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那些東西仍舊窸窸窣窣地走動著,大概是因爲(wèi)沒有耳朵的緣故,根本聽不到我的聲音,等了半晌,唐克那邊傳來了一個微弱的聲音。
“我沒事兒。”
我聽唐克那動靜,老邁得簡直不像他的聲音,臥槽這還叫沒事兒呢?聽他這動靜,估計再等一會兒就要掛掉了,我像沒頭蒼蠅一樣在身上摸了半天,腰間有個硬邦邦的東西,是我隨口塞在身上的匕首,反手將匕首抽出來,我立刻大吼一聲道:“我來了!”
在走廊上大步跨了兩步,我就來到了門口,之前點燃的那堆火已經(jīng)快要熄滅了,雖說是木頭宅子,但是常年住人,木頭被踩得很密實,是十分難燒的。
藉著火光,我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唐克,當(dāng)時那場面嚇得我差點兒叫出來,只見一羣蟲子圍在唐克周圍,那蟲子有大有小,最大的一隻比我剛剛看到那隻還要大,一對螯鉗幾乎和我的小臂一樣長,而小的就只有手指頭那麼長,還有一些看不見的,密密麻麻遍佈在地板上,只能看到一片黑點兒在蠕動著,這一家老小集體出動,活有家族會議的架勢。
唐克躺在地上已經(jīng)沒了反應(yīng),只有小腿抽搐著,我還以爲(wèi)他抽筋,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一隻蟲子正鉗住了他的小腿。
我當(dāng)時血就往腦門兒上涌,人有點兒衝動,畢竟,死亡這種事情對我而言太過陌生,情緒失控纔是正常反應(yīng)。
可就在我剛想衝進去的時候,眼前突然一花,緊接著,足以照亮半邊天的火光突然涌起,那火光在一瞬間炸裂開來,這尼瑪不就是爆炸嗎?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熱浪猛地襲來。
像是這樣的經(jīng)歷--在同一個晚上,前後僅僅不到一小時的時間裡,就被燒了兩次頭髮,這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
挺著熱浪,我奮不顧身衝進火海,其實後來再想想,連我自己都覺得如此英勇的表現(xiàn)沒有用DV拍下來實在是太可惜了,這也是爲(wèi)什麼之後每次跟唐克出門我都帶著DV的原因,第一,他這人命特背,什麼稀奇古怪的倒黴事兒都能落在他身上,而第二,我覺得有必要記錄下每一個瞬間,因爲(wèi)好幾次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差點兒死了。
具體的過程後來就想不清楚了,反正我把唐克從火海中拖出來,先放在了樓梯口,至於怎麼從窗戶跳出去又回來開門的過程,和剛剛的經(jīng)歷比起來,已經(jīng)是不值一提。
但我記得很清楚,我從二樓跳下去的時候,天邊已經(jīng)泛白了,正門的大門被那賊婆娘用手腕粗細的鐵鏈鎖著,拆了門也逃不出去。好在後院只是一堵矮牆,我撐著牆,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跳上了牆頭,下去的時候已經(jīng)累得冒冷汗,手一滑,身子歪著就往地上摔了下去,一隻手在牆上差點兒擦出火花才勉強站穩(wěn)了。
剛站穩(wěn)的時候,我還以爲(wèi)我是太累了,踩著地上好像踩棉花一樣,誰知道低頭一看就看到了那老闆娘躺在地上,渾身是血,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來模樣了。
在這老闆娘的身邊,毒蟲仍在蠕動著,鉗子對準她身上的皮肉狠狠一扯便撕掉了一大片,很多地方已經(jīng)露出了森森白骨,看得我一陣噁心。
那些毒蟲此時好像對我沒有反應(yīng),應(yīng)該是對老闆娘反噬了,不過也都不好說,這玩意兒餓急了什麼不吃?哪兒來的那麼多職業(yè)道德?趁著它們飽餐的功夫,我快步去開門,返身回去接唐克。
臨下樓的時候,我看到了那幾具被唐克開膛破肚的生人蠱,此時就像一個個被放了氣的女朋友一樣躺在地上,離剛剛纔不過一個小時,那些渾身光滑皮膚稚嫩的生人蠱已經(jīng)以極快的速度腐爛了。
雖然不知道唐克用的究竟是什麼酒,但是不難看出,那東西對蠱蟲傷害極大,而唐克又捂住了人皮上的傷口,可以說是讓那些蟲子窒息的做法,不得不另尋出路,然後再一一攻克那些蟲子--我猜唐克應(yīng)該是這麼想的,但是至於做嘛,他那點兒本事,我就只能呵呵了。
下樓時,我揹著唐克剛來到一樓走廊,就看到一隻生人蠱迷路了一般,躲在門板後背陰的地方,感覺到我們走來,那生人蠱先是往前追了一步,但很快就快步往後躲,那姿勢手腳不協(xié)調(diào),就像個提線木偶。
那逃脫一樣的動作讓我滿心狐疑,好像在害怕我們。
正在我凝望著那東西發(fā)呆的時候,唐克突然拍了我一把,在背後有氣無力道:“還愣著幹嘛,趕緊走,等會兒你身上的龍饞涎一失效,咱們就走不了了。”
“臥槽!”
我大罵一聲,覺得渾身發(fā)癢。我雖然對方術(shù)瞭解不多,但這龍饞涎我是知道的,這東西從古至今被稱作陽氣最盛的東西,尤其在殭屍片裡出鏡率極高,諢名叫童子尿!我說唐克怎麼一進村兒就追著那些光屁股小子屁股後面跑!
我一聽這話就把唐克使勁兒往上背,在他衣服上用力蹭著。
車就停在院子中間,我從唐克腰間摸出了車鑰匙開門,回頭望去,背後的木樓冒著黑煙,窗戶裡閃著火光,看這火勢,已經(jīng)沒有救火的必要了。
我剛把唐克塞進車裡就跳上車,大門被那婆娘給鎖上了,我也沒勇氣回去找鑰匙,這院子其實就是用木柵欄圍起來的,我乾脆心一橫,猛踩油門衝著一片柵欄撞了上去,眼前撞得七零八落,木板從擋風(fēng)玻璃上掉下來的時候,我們已經(jīng)出了院子。
太陽此時照得我睜不開眼睛,回想一下,上次看到這大太陽的時候,我們還在路上,短短一夜時間也是九死一生,心裡莫名覺得很是感慨。其實我倒是沒什麼大礙,就是渾身痠疼得厲害,估計身上都是淤青,倒是唐克的腿傷得厲害,必須馬上去醫(yī)院,這廝現(xiàn)在半死不活地靠在椅背上,眼睛都睜不開了。
就在我準備開車跑路的時候,車子前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一身農(nóng)民的打扮,歪著頭打量著我們幾人,我心裡有些惱火,按了按車喇叭,大罵一聲道:“能不能讓讓?好狗不擋路!”
話音未落,又是幾個男人湊上前來,緊接著,不遠處響起了喊叫聲。
大概也就是一兩分鐘的功夫,一羣人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人牆般堵在我們前面。
村民們沒有讓開的意思,反倒很快把我們的車給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用方言交頭接耳,我只覺得一陣噪音在耳朵旁邊嗡嗡叫喚,就像圍著一羣蒼蠅,本來就頭疼得要命,現(xiàn)在更是聽得心煩,剛想下車,唐克卻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腕。
唐克打了個哈欠,眼睛使勁兒眨巴了兩下才完全睜開,半死不活道:“你找死去啊?”
說著,唐克把車窗降下來一道縫,敲了敲窗戶,幾個村民立刻往後退了幾步,讓出來一條路,一位年邁的老者緩緩向我們走了過來。
唐克抽出張溼巾擦了擦他那滿是血污的臉,低聲囑咐了一聲道:“別亂說話。”
老頭兒剛來到車窗前,身後立刻有人殷勤地擡上來一把竹椅子,老頭兒翹著二郎腿坐下,村民們很默契地在老頭身後圍成一圈兒,頗有談判的架勢,就看那老頭兒抽出一桿煙槍,在鞋底兒上敲了敲,指著不遠處的院落道:“後生,這火是你們放的?”
唐克搖頭,裝作一臉人畜無害的癡呆表情道:“不知道。”
我心頭一哽,哭笑不得,就唐克這一臉無惡不作的匪相,他說這話連三歲小孩兒都哄不過去。
老頭子倒是不著急,繼續(xù)道:“那巫娘是你們弄死的?”
唐克繼續(xù)搖頭,笑得那叫一個清純,“不知道。”
“那她是對你們放蠱了?”
我心裡喃喃了句“不知道”,果不其然,唐克還是一問三不知。
老頭兒叼著煙槍,旁邊有個中年人殷勤地上前給老頭兒點火兒,老頭兒慢悠悠地抽了一口道:“莫怕嘛,你這是替我們村裡除了一害,謝你還來不及。”
一聽這話我就鬆了口氣,合著老頭兒是來送錦旗的,那感情好,不知道是不是還要招待招待我們,最好能讓我找地兒洗個澡。
還不等我臉上的表情放鬆下來,老頭兒突然變了臉色,“但是!殺人償命的事情可要另外說道說道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