜蜜包圍著他們,就像有無窮多個嗡嗡的蜜蜂在守護著它們的巢。
我知道,這不是屬於我的時刻。
就在我即將邁開腳步離開這裡之時,一道熟悉的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把腦袋下意識地偏過去,然後兩道目光在人羣中橫掃著,搜尋那個讓我不禁駐足的身影。藉著淡淡月光,的確很難辨識每個人的樣子,能分得清男女就已經很不錯了。
環視了一週,卻到底也沒有什麼發現,到我並不認爲那是幻覺。相反地,我倒是很堅定那種潛意識裡的感覺,必然是她無疑。否則,我實在想象不出來,究竟還有誰能夠瞬間地扣住我的心絃。
隨著漸入夜晚,人羣開始陸續地聚集,全都涌向了這邊。這一幕倒是讓我突然笑了起來,不知何時,人們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男耕女織的生活,現在卻是完全的顛倒,年輕男女越到夜裡越是帶勁,彷彿有用不完的精力,夜晚彷彿也只是白天的延續。
就在此時,熟悉的身影完全地出現在我的眼前,乍一出現直接是嚇了我一跳,剛纔還在到處尋找她,怎麼就突然出現了。這麼想來,心裡卻是沒了那份急迫,反而泛起一股莫名的緊張感。
看著她靜立在離我約有十米的地方,清麗脫俗的她身著一套微粉色的長裙,精緻的絲縷交織成一幅幅奇美的圖案,繡於那套裙子邊角處。
淡黃色的夜燈散發出薄薄的光暈,像是在她跟前拉出一簾幽幕,隱約地,她的妙曼身姿如同夢中那般,在微微燈光下輕曳。她站在那裡沒有走動,只是兩隻眼睛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擡起纖纖玉手擋著額頭上刺目的光芒,亦如憑欄眺望的心事少女。
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讓我完全沒想到。
不過,我可不會單單因爲她在我的視野裡出現,就妄自以爲她是爲我而來的。其一,她並不熟悉我。其二,她也不會知道我在這裡。其三,以上二者都是事實。
乘著夜色光線不明,我悄悄地退到一邊,心中陡升起一個念頭,想看看她晚上來這裡是要做什麼。剛纔還準備離開這裡的,卻不料僅僅因爲她的出現,所有的念頭都被我的‘本能’拋在腦後了。
很快地,她便停止了四處張望的動作,猶如喪了氣的氣球,整個人變得有些失落起來。輕捷的身姿也微微變得拙重下來,緩步走向一處長椅,藉著扶靠的力坐了下來。
清涼的月光宛如一把銀色粉末,輕輕地敷在她的發端,她的臉龐,她的脖頸,她的胸脯,她的小腹,她的雙腿…此時此刻,她已經化爲了蒞臨人間的一尊月光女神,我心中是萬分敬仰。
人羣依然熱鬧,冗雜的嬉鬧聲連綿不絕,就像是一串永不停歇的炮彈,噼裡啪啦的在耳邊作響。我卻顧不得關心那麼多,不自覺的開始邁動腳步,情不自禁地朝她坐的長椅走去。
猶如被勾了魂魄,我開始無自主意識地緩慢移動著,如同穿梭在茫茫的草原,四周的人流化爲了波擺的麥稈,熙熙攘攘之間,把我擠向了理想的所在。
驀然,我立在她的跟前,看著月光的銀輝灑落在她微閉的眸子,晚風吹著夜微涼的記憶在耳邊騷動,把輕似蟬翼的風衣掀起一角,應和它的柔情深沉。
我並沒有覬覦她半點分毫。那種骯髒的污穢思想在我的腦海裡沒有一絲位置,因爲在真正的喜歡面前,她是不容半點侵犯和褻瀆的。
我靜靜地看著她,正如同愛情靜靜地對著我。
可能是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驚擾到了她的休息。沒等我停駐多久,她的雙眸便開始稍稍閃動,彎彎如絲的睫毛顫動著,似乎是隨時都有可能睜開。
“你…是?”一道銀鈴脆響的聲音在我的耳邊輕響,一下子讓我從沉醉中清醒過來。
她此時的狀態,倒像是個受到驚擾的小鹿,似乎是我的失禮行爲嚇到了她。她慌忙地從長椅上站了起來,兩隻手不自覺地放在胸前,悄悄地看了我一眼,突然又覺得我沒有惡意,這才慢慢放下警惕,轉而向我發問。
“???!”窘迫的我簡直不知道如何是好,堂堂一個七尺男兒在這種時候,竟然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形體的表現完全就像是一個忸怩的大姑娘。
“我…我我看你一個人在這裡像是睡著了,就…想過來提醒你一下,夜晚風大,小心彆著涼了。”失措中的我,連忙開始混亂地吐著話,也不管是不是真的,一股腦兒全說出來了。
聽著我的話,她先是愣住,然後發出一絲細微不可聞的聲音道:“謝謝……”
她輕擡著手撥開散亂在額頭上的頭髮,夜風恰時地飛來,無端又撩起她耳邊的青絲,身旁的梧桐樹藉著熏熏似睡的燈光融入她的影子,從這一霎時間,可以看清她那靜美的側臉。
這樣的時刻真的就像童話故事裡一樣,我第一次覺得男人的心裡也會有一本童話,那就是看著喜歡的女孩,心底裡泛起的愛情。
昏黃的梧桐燈下,我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雖然高出她足足一個頭有餘,但依舊聽話得像個孩子,我不知自己究竟是害了臊,還是其他原因,但她就是有這種魅力,把我整個人、整個身子從上到下完全地折服。
女人是種感情生物,但女孩卻是羞於情感的。在我跟她說完了第一句話後,她便始終埋頭不語,可愛得像個娃娃,清純唯美。
“你…還認識我嗎?”我嘗試著去問她這個問題。
其實,我並沒有抱著什麼她還記得我的想法,畢竟,那次只是短暫的相逢,彼此之間並不熟識,後來也沒怎麼聯繫過。
我的問題似乎是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逐漸地擡起了頭,在微弱的光影下看了一眼我的臉。
她的雙眸是那麼的深邃,像是有黑洞似的無窮吸引力,把我灼灼的目光引過去,然後吸收殆盡,不留絲毫的殘餘,
“好像是…不…認識…”她喃喃回答。
雖然她的回答早已在我的預料之中,可當我真正親耳聽到的時候,還是不禁讓我有一絲失望,低落的心情在某一刻也悄然而至。
“行叭…那啥,你好,那現在認識一下吧,”我掩飾住那點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尷尬,“崇陽,請多多關照!”
我的舉動顯然是出乎她的預料,她有些木訥地看著我,猶如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瞬間又急忙低下頭,不知如何纔好。
“你好……”她應了我的話,卻沒有應我的意。
就在我還準備與她攀談的時候,不遠處一道女人的聲音傳過來,打破了這方沉寂的情景。
“小楠!快,這邊!”
她一聽,立馬仰起頭,扭過頭看了一眼那邊方向,然後轉過來又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歉意的表情,對我說:“不好意思…我朋友叫我了,先走了,再見了!”
шшш◆ ттkan◆ ¢Ο 她朝我禮貌地揮揮手,然後匆忙地回身向那邊跑去,帶起一陣微涼的風。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示意禮貌的揮手。
夜風裡夾雜著我的心情,在浮空中盪盪悠悠。她的扭頭轉身,已把夜風帶走,她這一走,竟是丟下我的一具軀殼,把它放任置於黑夜裡頭。
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地上,此起彼伏的呼應聲響著。夜的香氣瀰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張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裡面。我卻像是個網外的人,任是一草一木,在我的眼中都不像是在白天裡那樣現實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們的本來面目。
直到世界盡頭,開始出現永不消散的濃霧,我的雙目纔會漸漸失去那份視你如初……
【即使有一千人從我身邊走過,我也能聽出你的腳步聲,因爲九百九十九個人的腳步都只是踏在地上,只有你踏在我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