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揚到家以後,把裝滿螢火蟲的瓶子放在了蚊帳上,晚上睡覺的時候,他仰望著一閃一亮的瓶子,看著看著,心裡挺美的,不知不覺就睡過去了。
那以後,蘇揚就粘上葉煦了。
農忙假很快就過去,大家又開始往學校去。
他們讀書的學校是村裡辦的,校風比較散漫。蘇揚是頭懶豬,總是賴牀,葉煦就一早來等蘇揚,幾乎每天早上都是如此,看他慢悠悠地起來,夢遊般地刷牙,洗臉吃早飯,然後再一起去學校。
“老師明明規定八點鐘上課,幹嗎沒事老那麼早?”
“我喜歡,你管得著嗎?”
蘇揚白眼,“你願意等就等,反正我是不會早早起來去學校的。”
這破習慣形成後,蘇揚到初中高中乃至工作後都都改不掉,總是在最後一刻急匆匆地趕到。
蘇揚的同桌林宣沒事老喜歡找李蕭蕭的茬,明明心裡覺得李蕭蕭長得可愛想接近,但是又男女有別,彆扭得不去示好,變著方法欺負她意圖引起她的注意。
有天李蕭蕭跑來跟蘇揚說,“蘇揚哥,你同桌林宣真噁心,他昨天放學後往我書包裡放沙子?!?
蘇揚說,“我幫你整整他?!闭f完還挑眉毛。
李蕭蕭說,“你小心點不要被老師發現哦?!?
當時學校裡有個午睡的規定,就是孩子們在家吃完飯後必須回到學校,然後趴在桌子上午睡。一點二十分的時候學校會打鈴然後大家開始學毛筆字。
班長喊完直立然後大家和老師問過好後,紛紛坐下去,蘇揚眼睛往同桌小板凳上一瞟,用腳鉤了一下同桌的板凳,譁得一下林宣坐在了地上,蘇揚原想只是耍耍他讓他屁股開花,沒料想林宣碰了後桌打開的黑水瓶,一件白襯衣頓時被澆得跡墨斑斑。動靜太大,蘇揚想可能不妙了,樂不起來了。林宣想著這衣服是媽媽給新做的,早上出門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要弄上洗不掉的污漬,不然回家要狠狠地打他一頓,結果被蘇揚弄成這樣,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就哭了。
老師過來問是怎麼回事,林宣說讓蘇揚給整的。
老師讓蘇揚給林宣道歉,蘇揚臉皮薄不肯當那麼多人的面道歉。林宣又哭個不停,老師發了大火,對著蘇揚說,“你不道歉我就拿尺子打你。”一邊又對著林宣說,“哭什麼哭,吵死。”
林宣嚇得止了哭。
蘇揚突然對老師這麼對學生的態度有點反感,牛脾氣上來開始不鳥老師,老師一急,拿了把尺子狠狠地打,尺子剛打到蘇揚手上,蘇揚便順手給抓住了,一臉挑釁。老師一陣窩火,那時候農村裡的老師,說什麼就是什麼,本身素質和受教育程度也不高的,學生這麼不聽話,還一副不知悔改的樣子,火起來抽走尺子改往蘇揚臉上狠狠一拍,蘇揚嘴角流了血。老師也有點呆了。
看到這場面,班級裡面一下子炸開了鍋。同學們開始嘰嘰喳喳地交頭接耳起來。
葉煦班在隔壁,那天他們班老師家裡臨時有事改了自習,本來大家有點坐不住,聽到隔壁的動靜有些愛湊熱鬧的過來看了一下,回來一傳說隔壁班那個叫蘇揚的被老師打了。葉煦立刻起身過去,看到老師和蘇揚對立著,白皙的臉上一道尺子印,嘴角還有鮮血,蘇揚看到葉煦的時候心裡一陣踏實,葉煦發現他耳朵裡也流了些血出來,怒視了老師,真他媽的人渣,下手那麼重,他覺得比打在自己身上還難受。不顧衆人目光也不廢話,拉了蘇揚就走,先去醫院再說。老師氣得咬緊牙根,今天的這些小孩是怎麼回事,這個這樣,來一個其他班級的人,屁大點的孩子,當這麼多人的面這樣把人帶出去,還當不當他是老師。
“你什麼名字,哪班的,給我站住?!崩蠋熢卺犷^喊。
葉煦還是不理,老師堵了他的去向?!罢f,你叫什麼名字,哪班的?!?
葉煦直面了老師,“他要沒什麼就算了,他要有什麼,我沒完?!?
被這麼小的孩子放出這種話來,老師真的怒了,“你是什麼東西,多大的孩子,還沒完,你準備怎麼個沒完。哦,我認出來了,你就是那個外地來借讀的,膽子倒不小管到老師頭上來,回頭把你們大人叫來讓他們把你領回去。”
葉煦怒極笑了,“叫來了正好,反正就你們這樣的,我也不指望能教出什麼好學生了,趁早讓我媽領回去免得被教壞。”
蘇揚害怕葉煦真的被送回去,說道,“老師,你別跟他們家大人說?!碧K揚知道葉煦舅舅對葉煦和他外婆不怎麼待見的,要是知道了了不得的事。
葉煦心裡明白,送不送回去不是這破老師說了算的,他一時不想再和老師糾纏。拉著蘇揚說,“別跟她廢話,我們走。”
小孩子們開始竊竊私語,老師放了句狠話,“再吵我讓你們跟蘇揚一樣?!?
孩子們立刻閉了嘴。就連林宣也不哭了,穿著那件被染色的襯衫,乖乖地坐好了。
葉煦把蘇揚送回家找了正在耙穀子的蘇媽媽,蘇媽媽看到自己的心肝寶貝這副樣子,心疼得不得了。蘇媽媽暫時也不想去理究竟是怎麼弄的,立刻去找蘇爸爸,蘇爸爸向隔壁李蕭蕭家借了輛鳳凰牌自行車,明明從來沒騎過自行車的他,可能是過於擔心孩子,居然一上車就騎走了。蘇媽媽對葉煦說你回去上學吧,然後就一路小跑地跟在後面去醫院了。
葉煦蹲蘇揚家門口坐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蘇揚回來了,耳朵被包起來,在頭上打了個結,活脫脫一隻小白兔的樣子。
葉煦問蘇媽媽蘇揚的情況,蘇媽媽只說是外傷,沒什麼事,不過只差一點點,有可能蘇揚的耳朵就聾了。葉煦放心的同時也在暗罵老師。
回去上課是不可能了,蘇揚家前面有條河,蘇揚就跟只兔子似地悶悶地坐在那裡看著波光跳躍的河面。
葉煦走過去坐在了他身邊,碰了一下蘇揚的嘴角。問一聲,“痛不痛?”蘇揚被碰得有點痛縮了一下。
“狗孃養的?!比~煦罵了一聲。
“你對著老師好兇啊?!?
“那也算兇嗎,要不是我個子小,我還要揍她呢,管她是老師還是什麼,男人還是女人?!?
“她說我告訴你們家大人把你領回去。”
“她說說而已,嚇唬人的。”
“真的?我還是怕,你要是被送回去,我是不是就見不著你了。”蘇揚又盯著河面看,有魚很大的鯽魚游過來,可是他沒心情理。
“不會送回去的,我媽綁我回去我都不回去。”他想好了,要陪著他,看著他一起長大。
“你說的哦。拉勾?!?
葉煦看著蘇揚的樣子笑,伸出了手,真是活脫脫的小兔崽子。
最後蘇媽媽押著蘇揚去林宣家裡道歉,當時林宣正在被他媽打,看到蘇揚這副樣子還給自己兒子道歉了,放過了林宣。林宣當時覺得蘇揚簡直是自己的救星,也忘記了到底是誰害自己這樣的,兩孩子立刻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照常來往了。
蘇媽媽後來買了些桂圓荔枝給老師,想叫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她其實心裡明白老師這麼打人是不對的,萬一把孩子打出什麼毛病來怎麼辦,可是她另一方面又怕老師日後刁難孩子,給自己孩子小鞋穿,像這次是打得嚴重了自己才知道,要是暗裡地搞些小動作,自己又不可能時時在身邊,小農民百姓的,就盼著孩子能學習好,將來考上大學有出息,只得打落牙齒和血吞。
而老師覺得既然家長不追究自己把人家孩子打出血來,也沒去學校找校長鬧,於是收了這些禮也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了。
這事蘇揚到了讀高中無意間聽媽媽提起才知道原來是這樣,聽到這事的時候蘇揚還發了一頓火,和蘇媽媽擡了幾句槓,覺得媽媽太懦弱。
從那以後,老師也沒再好好拿正眼看過蘇揚,不過好在小學的功課簡單得很,蘇揚在學習上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至於葉煦,蘇揚的事雖沒人追究,他算是被老師盯上了,而且帶他們班的正好又是這個年輕女老師的未婚姻夫,葉煦又是是個外地來的,有事沒事老師要找他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