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江川的病很特殊，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寧寒在天神島，演練過無數次，即便今天是第一次實戰，也是得心應手。
“看來，師父早有安排。”
不得不承認，林滄瀾做事謀定而後動，寧寒一直都被拿捏的很死。
見穆江川架在熱鍋上，蒸汽翻滾，穆青檀緊張的直跺腳。
“姐夫，爺爺不會被蒸熟了吧？”
“胡說。”
寧寒勾起食指，敲了下穆青檀腦殼。
後者痛得眼淚掉下來。
寧寒掏出一根金針，紮在穆江川胸口，精準地避開心臟……
哇——
穆江川吐黑血，落在大鐵鍋裡，水沸騰的更猛烈。
寧寒拿起各種藥材，有條不紊的投入鍋中，水蒸氣的顏色都變了。
穆江川的臉色，也逐漸好轉。
半小時後。
滅火。
又過一刻鐘，把穆江川直接放鍋裡洗澡，在藥浴催動下，一絲絲黑血順著銀針流出來，散發著腥臭。
直到黑血不再，滲出一絲殷紅。
寧寒叫人把穆江川擡出來，放在太陽下暴曬。
金針和銀針，被寧寒有序地拔出來。
穆江川也悠悠醒來。
蒼老的臉上帶著一絲疲憊，和曾經的蒼白病態截然不同，此刻多了幾分紅潤生氣。
“爺爺——”
穆青羽激動的跑過去，緊緊抱住穆江川，淚水止不住往下掉。
老爺子好一陣安慰，她才安靜下來。
“姐夫，謝謝你。”
穆青檀微微低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住寧寒雙手，姿態很扭捏。
一絲紅潤，浮現在耳朵後邊。
說罷，跺跺腳，頭也不回的跑掉。
這時穆江川喊道。
“小檀，叫人都出去，我有話單獨和寧寒說。”
院子裡只剩寧寒和穆江川。
老爺子招招手，示意寧寒近點。
“我早該想到的。”
“什麼意思？”
“當初在火車上，你能一眼看穿我病情，當是聖醫傳人，我未來的孫女婿。”
咳咳。
感受到穆江川充滿慈愛的灼灼目光，寧寒一陣頭大。
連忙退後兩步。
“穆老爺子別衝動，我和穆青羽八字還沒那一撇，婚約是二十年前家師與你的約定，卻不能讓它束縛我等自由選擇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早過去了。此間事了，師父和師姐欠你穆家的人情，也該還清了。”
嗯？
穆江川眉頭微皺，老臉上浮現出一抹詫異。
寧寒瞇起雙眼。
“怎麼？穆老爺子覺得，憑那一紙婚約，能束縛我？”
沒有人能約束寧寒，他的路只能自己走，就算林滄瀾親自安排，寧寒都會抗拒。
更別說穆江川。
哪知穆江川接下來一番話，叫寧寒心神大震。
“我想，你可能誤會了什麼。首先，聖醫不欠穆家，是我老頭子欠他一條命。二十年前我已病入膏肓，聖醫憑空出現，幫我壓制病情，讓我再活二十年。
聖醫還說，二十年後，他的弟子，會幫我根治。
其次，婚約之事，也是聖醫親自開口，你救了我，我孫女嫁給你，這是穆家需要付出的代價。
同時，也是穆家之福運。
最後，還有一件事不知道聖醫有沒有跟你說過，就連我孫女穆青羽這名字，也是他親自取的。
所謂：青天白日，羽化飛仙。
所以這婚約從來都不是穆家挾恩圖報，反而是我老頭子欠你師徒，我們穆家欠你們。
我老頭子不清楚聖醫所說的，小羽嫁給你，爲何能說成是穆家之福運，但我穆家欠下的，需要償還。
當然了，你若執意退婚，我無權勉強。
這本來就是我們欠下的。”
“？？？”
寧寒一腦門問號，心裡，卻是掀起驚濤駭浪。
師父不欠他們？
穆家欠師父的？
也幸虧穆江川還活著，能吐露真相，海城陸家老爺子已故，真相很可能埋沒在塵土中，是否也和穆家一樣，是陸家欠了林滄瀾什麼，然後答應把陸紫雲嫁給他？
畢竟。
林滄瀾的手段層出不窮，可謂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隨便培養出一位弟子，都能名震一方。
如齊懷柔能研究出“魔淵”令天下能源大亨覬覦。
如白月茹在歌壇名震八方。
據說二師姐林瀟瀟熱愛演戲，在影視界無數女星中獨佔鰲頭，論演技、論實力都無人能及。
還有武藝高強到讓寧寒都絕望的七師姐白櫻蘭……
就連寧寒這一身醫術，也是傳承自林滄瀾之手，可他究竟學會幾分，還是未知數。
林滄瀾就像是黑洞，深不可測。
就像是巨峰，一眼望不到頂。
他怎麼會欠穆家人情？
聽起來，有點扯。
穆江川這麼一解釋，積壓在寧寒心中的疑問漸漸解開。
那麼其餘幾個，如葉白琬、秦溫月衆女，她們的家族，是不是也欠下了林滄瀾什麼，才留下婚約？
這麼多婚約，目的是什麼？
寧寒自問，不可能都娶回家，這太瘋狂，也太血腥了。
一個還不夠嗎？
關鍵是命運被安排的感覺，真的好不爽。
“所以，穆老爺子打算，用我師父的遺命，來讓我就範？”
寧寒冷笑。
穆江川搖頭。
“你又誤會了，無論做什麼選擇，都在於你。婚姻本來就是雙向選擇，老頭子也不可能爲了報恩，把自己孫女推向火坑，關鍵是目前看來，你似乎也不喜歡小羽……一切，看緣分吧。”
別的不說。
寧寒本身所掌握的醫術，已經驚爲天人。
得到這樣一個女婿，無論如何也不虧，更別說聖醫身懷絕技，寧寒學會的恐怕不僅僅是醫術。
但穆江川也很清楚，穆家池子小，容不下這條大魚。
倘若寧寒執意離開，穆家拿什麼挽留？
感情？
聖醫的遺命？
“？？？”
穆江川瞳孔一縮，蒼老的身軀顫抖起來。
“你說什麼？”
“聖醫他……他去世了？”
如果林滄瀾還活著，寧寒也不至於用“遺命”說話。
這位身懷絕技，醫術超絕的江湖高人居然死了？
果然是應了那句話——醫者不自醫。
一股莫名痛感，直擊心靈，穆江川老眼流下兩行渾濁的淚水。
難道聖醫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所以纔不答應二十年後親自前來，而是派他徒弟來。
難道聖醫擔心他徒弟不肯來，所以要求穆家以穆青羽爲條件，訂下婚約，以此來約束或者說引誘寧寒到穆家給自己治療？
穆江川老臉狠狠一陣抽搐：“聖醫他，他……”
“藥方我已交給穆青檀，按時服藥，三個月後，徹底除根。”
寧寒沒有回答穆江川，轉身離去。
只是轉身的剎那，眼眶微紅。
是啊。
師父死了嗎？
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可寧寒又能清楚的感覺到，那天從海島火山坑帶出來的紫炎秘骨，是林滄瀾身上取下來的。
“師父——”
“二十年前，你就算到這天，爲什麼不逆天改命？又爲何要強行安排我的命運？”
寧寒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