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沒有要收回股份的意思！張哥，咱們合作了這麼多年，傢俱廠什麼情況，你也知道……”

劉春來解釋著。

張昌貴已經(jīng)跟不上廠子的發(fā)展了。

與其讓他留在廠裡阻礙廠子的發(fā)展，還不如把他從廠子的管理中剝離出來。

操作不好，會給人卸磨殺驢的感覺。

張昌貴跟著一起創(chuàng)業(yè)，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是苦勞。

只要不在管理崗位，就沒什麼大問題。

傢俱廠的發(fā)展，所有人都看到的。

每年的分紅也不少。

要是現(xiàn)在張昌貴把股票轉(zhuǎn)讓，不知道的還會以爲是他劉春來逼迫的。

劉春來可以不在意。

可未來，他將會用股權(quán)去吸引高級人才。

“不用了，我也知道自己跟不上廠子的發(fā)展，留在這邊沒用，我想出去自己創(chuàng)業(yè)……”

張昌貴說道。

劉春來看著他，不說話。

“張總，您這也不用交出股權(quán)，每年分紅也不少了?！?

馮松濤知道劉春來在這事情上很爲難。

也是爲了自己，劉春來才當這個惡人的。

“不用了，既然人都沒在這裡……”

張昌貴很不爽地說道。

他覺得，自己出去搞個小傢俱廠，也不會比這分紅少的。

經(jīng)營管理，他沒法跟劉春來比。

眼光也比不了。

可做傢俱的事情……

只要避開劉春來的市場，就沒問題了。

“你想要多少？”

劉春來也懶得廢話。

既然不能好好談，那就好好分手。

他不介意多給點錢。

“你覺得多少合適？”

張昌貴沒說，反問劉春來。

馮松濤見這情況，想離開。

可根本找不到合適的藉口。

“廠子現(xiàn)在大約價值6000萬，你手裡5%的股份，大約300萬。如果你一定要退股，我給你700萬。”

劉春來一臉平靜。

“這麼多？”

張昌貴都沒想到。

“你不是缺錢嗎？”

劉春來缺錢，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多有的錢都投入到擴大規(guī)模去了。

現(xiàn)在給自己這麼多？

建個小廠，纔多少錢？

“你直接給我300萬就行了……我本來也沒付出多少，如果換成我自己，現(xiàn)在能成個萬元戶，我睡著了都能笑醒……”

張昌貴嘆了一口氣。

他看出來了劉春來的真誠。

可劉春來要把他從管理崗位上趕走，心中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你如果要自己創(chuàng)業(yè)，也不急需這錢，我依然建議你把股份留下。目前我確實差錢，但是不差這麼千兒八百萬的，前兩天才借給縣政府幾百萬發(fā)工資，你應(yīng)該知道……”

張昌貴這人，還行。

並沒有爲了利益翻臉。

劉春來再次勸了他一句。

“還是算了，劉大隊長，感謝你的厚愛。我只要三百萬……傢俱廠目前的股東，除了你，就是大隊跟各個生產(chǎn)隊……”

張昌貴搖頭。

既然不在裡面幹了，也就沒有必要留在這裡。

“另外，二強在全友也有股份……”

“……”

馮松濤不知道怎麼說。

張昌貴傻麼？

不傻。

聰明麼？

不聰明。

他都有些難以理解，劉春來話都說得這麼明顯了，難不成他以爲劉春來得求著他留著股份？

股份本來就是當初劉春來給他的。

“這樣吧，我給你500萬?！?

劉春來的提議，張昌貴也沒有再拒絕。

“老闆，這是不是給得太多了？”

馮松濤問劉春來。

即使要讓其他人感覺劉春來不是卸磨殺驢，給這麼多錢收買人心，也沒有必要。

按照目前的市值給錢，足夠了。

“看起來是很多。畢竟，現(xiàn)在人均收入一個月不到兩百，體制內(nèi)的幹部職工更低……”劉春來笑著問。

馮松濤點頭，看著劉春來。

等著他解惑。

確實他想不明白。

劉春來給得太多了。

八益?zhèn)砭惆l(fā)展到現(xiàn)在，業(yè)務(wù)在增長。

同樣，市場的競爭者出現(xiàn)了很多，利潤遠不如以前那麼高。

加上劉春來把銷售業(yè)務(wù)分離出去，成立了獨立覈算的銷售公司。

利潤進一步降低。

6000萬的營業(yè)額，真實利潤，只有一千多萬。

“這並不是爲了收買人心。我不斷告訴他，讓他留下股份，我敢保證，要不了五年，他就會後悔……”

“肯定會後悔的，咱們目前的業(yè)務(wù)確實陷入了一些瓶頸，可這個瓶頸不是因爲市場競爭或是擴張不了而造成的，而是我們內(nèi)部管理等方面出現(xiàn)了問題?！?

馮松濤點頭。

劉春來看著他，很欣慰。

作爲一名高層管理，馮松濤已經(jīng)開始進入角色了。

“對。讓他離開管理崗位，也是爲了調(diào)整，目前，繼續(xù)擴張沒問題。打鐵還需自身硬……如果我們沒法解決管理問題，再大的市場，最終都守不住……”

劉春來這算是一對一教學(xué)了。

馮松濤需要的，進一步提升眼界。

實踐？

天天處理公司的一大堆事情，並且跟其他管理人員討論各種問題，瞭解各個公司存在的問題。

算得上理論聯(lián)繫實踐了。

“張昌貴其實一開始都明白，他做不了。這次也算是借坡下驢，如果他提出一個很高的價格，或是我開始提出的給他700萬，他要更高……”

劉春來也不是什麼心慈手軟的人。

曾經(jīng)可是玩資本遊戲的。

自然不能算是什麼好人。

重活一世，劉大隊長來到了這個遍地機會的年代。

不打算玩資本遊戲。

而是真心想要踏踏實實地搞實業(yè)。

要不然，不會從來都沒有去尋求融資，也沒有去按照資本遊戲來操作。

投資的都是需要更多資金，收益很慢的電子產(chǎn)業(yè)跟汽車產(chǎn)業(yè)。

馮松濤聽得一愣一愣的。

完全沒想到，劉春來這話裡，有這麼多的坑。

聰明的他，並沒有說什麼。

而張昌貴，從劉春來離開後，在辦公室裡，連著抽了很多支菸。

什麼都沒幹。

想了不少。

卻發(fā)現(xiàn)，什麼都沒想。

腦袋亂糟糟的一團。

一直到外面天色都黯淡下來，才離開辦公室。

起身的時候，整個人都蒼老了十歲。

“爹，你這是怎麼了？難道廠裡出現(xiàn)什麼問題了？”

張二強看著門口的爹，整個人都愣了。

從到了葫蘆村，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老頭這樣的狀態(tài)。

“二強，趕緊讓爸進來啊！爸，吃飯沒有？”

劉青梅也急忙招呼張昌貴進來。

這會兒，她們已經(jīng)吃完飯了。

“青梅，不用忙了，我跟二強說點事情?！?

張昌貴沒有進屋。

把張二強叫到了外面。

“我準備離開這裡……”

“啥？爹，你都這麼大年齡了，還要出去負責(zé)市場？不對啊，你是搞技術(shù)的……”

張二強以爲老頭是被劉春來安排去外面負責(zé)某個市場區(qū)域。

也是有些不滿了。

“我從廠裡退股了，劉春來給了我五百萬，我準備出去自己創(chuàng)業(yè)，搞個傢俱廠……”

張昌貴把自己的想法給兒子說了。

作爲一名傳統(tǒng)的爹，他不願意給兒子說自己的決定。

可現(xiàn)在，他自己都拿不定主意。

不知道前途。

就如同當初滿懷信心地把所有的錢用來製造了一套組合傢俱，結(jié)果根本賣不出去時候那樣彷徨。

“……”

張二強目瞪口呆，不知道說什麼。

爲什麼要退股？

廠子發(fā)展是不錯，可他爹乾的，根本就不值五百萬。

萬元戶都是讓少得不行的年代。

他爹一下子就成了最富裕的那批人之一。

整個蓬縣的個人，他爹的財富，起碼能排進前五吧？

“所有廠，都在進行人事調(diào)動，劉春來也說不用我離開，股權(quán)他也不想我收回來……”

張昌貴怕兒子誤會，耽擱自己前程。

主動把情況做了介紹。

“可這……”

張二強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

怨劉春來？

沒法怨，人家給了五百萬。

無數(shù)人幾輩子都掙不到這麼多錢。

“他瘋了？居然退股！我找他去！”

劉福旺聽到張昌貴退股，頓時火了。

狗曰的。

難道他不知道現(xiàn)在正是劉春來差錢的時候？

“福旺叔，張總這也是爲了公司發(fā)展考慮……”

馮松濤見劉春來沒有動靜，急忙阻止劉福旺。

劉支書這暴脾氣，他是知道的。

“什麼爲公司發(fā)展考慮？即使春來給了五百萬，別人還都會以爲是咱們?nèi)莶幌氯耍l(fā)展好了，過河拆橋呢！以後誰還願意跟著春來幹？”

劉福旺很火大。

這是要壞自己兒子的名聲啊。

現(xiàn)在劉春來到處網(wǎng)絡(luò)人才。

讓人最動心的就是一開始給期權(quán)，表現(xiàn)好的，到時候給股權(quán)。

還沒開始，張昌貴這個最早技術(shù)入股的，被劉春來踢出去了……

“爹，你想啥呢！這根本不是這樣的問題?！?

劉春來都被老頭子給氣樂了。

“張昌貴這只是開始。其他的工廠、產(chǎn)業(yè)，接下來幾年，人事都可能會出現(xiàn)很大的變動……”

說到這裡，劉大隊長停頓了一下。

看著老頭的反應(yīng)。

“你啥意思？”

劉福旺警惕了起來。

看著兒子，手中捏起了筒煙竿。

“以後除了大隊的事情，公司的事情，你也不能插手！”

“放尼瑪?shù)钠?！論公，老子是大隊支部書記，你是大隊長；論私，你是兒子老子是爹，你這是啥意思？想奪老子的權(quán)？”

果然。

劉支書跳了起來。

怒目圓睜地看著兒子。

狗曰的！

反天了。

兒子這是要奪老子的權(quán)。

馮松濤看著眼前的場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行。

甚至都不敢插話。

只能忐忑地看著父子兩人。

面對暴怒的劉支書，劉春來一點都不在意。

好整以暇地掏出煙，遞給老頭，老子氣憤地打開他的手。

如同被激怒地公牛，喘著粗氣，看著劉春來。

劉春來給馮松濤遞了煙，點上。

噴出一團煙霧。

才慢條斯理地開口：“爹，這不是要奪你的權(quán)，大隊的事情，還是你說了算。”

“放尼瑪?shù)钠?！大隊下屬從產(chǎn)業(yè)老子都沒法管，還能管啥？管計劃生育？各個廠裡的工會都管了……”

劉福旺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這事情，他無法接受。

劉春來自己的產(chǎn)業(yè)，他不會去管。

可大隊的產(chǎn)業(yè)，尤其是他張羅的那些產(chǎn)業(yè)，不管，能行？

很多公司，都是一個框架。

但是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的。

“爹，你想想，你搞了多少公司？那些公司，又有多少目前賺錢了？前前後後，從最早的天府機械廠，你這承包了，咱們投入了多少？到現(xiàn)在，機械廠產(chǎn)生的效益，沒有能支持別的項目吧？咱們反而投入了近千萬……”

劉福旺不吭聲了。

他自己成立了多少公司？

自己其實心中都沒底。

甚至從劉春來在山城搞回來幾輛CJ70摩托車，租給公社使用；再到後來劉春來開回來幾輛小轎車，租給縣政府用。

他專門也成立了一個租車公司。

車是劉春來的。

平時租車那點錢，連運營都做不到的。

還得讓大隊的會計去多做賬，甚至得有人去跟縣裡對接……

蔬菜公司、種植公司、養(yǎng)殖公司、貿(mào)易公司等等……

除了少數(shù)劉春來干涉過的，其他所有公司，都是虧損。

哪裡能硬氣得起來。

“爹，不管是大隊的產(chǎn)業(yè)，還是我個人的產(chǎn)業(yè)，現(xiàn)在都發(fā)展到了一定程度，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瞎搞。就像汽車項目團隊一樣，你之前一直都是讓他們往裝甲車方向研究對吧？”

“你知道了？”

劉福旺尷尬了。

這事情，是哪個狗曰的告訴兒子的？

“不是我知道不知道，以前咱們沒有引進蘇聯(lián)的技術(shù)，設(shè)計什麼的沒問題，反正是給工程師們用來積累經(jīng)驗的……那時候花費也不多，可現(xiàn)在呢？有了技術(shù)基礎(chǔ)，一旦蘇聯(lián)人拿出設(shè)計，你這不得生產(chǎn)樣車？那些成本，怎麼算？”

“搞公司，不一定要賺錢……社會責(zé)任得承擔啊……”

劉福旺的話中，充滿了無力感。

馮松濤在一邊都聽呆了。

他根本就沒聽說過這事情。

天府機械廠造裝甲車？

“要是像之前那樣，都生存不下去還承擔什麼社會責(zé)任？那麼多幹部職工養(yǎng)不活，不是國家的負擔？”

劉春來依然平靜。

一點火都沒有。

就如同老頭子之前吹牛說的：給他一塊板磚，還能到38線上浪一圈。

人家美帝飛機坦克大炮，他敢揮舞著板磚撲上去。

“爹，時代進步了，咱們發(fā)展了，以前的老方法，不太行了……”

劉春來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