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楓從公共的澡堂裡出來, 身上就掛著一條浴巾遮掩著重要部位，露出一身瘦弱無明顯肌肉的身子，肌膚顏色和臉一樣白而光滑。
很多年都是生活在輝煌亮麗的別墅裡, 他有些不能適應孤兒院的環境。
想著只是住上一晚上, 也就忍著和一羣小屁孩邊洗澡邊玩水戰這種幼稚遊戲, 也忍著夜間蚊子的騷擾。
就算他不記得多少以前在孤兒院生活的事情, 也敢肯定, 他在十歲左右的年紀絕對沒有和這裡的小孩玩這些過！
“尹時。”溫子宸坐在窗戶上喊道。
尹楓看過去，被嚇得差點被腳下的東旭絆倒。
孤兒院的窗戶很多年沒有修理了，一個是爲了節省費用, 一個是小孩子爬不上去，不會出什麼安全問題。
但是這裡是五樓, 溫子宸手抓著窗戶, 整個人往外面倒, 雖然喊著尹時，但是整張臉都是往外面伸的, 似乎伸出去有一段時間了，溫子宸上衣溼了大半。
因爲溫子宸的搖晃窗戶搖搖欲墜，彷彿下一刻就要隨著溫子宸一起調下去。
“溫子宸，你下來！”尹楓厲聲道。
溫子宸瞥了眼尹楓的表情，似乎捕捉到了尹楓臉上的恐懼之色, 便把頭收了回來。
黑髮隨著他的動作捎帶著幾滴水滴入了房間燈光之內, 微暗的昏黃光線襯得溫子宸的五官柔和了幾分。
尹楓看著愣了愣。
溫子宸扯了扯嘴角, “沒錯, 你是尹時。”
尹楓沒能明白溫子宸在說什麼, 但是隱約察覺溫子宸做這樣危險的舉動就是爲了試探他，臉色黑了又黑, 不再客氣，上前把溫子宸從窗戶上給拽下地面上。
“溫子宸，你能不能不做這種危險的事情？”
溫子宸勾脣，似是嘲諷似是不在乎，“怕什麼，又死不了。”
這句話，和尹楓第一次把溫子宸從陽臺拉下來之時溫子宸回的那句話，一模一樣。
尹楓看見溫子宸眼眸帶著幾分嘲諷和漠然，在微光的照耀下，似乎又蒙上了一層淺淺的寂寞和疏離。
看得尹楓莫名火大。
尹楓輕咬下脣，下一秒，有些粗暴的把溫子宸的臉往下帶，毫不猶豫得在溫子宸嘴角重重地咬了一下。
溫子宸疼得微微皺眉，這一下，面前之人似乎帶著濃濃的怒意，通過疼痛，將這份怒意傳遞到了他的身體上，傳遞給了他。
尹楓鬆口，聲音有些沙啞，“你爲什麼覺得你死不了？”
溫子宸沒有回答。
尹楓又道：“很多東西有很多次機會，可是有的東西，是隻有一次的。”尹楓的語氣莫名多了幾分傷感。
不過也就是一瞬間地傷感，尹楓煩躁地推開溫子宸，拉開了他們兩人的距離，嘲諷說道：“你就算想死，也死遠點，別讓我看見。”
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卻又不在乎，弄得在乎擔憂溫子宸的人像個傻子。
溫子宸忽而上前用手臂圈住，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尹楓聞到溫子宸身上淺淺的令人沉迷的香味，一陣恍惚。
溫子宸咬住尹楓耳朵，似乎在阻止尹楓移動，呢喃著，“這一次如果太過漫長了呢？”
尹楓身體顫了顫，腦子一下子炸開了。
這個聲音低沉、認真，帶著某種有誘惑力的磁性，一點點的敲進他的心裡，敲在他的心上，令他心跳止不住得加速，連帶著身體也一點點的脫離了他的控制，變得灼熱難耐。
溫子宸又道：“這一次的機會如果不再是機會，而是噩夢，你會怎麼樣？”
尹楓試圖冷靜，讓自己的注意力放在溫子宸的話上，強迫著大腦從短路到一點點轉動起來。
溫子宸說的應該是活著還是死亡這件事情。
是在問他……如果活著覺得很漫長，像是活在噩夢裡面，應該怎麼辦？
尹楓想起了溫子宸前面幾次的舉動，又想到自殺的事情。
可是溫子宸如果想自殺很多時候都可以，爲什麼一直沒有真的自殺？
斟酌了一會兒，答道：“如果很痛苦、很漫長，爲什麼還要抓著這一個機會？”
“不得不。”
尹楓眼前閃過一絲亮點，說道：“我……我明白這世界很多事情都是不得不做的。既然不得不，要麼一直痛苦，要麼就去尋找不痛苦的方式。”
溫子宸低聲悶笑了，似帶著幾分嘲諷，沒有說話，一直在笑。
這個答案最多隻是一個可傳達可用來引導的觀點，尹楓沒指望能起什麼大的作用，畢竟，痛苦比起道理對於一個人的身體帶來的感覺……更加深刻。
只是溫子宸的笑讓尹楓覺得毛骨悚然，又看不見溫子宸的面部表情，更加不安了，尹楓轉過頭，扣住溫子宸的手腕，生怕溫子宸消失。
“溫子宸，你……你不是說喜歡我嗎？”
溫子宸停住了笑，答道：“是啊，我喜歡你。”
“這就是不痛苦的可能性啊。”
“哦？”溫子宸語氣帶著絲絲詭異和誘惑，“那一起……快樂？”
尹楓脊背一涼，他感受到溫子宸的從他的脖子上往下緩緩的移動，似乎向著不可描述的地方伸去……
溫子宸緩慢而曖昧的語氣透著幾分熾熱，另一隻手的手指分開似引導似撫摸地圈著尹楓的下巴，喃喃道：“聽說人類都是這樣子去表達喜歡的……”
身體起了反應，尹楓的理智卻告訴尹楓這樣下去就不可控了，“等等——唔唔唔！”
尹楓想說些什麼，溫子宸的手卻順著下巴往上捂住了尹楓的脣，手指伸了進去，自然而然地讓了尹楓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裡。
這完全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樣！！
尹楓心裡炸開了鍋，腦子裡懵了一圈。
耳邊溫子宸作弊至極的聲音還在喃喃著過分的話，尹楓猛然閃過剛纔自己調戲溫子宸溫子宸面無表情的模樣，此刻冷汗直流。
這樣下去……
反了反了反了啊！！！
這個溫子宸絕對是個精分的！
披著羊皮的色魔！
這些行爲話語是和誰學的？怎麼可能？！！
尹楓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這一點都不妙。
調戲調戲類似於失憶的溫子宸還是可以的，可是……這就不是可以開的玩笑了！
溫子宸在這時，忽而鬆開了尹楓。
尹楓愣了愣，隨即立刻逃開，離溫子宸五米遠，溫子宸的力氣大得讓他根本無法反抗，完全被溫子宸外表給欺騙了。
溫子宸撿起地上的一本書，臉上沒什麼表情，彷彿剛纔用那種語氣說話的人不是他，見尹楓露出又是戒備又是忐忑的表情，噗得一聲笑了。
尹楓看呆了。
溫子宸沒有這樣笑過。
白天的笑容亦是客氣禮貌疏遠，彷彿要看明白是不是真的笑還要突破重重迷霧纔看得清。
而雨天的溫子宸總是面無表情，在雨裡還帶著一種淡淡的孤寂，就算是笑，只見過他嘲笑或諷刺或不屑或頑笑。
哪有今天這開懷笑容，儘管是如此，溫子宸此刻看起來依舊像高高懸掛在黑夜空中的月亮那樣朦朧高貴，帶著幾分淡淡的幽美。
尹楓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一定要遠離這個男人。
美麗的人可怕起來不是人。
……
晚上十一點。
尹楓溫子宸兩個人睡在一張狹小的牀上，哪怕互相背對背，依舊沒法避免不碰到對方。
尹楓沒敢再去忽悠溫子宸，這種有人格分裂癥的病人哪裡是他這麼個老百姓能惹的，那種救治神經病人的工作，還是認認真真的交給溫子宸的主治醫生吧。
他怕溫子宸再嚇他幾次，他就被忽悠得八頭馬都拉不回來了。
溫子宸真的明白什麼是喜歡嗎？
尹楓躺在牀上，背對著溫子宸閉眼想著。
他以爲溫子宸不明白喜歡，正常時候的溫子宸應該知道，雨天的溫子宸……他一直懷疑這個時候的溫子宸智力只有孩童的智力。
可是小孩子會像剛纔那樣手那啥暗示聲音那啥誘惑？
不會！！
不不不！
溫子宸是個患有人格分裂癥的成年人，就算分裂的第二人格是個暴力血腥的小孩子，也不能保證不會保留有正常時候的對於“愛情和性”的相關知識……
只是……剛纔……剛纔是不是其實又分裂出了一個人格？
臥槽！！！
尹楓還在和自己的思想做著激烈鬥爭的時候，溫子宸伸手抱住了尹楓的腰。
尹楓一僵。又要來什麼名堂？
溫子宸聲音恢復了平時的模樣，情緒淡淡的，聲音清涼，在尹楓身邊說道：“我喜歡你，你是我第二個喜歡的人類。”
尹楓好奇道：“第一個是誰？”
第二個喜歡的人類……這種說法好奇怪。
“我忘了。”
尹楓：“……”一般第一個不是印象深刻纔對嗎？
溫子宸：“我第一個放過的人類，他欺騙我、想要殺我，所以……”溫子宸聲音一點點冷下來。
尹楓見溫子宸不說完，便遲疑道：“所以？”
溫子宸聲音冷如刀子，“所以他死在我手上了。”
尹楓頓時心中發寒，溫子宸彷彿在告訴他他也可能是這樣的下場……
死了？
溫子宸下手殺了人？
空氣中的氛圍配合著窗外的暴雨變得幽冷危險，尹楓被嚇了一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明明溫度較低，他卻出了一身冷汗。
半夜三更，溫子宸說這話太嚇人了。
他承認他是喜歡溫子宸，可是也許不過是喜歡溫子宸的容貌，也許不過是一時新鮮，也許不過是他感謝溫子宸在他重生之後幫助他而已，他完全沒有把自己的命搭進去給這段遊戲一般的愛情裡。
誰說剛纔在孤兒院外，他是想著和溫子宸在一起，但是如今冷靜下來想，這個代價太大了。
不確定的東西，以及溫子宸的病情。
溫子宸殺過人。
在這個法制社會下，溫子宸站在階層的頂端，殺過人，似乎還不以爲然。
如果真的考慮和溫子宸在一起，他必須要承擔那部分威脅到他生命安全的風險。
他已經死過一次了。
重來一次，他還有一件事情必須完成，在這之前，他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