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大失所望
霍瑜被低調(diào)下葬的那天,恰好是襄侯府發(fā)聘禮的日子。
爲(wèi)了這件大事,景淵破天荒地告了假,跟采薇早早地在家裡坐等著,一顆心兒熱乎乎地,對今天的聘禮充滿了期待。
也不怪他如此。前面問名、納吉兩個程序,雙方都嚴(yán)格按流程來,一點多餘的銀錢都看不到。他跟采薇也專門商量過,之前襄侯納采的禮確實簡薄,但那肯定是做給陛下看的,至於重頭戲,當(dāng)然要落在今天。
納徵可是正式定親之後,最重要的一個儀式了,也是最能夠展現(xiàn)男方誠意的一個環(huán)節(jié)。納徵之日所送的聘禮,是要公開擡著在街市上展示的,就算是再窮困的人家,也要砸鍋賣鐵把面子給撐起來,更何況是皇帝國戚,大豫侯爵呢?
那位並不缺錢,就算再擔(dān)心陛下猜忌,幾百餅黃金總是拿得出手的。
再加上各色首飾,莊院店鋪,足以讓景家的生活從此登上新臺階,變得優(yōu)渥富足。
“來了,來了!”蘆兒一溜小跑衝進內(nèi)堂來,氣喘吁吁地指著外面。
景淵跟采薇站了起來,各自撣了撣一下自己身上嶄新的衣袍,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門口的老僕已經(jīng)見到了擡著大紅色禮箱的隊伍,立時吹起火摺子點起了早就掛好的爆竹,煙霧與噼啪聲共舞之間,一擡擡的聘禮便進了小院。
門口圍了不少上了年紀(jì)的內(nèi)官宮人。年輕的都在宮內(nèi)當(dāng)值,此刻在家的都是年老體衰,得了恩典出宮榮養(yǎng)的。
他們眼中的羨慕之色,極大地滿足了景淵跟采薇的虛榮心。
內(nèi)官就不必說了,除了像景淵這種進宮前就已經(jīng)育有子女的之外,其他人註定是沒有自己親生子女的。而宮婢呢,也只有極小的概率,能夠熬到二十五歲出宮,然後好好地嫁人生子,多數(shù)爲(wèi)求庇護,在宮內(nèi)就與內(nèi)官結(jié)了對食。
大豫對食之風(fēng)盛行,有的得勢內(nèi)官還會同時尋上好幾名宮女。就比如先前出事沒了的鄭少監(jiān),就趁著職權(quán)的便利,將御前的好幾個顏色不錯的宮女,都攏上了手。
像景淵跟采薇這種,雖是二搭,但卻各有女兒的,已是極爲(wèi)不易,更不要說,景淵的長女竟還能得到聖上親自指婚。
雖然那襄侯未必受陛下待見,但景大娘子卻總是他親自挑的,說出去也真是夠面兒:能成爲(wèi)一國侯爵的老丈人,女婿還是先帝的嫡系後裔,甚至還曾經(jīng)是最尊貴的那一脈.就算是人現(xiàn)在殘廢了,與生俱來的貴氣也仍然還在呢! www ⊙тt kΛn ⊙¢ ○
這些老宮人,都是經(jīng)了老了事兒的,不管心裡如何羨慕嫉妒,面兒上都是笑容滿面地道著賀,說的那些場面話,一句比一句好聽。
“天恩浩蕩啊!景大人這是苦盡甘來了!”
“有如此佳兒佳婿,何愁沒有後福哪!”
“景大人應(yīng)該很快就能搬出翊善坊了吧,說不定還能被接進侯爵府去享福!”
“不然!哪有岳丈住在女婿家的理兒?但讓他們幫著置個宅子,別見天跟咱們這些老傢伙,在這死巷子裡擠著纔是正道!”
景淵跟采薇一邊聽,一邊時不時地插上幾句話,眼睛卻始終瞟著那一擡擡進門的聘禮,心裡也在暗暗地計著數(shù):“二十五,二十六”
二人的笑容漸漸地僵了下去,因爲(wèi)數(shù)到這裡的時候,已經(jīng)能看到隊伍的末尾了。
統(tǒng)共才三十二擡,跟尋常低級官吏娶婦的規(guī)格差不多,放在先帝嫡系子孫,大豫侯爵身上,簡直不只是寒酸兩個字,就能一言道盡的。
景淵簡直想要仰天長嘯。虞楚你也不缺錢啊,這樣光明正大報答救命之恩的機會,這樣大大方方地討好未來岳家的時機,怎麼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應(yīng)付了事?
你就這麼看不上我閨女,看不上陛下恩賜的這門親?
不光是他們夫婦的笑容變得勉強,那些老宮人至此也都看出了問題。
能夠退休榮養(yǎng)的老傢伙們,哪個沒有經(jīng)辦過見識過皇親貴族的婚儀?
皇帝立後,聘禮黃金萬斤起步;皇子娶妻,聘禮黃金一千斤;公主出降,視受寵程度,聘禮從百斤到千斤不等,其他珍玩田產(chǎn)不計.但那都是早先的事了。
先帝晚年,也就是最近十年,勳貴百官與民間的嫁娶之風(fēng),早就越來越奢靡,攀比之風(fēng)大行其道,莫說是三公九卿,就是個一千石的官兒娶妻,沒有個百金打底,六十四擡的聘禮起步,那是肯定不好意思上門的。 那襄侯好歹也是個侯爵,還是御賜的婚姻,就三十二擡聘禮——這是可磣誰呢?
衆(zhòng)人轉(zhuǎn)著眼珠兒,紛紛找了藉口迴轉(zhuǎn)家中,不再去看景淵二人愈發(fā)難看的臉。
他們這一走,景淵面上勉強的笑容都掛不住了。衛(wèi)鷹還在盡心盡職地扮著啞僕,只是換了件顏色鮮亮的新衣,走在隊伍的最後,暗暗欣賞完了這夫妻二人的變臉,然後才上前送上了聘禮單子。
禮單外皮是大紅色的,上面壓了金線,看著相當(dāng)考究,令景淵先前有些壓抑的心思,再度上揚了起來。
是了,他怎麼就忘了,面子跟裡子到底哪個重要。
虞楚的存在,到底是帝王心中的一根刺,哪有那麼容易放過的?這賜婚,明面上看是皇恩,但焉知中間不是暗藏著殺機?千萬雙眼睛盯著呢,就算他想要辦得體面些,怕是也會招了人的眼,惹來禍患。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面子吃虧,裡子實惠。
多少擡重要嗎?就算是三十二擡,只要裡面可著勁兒塞,那黃金啊,地契田莊什麼的整得滿滿地,可未必比六十四擡,一百二十八擡的差!
想到這裡,景淵深吸一口氣,躊躇滿志地打開了聘禮單子。
打頭幾行字,就讓他的心瞬間變得巴涼巴涼的。
“活雁一對。”
“黃金二十斤。”
“玄??束帛各十匹。”
“金首飾兩套。”
“玉璧一對。”
“青瓷茶具兩套。”
“銀筷十雙。”
“四季衣裙各兩套。”
“各色皮毛(狼皮、兔皮)兩擡。”
“團茶十餅。”
“胭脂水粉兩套。”
“耳璫六對。”
“絲履兩雙。”
“細(xì)麻席十張。”
“宮扇兩柄。”
“三牲(雞、鵝、魚)各一對。”
“活羊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