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楓想著很多事情, 看了下手機，發現一點多了，聽著旁邊平穩的呼吸聲, 尹楓緩緩起身, 悄悄地嘆了口氣。
說到底, 雨天的溫子宸只是一個副人格, 遲早要消失的, 他和溫子宸的記憶也不知道會如何。
平時裡的溫子宸看起來溫潤文雅，並不是一個喜歡男人的人。
他考慮了事情的很多利弊，直到此刻發現溫子宸不一定喜歡自己這個可能是事實, 有些失落，失落過後又驚住了。
爲什麼, 他在得出不能和溫子宸接觸下去的結論之後, 還要爲溫子宸喜歡不喜歡他這件事情苦惱？
若是他喜歡溫子宸喜歡得很膚淺, 爲何……在自己給自己種種提醒之後，還停止不住這份像是打成死結一般令他難受的喜歡？
尹楓深深的皺眉。
一雙手忽然覆蓋在尹楓的眼睛上, 輕輕的觸摸著他的頭髮，尹楓感覺到一陣難以抑制的睏意，意識漸漸消失。
黑暗之中，一雙血色眸閃著耀眼的光芒，溫子宸的手中亦是一片璀璨的紅光, 在房間裡一閃而過, 隨後微弱下來, 隨著尹楓徹底睡去, 光芒徹底暗下消失。
溫子宸優雅地下牀, 走到窗戶旁邊，伸手伸去了窗外, 雨落洗他的手掌上，他勾脣，諷刺著什麼，“別再吵了，你們活著的時候天天喊著殺我剮我砍我，都死了還要擾我安寧，是想讓我殺你們更多的同伴嗎？”
許久，溫子宸聽不見耳嘰嘰喳喳的聲音了，便收回目光，看向尹楓。
他從那日在陽臺之上，和躲在窗簾之後的尹楓對視上的那一刻就發現了，發現了那一刻他的世界徹底安靜，沒有死去的人類各種難聽慘叫的聲音。
那一刻，他便明白了。
只要他注視著這個人類，他的世界就可以有片刻的安寧。
溫子宸緩緩走到尹楓身邊，彎腰落下一吻，眼底向來無情的眼眸之中閃現片刻的溫柔，“尹時，我們見過的……”
我喜歡上的第一個人類，與我對你的喜歡是不一樣的。
我喜歡他，他背叛我，我可以殺了他。
因爲他不過是我閒暇時候的食物與樂趣。
如果是你背叛我呢？
你背叛我，我依舊喜歡你。
尹時。
溫子宸撕碎尹楓的衣衫，尹楓裸露的身軀暴露在空氣之中，黑夜之下，溫子宸看得清楚美麗的身軀之下每一條血管流動的軌跡，以及每一條血管鮮活流動的血色。
人類最美麗的模樣，是軀殼的美麗。
然而吸血鬼的世界，沒有軀殼，只有那美妙的、鮮活的、流動的血液是美麗的，令吸血鬼無法抗拒無法移開視線。
溫子宸長長的獠牙猛然刺進尹楓心臟，哪怕尹楓昏睡，亦忍不住猛地皺眉，動作輕柔卻難免粗暴，鮮血流出，更是刺激溫子宸雙眼紅了又紅，獠牙又深了一分。
尹楓似乎感覺到一絲忽然而來的冷意和疼痛，啓脣輕輕□□了一聲，溫子宸一直被血的味道所驅使著，溫子宸不由自主的被尹楓這一聲所驚到。
那低吟之聲，似乎透著幾分痛苦，令溫子宸萬年不曾動過感情的心忽而泛起奇妙的異樣。
那如紅線一般的血液順著尹楓身軀流走，溫子宸卻看向了尹楓臉上難耐的神情，難以自拔，比起血液帶來的猶如上癮了的慾望，尹楓的表情卻更加令他著迷。
有那麼一刻，這種著迷甚至超過了吸血鬼對血液的渴求，
尹楓似乎夢到了什麼似有幾分痛苦幾分不適幾分害怕。
溫子宸徹底恢復理智。
他令尹楓睡過去，難以醒過來，此刻尹楓在做夢，似乎是噩夢。
空氣中的血液味道濃郁起來，溫子宸這纔回過神，看向尹楓心臟處。
他咬的血洞很小，因爲這個人類太弱了。
哪怕只是吸了這麼一點血，這個人類面色便已經蒼白了幾分。
溫子宸俯身，在尹楓傷口處落下了一個吻，微光閃耀，似有治癒之力，那道咬出來的傷口徹底消失，心臟處毫無疤痕傷口，若非尹楓臉色有些蒼白，完全看不出來溫子宸剛纔做了什麼。
溫子宸伸手咬自己的手腕，鮮紅的血被溫子宸用來在尹楓心臟處畫東西，完成之後，血液閃了一下光芒，隨後弱至沒有，那個用溫子宸血液完成的古老而神秘的圖案留在尹楓的肌膚上，妖異而尊貴。
溫子宸面無表情地上了牀，正抱住尹楓，“這樣……你就是我的了。”
尹楓睡夢之中做的噩夢久久未過去，引得尹楓雙眉一點點擰緊。
溫子宸閃過一絲疑惑，伸手去撫平，發現收回手以後，有擰起了。
來回幾次，溫子宸有些生氣，低氣壓外放，鍥而不捨的糾正尹楓睡覺時候的表情，差點把尹楓的整張臉捏個遍。
最後發現，尹楓臉被他玩得有些紅，溫子宸想到尹楓第二天早上起來如果看見自己臉變成紅屁股模樣可能會大怒，便收回了手。
爲了忍住，溫子宸轉過身去背對著尹楓。
半個小時以後，溫子宸轉了回來，發現尹楓臉不紅了，但是還皺著眉，就面無表情的伸手過去繼續糾正。
……
尹楓夢見小時候母親和自己住在一起的時候發生的很多事情。
小時候令他害怕的東西太多了，他爲了看向未來，強迫自己忘記，該忘記的都忘記了。
可是如今一切過去清晰擺在他面前。
他完全沒有抵抗的準備。
無論多成熟的人，在面對自己曾經未處理如今未有意識去以成熟的方式處理的事情之前，就只是一個不成熟的人。
他最害怕的是母親——以愛她爲讓他不要成爲她的麻煩的人。
好像他回到了過去，靈魂進了那個十歲左右的小孩軀殼裡面，彷彿真的成爲十歲小孩一樣，帶著滿心滿意的喜悅面對喜歡的人事，再獨自一人面臨滿心滿身的痛苦去面對那些帶給他不幸的人。
然後他發現，三十歲的他其實還是十歲的他。
痛苦，能讓一個人留在最讓人痛苦的年齡。
它可怕在，時間、年齡、身份、地位、甚至是死亡都阻擋不了它生存。
可是每次在最恐懼最害怕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臉上一陣輕微的疼痛，那一刻注意力轉移在臉上，伸手去摸的時候，卻什麼感覺都沒有。
再看面前令他恐懼害怕的人和事之時，他發現，一切都模糊了。
來來回回幾次這種經歷。
尹楓從一開始像小時候那樣露出該有的表情，到後面已經麻木了這種循環，連伸手去摸臉上疼痛的地方的想法都沒有了，因爲永遠摸不到。
直到最後，面前那些綁架他的壞人還有母親乞求他的神情，哪怕那麼清楚，他已經無法像個小孩子一樣做出該有的反應，而是覺得，這一切太假了。
怎麼會有這麼假的夢。
他意識都清醒了，爲什麼還沒醒過來。
他已經不是那個小孩子了。
在循環的夢裡，他開始研究那份臉上帶著提醒他清醒意味的疼痛究竟是從哪裡來的，爲什麼會存在，爲什麼那麼執著的一遍遍讓他從回憶裡醒過來？
他開始在最恐懼那一刻以最快的速度去觸碰他的臉。
下一秒，他抓住了一個溫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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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軟的，溫熱的，令他感受到他心臟在跳的……是手？
尹楓睜眼。
夢中種種變得模糊，有那麼一瞬間，他飛快的想到：
原來，那份讓他不再陷入回憶的東西，名字叫溫暖。
原來，痛苦裡藏著的溫暖，只要他醒過來，就會實實在在的抓住。
……
季臣在家中拿著宸大人平時看的書，很悠閒地在翻，而剛醒過來的秦獻著急地在季臣面前來回走動，像是下一秒就能拆了房子。
秦獻看見季臣如此淡定，十分惱火，“宸大人出現這種狀況，你還看得進書？！！”
他們二人第一次兩個人同時不在宸大人身邊。
季臣擡頭，面無表情地說道：“宸大人想去哪裡都是宸大人的自由，你著急什麼？”
說完，季臣又低頭看書。
氣得秦獻伸手奪過那本書，那天他看見那個該死的人類對宸大人無禮，便生了殺了那人類的心思，結果被宸大人發現，宸大人使用了“命令”的能力。
那一瞬間，他太過憤怒，想要催動體內的力量出手反抗，所以受到自身力量的反噬，執行了“離開”這個命令，便昏了過去。
他失去理智那一瞬間，想著的是要和宸大人好好解釋一番，他反抗並非是要對宸大人無禮，而是因爲那個人類要對宸大人無禮！
結果他半夜醒來時，宸大人卻不見了！
他憋了一肚子的情緒，不知道如何發泄，見著手裡的書，剛上手，季臣就幽幽地說了一句，“這是宸大人平時天天摸的書。”
秦獻立馬收了撕書的心思，看這本書的眼神立刻變了，上手摸了幾把，想到了什麼，側身坐了下來，翻書。
也許看一看宸大人的書，就能變成更加高貴的吸血鬼。
他一直認爲宸大人是最高貴優雅的吸血鬼王，沒有之一。
現在血族四分五裂，各大家族自立爲王，在秦獻看來都是跳樑小醜，唯一的王只有宸大人。
季臣見秦獻忽然安靜下來摸書，嘴角微微扯了扯，“你不會以爲看了宸大人的書你就能變得更強大吧？”
秦獻被季臣嘲諷，有一瞬間噎住，隨即反諷道：“你不還是一樣？”
季臣剛纔就是在乾和他一樣的事情。
季臣：“……”他不能否認，否認了就是撒謊，看宸大人的書是多麼光榮的一件事，撒謊是不對的。
秦獻眸中閃過紅色，看著季臣，用命令的語氣說道：“這本書我要看。”
季臣不能動彈，心中大怒，“……”秦獻就是個只會強搶東西的笨蛋純血鬼！
牆上中世紀出產的古老鍾指在八點整，季臣起身，本想和秦獻一起去接宸大人回來的，可是……秦獻奪走書還看得津津有味這件事讓他不高興，秦獻用力量蠻橫的奪走書這件事更是讓他有些火大，他便沒開口說，轉頭就走。
季臣悄悄勾了勾脣，算了，反正……跟在宸大人身邊比抱著那本書更加劃算，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