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跟程易江通完電話，到我找到秦頌，趕去魯仁醫院，中間大約有一個小時的空白時間。
這段時間，我真的大腦一片空白，旁邊angel跟我說話我都顧不上，滿心縈繞著的只是那句“他傷的應該不輕，他欠你的，也算是能還上了”。
那個他是誰，他是誰呢……
……
秦頌看到我，臉上的憂色很深，眼裡也都是凝重。
“餘小姐。”這大概是他第一次這樣沉痛著著嗓音喊我。
我頓時覺得渾身發冷，即便是身上穿著外套，還是禁不住的輕抖。
angel牽著我的手，她可能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但她能感覺得出來，我不高興，還有，我在害怕。
“媽媽。”她拉著我的手指更緊了些。
我回了回神，有些僵硬地轉過身，蹲在angel面前，努力扯扯嘴角對她說：“angel乖，在外面等媽媽一會兒，媽媽去看看ian叔叔，很快就出來。”
angel伸出小手摸了摸我的臉，清脆著聲音答道：“好，angel在這裡等媽媽，媽媽別傷心。”
我吸了下鼻子：“媽媽不傷心，媽媽纔不傷心。”
還沒真正看到人，只是聽說了那麼兩句，我纔不會亂了陣腳。
是真是假，我得親眼看到，得親眼去看。
走進病房之前，我讓秦頌幫我照看angel，後者自是痛快地答應。
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雖然看起來沒什麼必要，但還是問了句：“出了這樣的事，爲什麼不告訴我？”
秦頌聞言面上有些爲難，但在我的注視下，還是勉強答道：“陸先生交待了，讓您安心養病。其他的事……其他不重要的事，就不需要打擾您了。”
我點點頭，心想著那人終於是把我的話給聽進去了。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我告訴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因爲他動搖半分心意。
絕對不能動搖半分。
……
推門走進去，我反手將門關上。
在門口呆呆站了會兒，我邁開步子，向著裡面唯一一張病牀前走去。
回頭想一想，那個強悍如斯的男人，好像跟醫院也有解不開的緣分。
上次的車禍，還有這回的意外。
每一次，好像也都是因爲我。
走到牀邊，我看著雙眼緊閉、面色蒼白，胸前幾乎沒有什麼起伏的1;148471591054062男人，看了好一會兒，才拉開旁邊的椅子，坐了下去。
除了儀器聲一直在旁邊嘀嘀響著，再沒有別的動靜。
此時的我突然說不上有多心痛，更別說眼淚，面對著這昏迷不醒的男人，我甚至就像是個旁觀者一樣，冷靜的很。
就這樣坐了會兒，我伸出手幫他向上拉了一下被子，輕嘆著說：“你這又是何必？我只是讓你保程易江平安，誰讓你去拼命了？值得嗎？”
自然是沒人回答。
我也不需要他的回答，自顧自地繼續說道：“該不會是你以爲我這個人好說話，想用苦肉計來讓我心軟吧？那我可以告訴你，你想錯了。早在很久之前，我就變了，變得很自私，很狹隘，很鐵石心腸。你心裡面想著的那個我，只是你自己的想象，就爲了那個影子，讓自己變成這個樣子，值得嗎？”
不值得的，真的不值得。
連想都不用細想的事，怎麼他就不明白，這麼死心眼呢？
我收回手，在不小心擦過他的手背時，停了一下。
我想，我是應該握一握的。
反正他意識不清，周圍也沒有人在，就算偷偷地握一下，也沒關係的。
但這樣的念頭一經浮現，就被理智的浪頭給壓了下去。
我又嘆了聲，將手交疊放在膝蓋上。
“程易江剛纔找到我了，他說，我欠他的，有人已經幫我還了，說的就是你吧。可是陸敬修，有件事你怎麼不明白，其實你並不虧欠我什麼。當初我們鬧得那樣一個結局，不是你的錯，起碼不完全是你的錯，我也有很大的責任。是我被愛情衝昏了頭腦，是我選擇了逃避。你給過我很多次的暗示，其他人也是，是我太笨，太自以爲是，選擇了一條註定沒有未來的路。出了那一場意外，你我都不想，但發生了，就只能接受……”
我雙眼放空，看向窗外，外面有棵青松，在百花凋零的時刻，它還是滿身翠色，堅強挺立著的。
“我們分開的這六年，什麼都能變了。我跟程易江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少想起過去了。因爲那段記憶對我來說很痛苦。不是因爲怨恨著誰，也不是有什麼不甘願，而是覺得自己太可悲。我不過是想找個喜歡我，我也愛他的人一起生活下去，怎麼就那麼難呢？呵……我的前半輩子都爲了愛情活著，但隨著angel的出生，長大，我突然發現，原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愛情不是什麼必需品，更不是乞求得來的，唯有血緣這樣的聯繫，纔會讓現在的我有安全感。也正是因爲這樣，無論程易江對我多好，我對他，始終沒辦法完全信任，投入……”
“……等你好了，你就把過去的一切都忘了吧，找個好女孩，重新開始。跟我在一起，好像你總是受傷。我也會遠離你的生活，帶著angel，好好的過完這一生……要是之前我對你太兇，你別放在心上。我不是刻意地想去傷害你，我只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我很笨嘛，頭腦也不靈光，你說過的……”
“……我現在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心總是很痛。想來你跟我在一塊，也不會好受到哪裡去。其實，你真的沒變多少，跟我當初剛見你的時候一樣，那麼帥，那麼迷人。只不過我不再是過去的我了，我沒辦法再不顧一切扎進去了，我怕了。我們就這樣放過彼此吧，以後你有會有你的大好人生，我祝你……”
——祝你前程似錦，萬事遂意。
六年前的那一晚，我說了這樣一句，其實是有著賭氣和哀怨的成分在的。
但是現在再說出來，只剩下真心的祝福。
陸敬修啊，他啊，是要有更輝煌的人生的，而那一切我給不了他。
我想要的，他也給不了我。
我站起身，在轉身離開之前，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
不會有人知道的。
我除了這個男人，再不會愛上別人了，也不會有人知道的。
我緩緩直起身，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之後，終究還是轉過身。
沒有眼淚，沒有訣別。
這纔是我想要的。
只是在我擡步的一瞬，不知道是誰拉住了我的手腕，也不知道是誰說了句：“你說……祝我什麼？”
【今天一更，梳理下思路，下週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