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很早了,進去的時候都是照相機的聲音。
徑直走向二樓,左轉,進入休息室,關門,在無一絲聲息。
只剩下獨立的新娘,帶著那縷鈷藍蕭索的身影。
張信和李溪風都沒有跟進來,齊陌單手托腮在窗口的背影有些單薄。
或許這個詞並不經常用於形容男子,可是此刻也只有這樣一個詞適合。
原本偏瘦的身形此刻已經瘦到撐不起那白色的西服,原本白皙陽光的臉現在即使化妝之後依然蓋不住蒼黃。
看著樓下那些帳篷桌子興奮異常等待抓拍的記者,只覺遙遠。
這是自己的婚禮嗎?
經過這一段日子,原以爲已經可以習慣了,至少,已經能夠僞裝。
然而,真到這日子,卻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心。
他應該笑,應該大大方方等待跟來賓喧譁,應該開開心心的去攙扶那美麗的新娘,應該走到三樓一笑泯恩仇的說聲祝福??
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變成現在這樣!怎麼可以兩人到頭來牽的都不是對方的手!什麼是底線,什麼見鬼的無奈,一度的矇騙自己,只要等,等到自己自由,等到自己了無牽掛!
可是,這個世界沒有誰會永遠原地等誰。
一霎的離開,回來時卻已滄海難爲水,她要嫁的那一個人不是他,那個執子之手的人也不是他。
他曾經說過,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自己最愛的一句。
可她卻說,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
他始終不明白,她之所以傾向那一句只是因爲她願得一人的那顆心,裝的永遠不是隻有她。因此,她不敢說與子偕老。她只能說,願得。
她,從來都是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的不確定。
他,總是篤定,篤定到一次次毫不留情的轉身離開。
等待,是一種習慣,習慣到不自知。
曲菲絮呆在化妝間裡,即使這裡有齊仟偶爾響起的詢問聲也打破不了這冷冷的孤寂。
與她,等待也許早已成爲一種習慣。
一直習慣的等齊陌回頭,習慣的要愛他,習慣的說要和他在一起。
李溪風的短信還在那裡安靜躺在一角:轉身,陽光依然晴好。
依然,晴好。
這晴朗的金色,不知有多久,多遠。
宇文極和周冬藤來的時候離婚禮開始已經只有二十分鐘,急匆匆的腳步,稀稀拉拉的腳步聲,張信回頭時正對上夏之末投來的目光,她只是微微一笑卻讓他失了神,呆呆的站在那長廊裡。
快到婚禮開始時,李溪風在轉悠無數地方後尋到了出神的張信。
李溪風挑了挑眉毛,只是拉起他:“婚禮要開始了,我們去找齊陌。”
二人推開休息室呆呆門,卻並沒有看見齊陌的影子。
齊陌早就等在三樓的角落,眼看著宇文極邱宸進去後纔去輕敲周冬藤所在房間的門。
“誰?”夏之末的聲音。
半晌,門外沒有聲音。
夏之末走到門前,用貓眼看門外。
齊陌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
看看出神的周冬藤,思忖良久,卻還是打開了門然後徑自往遠處走。
愣了兩秒,齊陌才進來慢慢的關上門。
坐在她身邊,身體很近,心卻很遠,總是開不了口。
周冬藤遙遙看著角落裡花瓶裡的一支白玫瑰,沉吟道:“齊陌,你的新娘在等你。”
他未動。
“你的新娘,不是我。”緩緩的語氣,沒有什麼起伏。
他擡頭,看著眼前這張清冷的臉。
“其實,我很想問你一句,你愛我嗎?如果愛,你能付出全部嗎?你總是有底線,而我也有自己的自尊。齊陌,我不是言情小說裡不顧一切女主角,我不能拿出所有來愛你,不能幾十年如一日的等你,不能在你一次次離開後還堅強到堅定不移,不能總是這樣漫無目的尋找一顆漂移不定的心,所以,如果你不能給我幸福,請讓我離開。”她站起來,拿起那潔白的玫瑰折斷枝條將花朵放入西服的上衣口袋。又走過去打開門,輕輕的說:“你現在來,還希望我能做什麼?讓我放下一切和你在一起,亦或是你已經可以捨棄一切給我幸福。你,其實一直什麼都給不了我,無論是什麼時候。去吧!既然已經給了她承諾!難道你必定要傷透她的心嗎?齊陌,其實,你沒有這個權利。”
他靜靜的聽完,腳步極慢的走向門口,經過她身旁的時候卻轉了身,看著她忽然身體前傾快速的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轉身快步而去。
那個吻,冰涼。
文墨依和凌浩這一對來的最晚,到的時候已經只有十分鐘了,文墨依想要延遲一會,可凌浩不許,文墨依也就算了。因爲時間匆忙的緣故,他們趕緊進了化妝間。
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悠揚的樂曲響起。
文墨依一襲嫋嫋的紫色渲在紅色的長毯上,款款向凌浩走來。
午後的金色打在炎炎的紅色,是一抹溫暖的橙。
她的身邊,沒有挽著自己臂膀交託的父親,沒有歡呼和尖叫,沒有好友羨慕的眼神,沒有人爲她的幸福流淚,沒有人舉杯的祝福。
整個碧曲一樓裡,除了幾個伴郎伴娘和寥寥的工作同事空無一人。
可是,她知道前面就是自己的幸福。
他們,何曾需要別人的祝福?
他們,何曾在乎別人的眼光?
凌浩定在紅毯的那頭,只是笑看她走來。
從今天開始,無論什麼,都已經不能改變兩個人了。
這緊緊相偎的生命。
她走到臺上,兩人相識一笑。凌浩握緊她的手,看向那牧師,先是沉沉的笑而後大笑,氣不成聲的喊:“我願意!”
這幸福的聲音,連二樓都能聽得到,只是兩邊情形相差甚遠。
當齊仟慌慌張張走來說曲菲絮不見了時,齊陌只是從沙發上擡了一下頭然後再度躺倒。
他在聽,在聽三樓的聲音。
宇文極家裡財大氣粗,所交之人也頗多。因爲來的太晚
又怕發生狀況,所以把婚禮往後推遲了半小時。
此刻,只能聽到樓上人來人往熱鬧的腳步聲。
張信咳了一聲和李溪風使了一個眼神,兩人立馬默契的一人一隻手把齊陌拽起來,張信對著齊陌肩膀就是一拳吼道:“事到如今,你總該有個交代!”
“跟誰交代?我和他們有關係嗎?”他使力掙開兩人的手,搖晃掙扎著起來時卻又被張信給按回去,張信壓抑著怒氣問:“有關係嗎?那你說我和你有沒有關係?你把一大羣人招來,大家不是吃飽撐了沒有事幹,我們沒有心思陪著你玩!你到底還想怎麼樣!你知不知道這樣害了多少人?你要是有種,現在就把一杯倒搶下來,要不然就不要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你這是給誰看,丟人現眼!”
“對,對!你說的都對,我活該!”齊陌猛的起來,一下子把張信往後推了老遠。張信的拳頭緊握舉起又放下,一把推開過來的李溪風衝出了門外。
李溪風站在那裡,尷尬的把舉起的手放下。
三人都靜默,短信的聲音格外大。
齊陌楞了一下,才彎腰拿起沙發上的手機。
是曲菲絮的。
不是我的幸福,強求也不可得。與其捆綁自己,不如讓自己及早解脫。我放開了你,也請你放開我。
“怎麼了?”李溪風看齊陌一臉的苦笑。
齊陌未說話,只是把手機給他揚長而去。
也許,大家都應該放開。
樓上,宇文極還在和邱宸說笑。
他今天特意也穿了白色的西服,不僅僅是爲了配周冬藤的婚紗,他知道齊陌今天也是穿白色的。
“你們想好結婚去哪裡度假了嗎?現在這時候剛好合適,夏去秋來。”邱宸看著窗下那開始泛黃的樹葉,不無感想。
“我喜歡秋天,什麼都會結果。漫天的黃,我想帶她去法國,那裡,總是個浪漫的地方。如果她喜歡,我們也許就在國外定居了。你也知道的,國內有太多熟人,我不想她老是回憶過去,老是想著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宇文極的眼睛裡寫滿柔情,黑色的眼眸裡似水。“只要他開心,怎麼都好的。”
邱宸不禁一笑:“你對她也太好了。”
聲音隔著門板傳來,不甚清晰。
周冬藤用來找他的理由出化妝間,又用找夏之末的理由離開三樓,一襲酒店工作服的她從酒店後門離開。
當李雙雨的電話打到夏之末這裡時,夏之末正心急火燎的到處找周冬藤。聽到消息的她一呆,無力的靠在牆角。
打電話給周冬藤時已經是空號了。
但此刻,進行曲卻剛剛響起。
顧不得傷感,擦掉眼淚去二樓看時撞上了再那裡抽菸的張信。
張信看她來,趕緊扔了煙扶住發抖的她,緊張的問:“怎麼了?”
夏之末擁住他後才哭出來:“小婉不在了!她出車禍,冬藤也不見了!”
張信用下巴抵著她的額頭,任由她像個孩子一樣的哭。
他只想說,幸虧你還在,還在我的懷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