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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無奈之舉

集英私立高中能夠躋身a市高中前五名也並非浪得虛名,除了它特殊的招生制度格外惹人關注之外,它的教學質量和升學率也一直居高不下,此外它的辦學理念更是符合時下德智體全面發展的辦學機制,深得家長和學生的喜愛。

在集英過了一個暑假之後,升上高二的鐘憬和王君瑋的選修課不再是學校指定了,而是能夠自主選擇。

“鍾憬,這次藝術選修課,你選哪門?”王君瑋的視線落在鍾憬的頭髮上,過完一個暑假似乎她的頭髮長了不少。

“鋼琴。”高一時學校指定他們上形體課,每次都練得汗涔涔的,她發誓再也不選需要消耗體力的課程了。

“我也是唉。”

王君瑋的激動引來鍾憬一個擡頭注目。她知道他一直有學琴,每天她替他補習完,他還要匆忙趕回家,因爲鋼琴老師在等著他。

“你以前也學過鋼琴?”鋼琴課的要求就是要有一定基礎。

現在又不是春天,爲什麼某人還是這麼聒噪?雖然覺得身邊的這位有些嘰嘰喳喳,鍾憬還是點了點頭。

“難怪了,那你是不是因爲喜歡才選鋼琴的?”

“因爲不用站,可以坐著。”鍾憬連頭都沒有擡,繼續沉浸在物理公式中。

“呃?就這樣?”王君瑋錯愕得合不上嘴。

“可以把嘴合上了,聽說鋼琴課的老師不喜歡人遲到。”

王君瑋終於回過神來,“對哦,下節就是選修課了……鍾憬,等等我!”

雖然沒有遲到,但趕到鋼琴教室時也只剩最後一排有空座了。坐定之後沒多久,教這門課程的巫老師便信步走進教室,其中他對著某位學生微笑點頭。鍾憬好奇地伸出頭,只看到一個藍色的背影。

“好,接下來我們請魏藍同學爲各位演示一邊剛纔所教授的指法。”巫老師從鋼琴前起身。

鍾憬看到剛纔那一抹藍色的背影站起,轉身對著所有同學微笑點頭後,坐在了鋼琴前彈奏起來。

只是一個簡單的亮相立即聽到不少男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也難怪,就在她轉身之際鍾憬看到她秀麗的五官,不濃不淡,正是古人所說“總相宜”那一類。魏藍,鍾憬心底輕聲念著,這個名字果然和一襲水藍色衣裙的她很相稱,或者說這個女生本身就是蔚藍的,雖輕輕柔柔卻能泛起一片波瀾。

眼光一瞥,正巧看到王君瑋注視著魏藍失神的模樣,鍾憬不禁笑出聲來。

從包裡取出輕薄式相機,對著正在彈奏的魏藍鍾憬迅速地按下快門

。本來是另有它用的,卻不想用到這裡了。

閃光燈的聲響吸引了王君瑋。

“你這是幹什麼?”

“肯定有人願意高價收購。”揚揚手中的相機,鍾憬笑得有些詭異。

王君瑋不明所以,也知道鍾憬說話總是神神秘秘便也不加追問,徑自再次沉浸在魏藍的樂聲中。

補習完,鍾憬和王君瑋走出學校來到車站。每次王君瑋都會把鍾憬送到車站再離開,這一點讓鍾憬有些感動,雖然她從不把這份感動掛在嘴上。

“今天補習得有些晚了,不耽誤你學琴吧?”

王君瑋看了下腕錶,努嘴道:“應該還來得及吧,如果實在趕不上大不了讓老師訓一頓。”

“其實我挺不喜歡學琴的,特別是天天練琴。”他頓了下,“你呢?也要練琴嗎?”

鍾憬聳肩,“學費高昂,哪有閒錢。”

“那你的琴……”雖沒聽過她演奏過,但相信她不會說謊,她說會彈便真會彈。

“母親會教。”

“哦,這樣啊,你媽還真是全才呢。”

鍾憬笑笑,如果她媽聽到如此誇獎定會眉開眼笑。

“公車來了,我先走了,再見。”

“嗯,再見。”

站在公車上透過玻璃窗,王君瑋仍在奮力地揮手道別,雖有些傻氣卻讓鍾憬會心一笑。她突然想到每次都是他看著她離開,她從沒有見過他的背影。不知道哪天她看著他先離去的背影,會不會不習慣。

站在家門口,還未開門,鍾憬便聽到其中隱隱傳來的呼喝聲。她只停頓了一下,連嘆息都省卻了,拿出鑰匙開門。

還未到玄關便聽到鍾母匆匆趕來的步伐和訴苦之聲。

“阿憬,你終於回來了。你看看你爸,整天只知道守著那個破公司,我今天好不容易託人介紹了個外資企業,讓他去試試,他偏不去。你說,他這不是要把我們母女兩個推向火坑麼?”

“媽,爸不是這個意思,你先別激動。”

鍾憬早已習慣也懂得如何安慰母親,將她安置在沙發上,倒上一杯普洱希望她的火氣能夠下降。其實也不算怒火,這只是她每天的戲碼,習慣了便每天都演,習慣了便每天配合她演

只是這齣戲的男主角越來越不能忍受她的無理取鬧,鍾憬望向客廳裡抽著悶煙的父親,父女兩人的眼神只有剎那的交流,但她卻讀懂了其中的含意。他終究有一天會承受不住的。

沙發上的母親已經平靜下來,被電視裡的連續劇所吸引。鍾憬看著她姣好的面容上近幾年猛增的皺紋突然有些心酸,她還記得小學開家長會時所有的小朋友都說她的媽媽最好看,當時她真的好開心。可是現在她不得不承認她媽媽老了,和所有別的母親一樣敵不過歲月的侵蝕。

可是她知道她母親不會服輸,她一輩子都不服輸。當年她就是不滿意家裡的婚嫁安排,自己逃出富庶的孃家與父親私奔,結果生下了她,結果也預示著她的後半生只能做個平平凡凡的婦人。

她母親就像那愛上粗人的千金小姐,嫁給粗人皆因她看見粗人擁有少爺欠缺的男人味。但假以時日之後,她又發覺銅臭味其實比男人味更香。

但近二十多年的嬌慣奢侈生活已讓她不甘平凡,於是她苛責她的丈夫,她希望她的丈夫出人頭地,她忘了她當年正是愛上了這個小夥子的樸實而不是財富。丈夫的安於平凡讓她失望了,於是她把所有的希望寄託在女兒身上。

從小她教女兒上流社會的禮儀,她教女兒彈琴、跳舞、英語,甚至是法語,雖然只是些皮毛,但她希望有一天女兒能夠利用這些資本成攀龍附鳳之好事,使她再次躋身上流社會。

見雙親間的吵鬧暫時告一段落,鍾憬嘆了口氣,走回自己房間。母親的所有心思她都明白,可是她沒有告訴她,她鍾憬更願意用自己的實力奉養他們,滿足他們所有的願望。

不出一個月,誠如鍾憬所料,魏藍成了集英新一屆的校花。憑藉著手裡幾張新校花斜陽撫琴的照片,鍾憬賺了不少零花錢。

“你不覺得自己這樣很不人道嗎?”王君瑋看著鍾憬把魏藍最後一張照片賣出,冷冷問道。

鍾憬將紙幣一張張疊好然後慢悠悠地放進錢包裡,頭也不擡一下,這更引得王君瑋火冒三丈,紅臉好比關公。

“鍾憬,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什麼?”

“聽見了,我又不是聾子。”鍾憬往一邊挪了個位子,擺脫他的咆哮。

張望了一下四周,鍾憬笑道:“這裡是學校餐廳,不是廣播站,請注意音量。”

王君瑋也察覺到有人對他們這桌行注目禮了,便壓低聲音道:“反正我覺得你這樣不好。”

“知道什麼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嗎?”

“你……”

“哦——”鍾憬恍然大悟地擺著手,“更正一下,你連太監都不是。太監還是皇帝貼身的人呢。”

王君瑋的潮紅從面龐一直蔓延到脖子,“鍾憬,你不要亂影射

!我和魏藍纔沒有什麼!”

好一個此地無銀三百兩。

鍾憬知道他真動了氣,卻也不急著道歉,只管冷笑。

“大家都知道魏藍和這裡的土財主王家那神秘的三公子早有婚約,你根本插不上手。”喝了口奶昔,鍾憬續道,“雖然你也姓王。”

王君瑋鬥氣道:“你又知道我要插手?”

鍾憬笑得更歡,“這樣吵架早已落後。能這樣回答就真說明你情根深種了。”某人的興趣愛好就是將活人說死,然後再把死人氣活。鍾憬故作姿態,將餐桌上的一枝玫瑰送到鼻端,“人間三月,所謂桃花流水鱖魚肥,我吃鱖魚,你犯桃花,不過別付流水就好了。”

“你、你……你就這麼喜歡錢?”

王君瑋激動的樣子彷彿是在昭告天下,他被鍾憬說中了心事。

鍾憬認真地點頭,“喜歡錢沒什麼不對,自古笑貧不笑娼。沒受過苦的人沒有資格教訓我,更不會明白三餐不濟的窘迫。”

她睜睜看著他,看得他頭皮發麻,他早該知道,他從來都辯不過她的,只能小聲嘀咕道:“這麼好口才,不去參加辯論社著實可惜。”

鍾憬笑,“辯論社裡一羣庸才我還真不放在眼裡,如果他們出我月薪,我也不在意抽點空閒給他們。”

真是死性不改。王君瑋心裡暗罵道。

“但錢買不到感情和生命。”他文不對題。

她看他一眼,“有錢可以住最好的醫院用最好的藥來續命,有錢可以買到高牀暖枕同牀異夢,窮光蛋的話別說感情連老婆都娶不上。”

見她有些激動,他只能選擇讓步,“我沒別的意思。其實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

鍾憬不說話,只是低頭慢慢咀嚼手裡的一塊曲奇餅。

“後天是我生日,我想請你參加我的聚會。”

“聚會?聽起來像是有錢少爺的活動,可別忘了我們特招生的身份。”

王君瑋有些難堪,瞬間從關公變成曹操。

“不過我去就是了,否則對不起你那句朋友。”

丟下這句,鍾憬便起身往外走。

“鍾憬。”他拉住她的手臂,示意她坐下。

當她和他再次相對而坐時,王君瑋深吸了口氣,坦白道:“我不想你到時再生氣,我想告訴你一件事……當然先聲明我不是故意騙你的……”

“好了

。”鍾憬打斷他的語無倫次,“我知道你就是王家三少爺。”

“你怎麼會知道?”

對於王君瑋第一個反應的是質問而不是反抗,鍾憬感到很滿意,因爲全在意料之內。

“一年前我剛從香港回來,不想再過那種前擁後簇的日子,我想看看除了錢我還是不是我……”

“有錢人無聊的角色扮演遊戲。”她下的評論總是一針見血。

“事實證明還有你。”他興奮得很。

“笨蛋。”鍾憬罵道,但見他如此興奮也笑了起來,“你太高估我,我早猜到你身份了。一個窮學生怎會整日穿tommy,三宅一生?連鈕釦都是鑲金。還有如果你身份平常,老師會對你客客氣氣?看看我再看看你,傻子都知道啦。”

“而且我成績也萬不可能通過選拔考。”王君瑋再補充一點。

“算你有自知之明。”

“不論怎樣,我還是謝謝你。”王君瑋認真道,“其實當你在課上說沒有夢想時,我嚇了一跳,以爲找到同類人。”

鍾憬聳肩,撥弄了一下彷彿一夜間驟長的黑髮,這讓她一剎那想到萵苣姑娘的故事。

“是,你們這些富家子什麼都不缺,自然不會有什麼夢想。夢想只是我們這些凡人得不到的奢望,但這些對你們來講恐怕易如反掌吧。”

仍舊把玩著掌心的碎髮,下意識地擡頭卻見他低下了頭,於是伸長手臂敲下他的腦袋。

“不過你也不用扯謊說你的夢想是諾貝爾吧,又不是小學生。”

她沒告訴他她小時候的夢想是得諾貝爾和平獎。這會讓她的嘲諷大打折扣。

王君瑋擡頭,對上她的眼,兩人最終都笑出了聲。

“我以爲這樣說才最正常。”他忍不住狡辯。

“不過我現在有個新的夢想了。”

鍾憬看到他眼裡閃過的光芒,這種眼神她很熟悉。小時候,每當對著櫥窗裡高昂的玩偶時,她就會在玻璃中看到自己這樣的眼神。

“魏藍。”王君瑋仔細地念出這兩個字。

“她本來就是你的未婚妻。”鍾憬鬆了口氣,覺得他太過嚴肅。

王君瑋不以爲意,挺直脊背道:“我希望單純地以王君瑋的身份來追求她。”

他的擲地有聲只換來鍾憬的冷笑,“有錢人就喜歡奇思異想。”不過她還是願意給他建議,“那你定不能在追上她之前就讓她知道你的身份

。”

“是。”總算統一了意見,“這次宴會她正好去悉尼演出,不會出席。”

鍾憬挑眉,哪有那麼簡單。

“那她父母,你父母呢?”

“他們答應我,給我最後五年的自由時間,之後我便去美國學鋼琴。”

鍾憬但笑不語。其實所有事情都是等價交換,只是這個富有的傻瓜不承認而已。

“現在你還把我當朋友嗎?”王君瑋問得小心翼翼。

鍾憬一口氣將奶昔喝完,吐著泡沫的玻璃杯在陽光下顯得有些疲倦。

“應該算吧。”她歪著頭,一直不太喜歡你問我答的遊戲規則。

“鍾憬,我沒有看錯人!”

王君瑋的激動讓她側目,隨後又立即想到了開學第一天他的過分熱情。啊,她的直覺真是沒有錯。

鍾憬抿嘴一笑,“捨不得你的錢而已。”

“那魏藍的事你會幫我?”

陽光底下鍾憬把玻璃杯不斷地改變著方向,有泡沫在滾動然後凝結成一道粉紅色的痕跡,沿著杯口滑落。在聽到空氣中增添了多一份的緊張和期待後,鍾憬心滿意足地笑了。

“盡力而爲。”

泡沫碎了,緊張隨著吐出的氣流也消散在清晨的餐廳裡。

雖然早已猜中王君瑋的身份,也得到了證實,但是來到他家裡時,鍾憬還是控制不了怦然的心跳。

眼前的別墅四周居然全是落地玻璃窗,相信在陽光的映射下會格外繽紛閃耀,雖然現在已將近夕陽西下,但仍遮不住它的美麗。鍾憬震驚於它的別出心裁,只能站在王家的大門口發愣,供來往賓客指指點點。

聽說王家是靠種植葡萄園和釀葡萄酒發家致富的,雖然他們在市區也購置了房產方便出入,但王家大宅也建在a市的郊區,臨近他們的葡萄園。

事先王君瑋說要開車來接她的,可鍾憬委婉謝絕,硬要自己坐公車來。一路上顛顛簸簸,耽擱了兩個小時不提,光是下車後步行的一段路就夠她受的了。她開始埋怨起自己廉價的自尊來。

“怎麼不進來?”不知何時王君瑋已經走到鍾憬身邊。

“你家的窗真好看。”

第一次見到她呆頭呆腦的模樣,王君瑋笑得樂不可支。

“就窗好看?”得抓住難得的機會逗她一逗

“是啊,難道還有人好看?”鍾憬白了他一眼。

王君瑋苦笑,他就知道機會一閃即逝。

“如果你站在二樓,透過這些窗看到那成片的葡萄園會更美。”

“啊!”鍾憬發出感慨,雖然沒有見到卻已能想象出那宏偉的場面。

“進去吧。”

王君瑋彎腰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鍾憬斂了斂衣裙算是還禮。

今天她沒有和母親說是來參加這個城市最有影響力的王家三公子的生日聚會。爲了不引起懷疑,自然不能穿得太過隆重,一身簡單的連衣裙還算勉強過關,不至於和這些鬢香麗影衣袂飄飄顯得格格不入。

只是她特意避開了藍色,選了一件鵝黃色的連衣裙,銀色的細高跟是去年降價時買的,因嫌它太惹眼,一直擱置,想不到今天到派上了用場。

“哦,對了,這是生日禮物。”

“謝謝。”王君瑋接過包裝精美的禮盒,“可以拆嗎?”

“當然,可是我親手做的呢。”

原來是她親手做的巧克力,正正方方一大塊,只是在表面用白巧克力寫了九個字。

“別忘了上週補習費用。”

王君瑋有些忍俊不禁,但還是說了聲“我很喜歡”。

“虛僞的傢伙。”

鍾憬笑罵,昂起頭往燈火輝煌處走去。

客廳已被佈置成聚餐會的格調,賓客們端著酒杯或是點心遊走其間。見到鍾憬和王君瑋談笑風生的樣子,不禁打探起來,看看這位灰姑娘是不是王家三少爺的小女朋友。

“舒嫺,這個女孩子是君瑋的……”

連魏母都忍不住緊張起來,畢竟關係女兒的終身幸福。魏父一邊拉她衣袖,惱她過於無禮,一邊伸長耳朵,唯恐錯過一個字。

王母硬是擠出幾聲笑聲,“那是君瑋的同學,普通同學。”

一句普通同學讓魏家二老放了心,上上下下審視了一番鍾憬後,得出的結論是的確普通。

“爸媽,這是我的朋友鍾憬。”

王君瑋不知時機,仍然把鍾憬往火坑裡推。

“你好。”

王母還能應酬一下,王父就乾脆別過頭不予理睬,一個黃毛丫頭也想他扯下老臉裝熱情?

“原來是君瑋的朋友啊,聽說也是集英的?”

魏母總算找到了發揮的舞臺,熱絡得像是小紅帽裡的大灰狼

“我們家魏藍也是集英的,不知道你見過沒?”

快有些自知之明吧,就你這種醜小鴨怎能和天鵝相提並論?

“我和她同上鋼琴課,算有一面之緣。”

鍾憬開口,不慍不火。相對於她的平靜,王君瑋已經有些不悅。

“原來你也會彈鋼琴啊?”

似是聽到了什麼可樂的笑話般,魏母笑得花枝亂顫,還不時望向漸漸圍攏過來的衆人,於是一小片笑聲迭起。

“略懂皮毛。”鍾憬也環顧衆人,沉穩自若,反倒讓被她環視的人有些後背發冷。

“那太好了,我們就請這位小朋友彈上一曲助助興如何?”

“你何必強人所難。”魏父終於出聲,粗啞的聲音讓人聽覺一震。

還是王母看不下去了,“鍾憬是君瑋的好朋友,大家就別太爲難她了。”

“不會啊,那我就獻醜了。”

鍾憬信步走向客廳中央乳白色的鋼琴,身後又傳來魏父的聲音。

“沒人讓你彈肖邦的夜曲。”

此語一出,立即有人莫名其妙地低聲詢問。王君瑋卻皺緊了眉頭,他知道肖邦的鋼琴曲難度極大,其中更以夜曲爲首。

誰都沒有看到鍾憬背對著衆人長長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出。從小到大她有個缺點,就是好勝,恐怕一生一世都丟不掉了,如影隨形。

乳白色的鋼琴觸手可及,黑白鍵盤被擦得很亮,她撫摸上琴緣漸漸笑容攀上眉梢。只是一瞬間的光景,她已面對衆人優雅地回禮,然後依舊優雅地落座。十指停留在鍵盤上方,稍一停頓便已下墜,錯落有致地敲打著黑與白的結合,悠揚的樂聲如行雲流水。

“是肖邦升c小調第20號的夜曲。”有人驚歎出聲。

鍾憬用實力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王君瑋更是震驚異常,一邊是喜悅一邊是震撼。

他自然知道其中的難度,升c小調第20號夜曲和c小調第21號夜曲,都是肖邦死後才面世的遺作,也是肖邦的最後兩首夜曲。

升c小調夜曲,不知誰給它取了一個名字“reminiscence”——回憶

。他只聽老師彈過一次。

老師曾經神往地說過,真正能把這支夜曲詮釋完美的人,他的琴音定能在起初喚起你對昨日的回憶,以往經歷過的痛至極點的感受又一一重現,你又被包裹在其中,你忍受不住折磨,會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甚至一時間你覺得要被窒息在裡面了。之後,你卻驀然間發覺,你已經漸漸回覆到平靜。一直以來淤積在你身體和血液裡的塊壘竟然得到了舒通和治療,而一股清新的力量悄然萌生了。

而今天,他竟隱隱覺得鍾憬的琴音裡有這種力量!

一曲奏罷,鍾憬合上琴蓋,站起身稍斂衣裙,向所有人鞠躬。

全場靜寂無聲,大家都被剛纔的琴音所震撼,就連百般刁難的魏母也鴉雀無聲。突然有人帶頭鼓起了掌,衆人望去,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信步走來。

只聽王君瑋喊了聲:“老師,你也來了?”

來者正是王君瑋的鋼琴老師,同時也是當地赫赫有名的鋼琴大家葉留聲。

“不容易,真是不容易。”葉留聲越過王君瑋直接走到鍾憬身前,“彈得很完整,雖然第三節和後面幾節的滑音和連音彈得不是很到位,不過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願意去美國深造嗎?”

所謂一語驚醒夢中人。王君瑋立即興奮道:“對啊,鍾憬,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國。”

“恐怕鍾小姐出不起這個費用吧。”從王母口中得知鍾憬是特招生後,魏母更加有恃無恐起來。

鍾憬笑了起來,對自己剛纔的表現很滿意,她幾乎是超常發揮了。看來應該是諷刺使人進步纔對。

“對,我確實沒這個資金,這位太太好眼力。”

她的坦然自若反而讓魏母開始尷尬。

“我可以資助你。”看來葉留聲真是喜歡極了鍾憬,他的決定讓在場的每個人錯愕異常。

所有人都認爲這對於鍾憬定是好事一件,不料她卻斂起容正色道:“我對鋼琴並沒有興趣。”欠下的債總要還,但人情債卻是一輩子還不乾淨。

話音剛落,鍾憬便轉身往外走去,王君瑋只是愣了一秒鐘便追趕出去。

“不吃蛋糕了?”

“那裡一羣人早就讓我吃飽了。”鍾憬坐在噴泉邊,半邊臉躲在陰影裡。

王君瑋嘆了口氣,“葉老師是好意。”

“好心辦壞事而已。”

“他應該私下和你談的。”他知道她的倔犟。

“就算私下我還是不會同意的

。”她回答得決絕。

“那就浪費了一手好技藝。”看著她修長的雙手和修剪漂亮的指甲,他不禁再次感嘆,“多少人希望能夠天生與衆不同,便能事半功倍。又有多少人勤奮了半世卻還只能庸庸碌碌,永遠登不上那最高的領獎臺。你卻如此輕易地放棄。”

見他如此認真,鍾憬笑出聲來,“你是在說你自己嗎?”

“我?”王君瑋有些賭氣,更爲她不值,“對啊,我沒你好運氣,天生一雙彈琴的手。”

“你喜歡砍下來賣給你。”

鍾憬說得認真,一雙手擺到王君瑋面前晃啊晃,惹得他只能出手拍落。

“真是敗給你,手也可以拿來賣嗎?”

“唉。”鍾憬嘆了口氣,“剛纔我也不是完全賭氣,我確實不甚喜歡彈琴,小時候彈琴是因爲母親的棒子逼迫著,現在也只有閒來無事纔會消遣消遣。如果我真的想成爲世界一流鋼琴家,我便會在第一堂課上說出這個夢想了。”

“看,又刺激我不是,你隨便消遣消遣便能得到葉老師的讚歎。我日夜顛倒地練琴卻也只招來他多幾句罵聲。老天真是太不公平。”

鍾憬被他委屈的表情逗樂,先前的不悅一掃而光。

“不說了,我要回去了,蛋糕你給我打包明天帶給我。”

王君瑋也笑了起來,“還沒忘記那蛋糕呢?”

“那當然看那四層的架勢少說也要一千多呢。”

“真是財迷。”他笑著搖頭,“我送你。”

“不用了,我怎麼來,自然能怎麼回去。”從噴水池邊一躍而下,鍾憬的灑脫沒持續兩秒,她雖有一身傲骨,但卻掩不住高跟鞋帶來的苦楚。

“怎麼了?”

她指指雙腳,“想要美的,就必須忍得。”

噴水池邊的燈光並不明亮,王君瑋也看不清楚她腳上的傷痛。只是通過對她的瞭解,知道能夠讓她喊痛出聲的必定不是小痛楚。

“你等我一下。”

“喂。”來不及攔住他,便已消失在漆黑之中。

鍾憬揉著自己的雙腳,再次擡頭時就看到他提著兩個盒子趕來。

“這是你明年的生日禮物,既然我先準備好了,就今天送給你吧。”

鍾憬莫名其妙地接過那隻方形盒子,“不會是炸彈吧?”

“炸彈很貴,我不會買給你

。”說完,王君瑋自己先笑了起來。

“你終於知道什麼叫幽默了。”指著他手上另一個粉紅色盒子,“那這是什麼?”

待王君瑋打開盒子,裡面的物品讓鍾憬饞涎欲滴。

“蛋糕!”

“嗯,切了塊最中間的給你。”

“但還沒到切蛋糕時間呢,還有你的許願呢?”

王君瑋煞有其事地苦惱起來,“對哦,我還沒許願呢,那這樣吧,你欠我一個願望好了。”

“想得美。”鍾憬橫他一眼,卻把蛋糕穩穩地抱在懷裡。

“既然如此就不必擔心啦。”聽見客廳隱隱傳出的呼喊,王君瑋道別,“我先進去了,我已經吩咐司機來送你了,明天見。”

不給鍾憬任何反對的機會,王君瑋朝裡面跑去。

看著他慢慢被黑夜吞沒的背影,鍾憬的笑容凝結在嘴邊,仿若黑夜中盛開出的最美麗的花朵,甜膩又神秘。

她將方形盒子放在膝上,小心翼翼地解下上面金色的蝴蝶結,一雙帆布鞋映入眼簾。

這還不是最後的驚喜,她拿起帆布鞋邊的紙條,終於會心一笑。

“學費會照付的,放心^_^。”

笨蛋,居然是雙男鞋。

鍾憬將帆布鞋套到腳上,雖然大了好幾碼,但她仍開心地原地旋轉著。明明不是紅色的舞鞋,卻有著懾人的魔力。故事裡的女孩賠上了雙腳,她又要付出什麼呢?

此情凝思

納蘭

夜正深深,鮮紅的燭火、鮮紅的燈籠,卻把梅府整座庭院,照得如同白晝。無數的燈籠、無數的綵緞、無數大紅的喜字,耀出一片洋洋喜氣。庭院中,宴席流水,流水宴席,整座小城的官商士紳們,幾乎都來齊了。

清河蘇氏,官宦傳家,自立朝以來,蘇氏一門出過三位侍郎、兩任尚書,還有過四個封疆大吏,外加一位封爲公主和親異國的小姐。誰能想得到,這南方小城一個普通的水軍武官,寒門薄宦子弟,竟然能娶到蘇家的小姐呢?

這一場婚事,幾乎震動了整座小城,這一場婚宴,全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全部前來道賀。

梅老爺梅夫人被圍在一羣貴客之中,應接不暇。

“梅兄,好福氣啊,令郎娶得這樣的名門閨秀,將來前程不可限量。”

“梅世兄年少英偉,戰功赫赫,也難怪蘇大人竟會另眼相看,將族中明珠下嫁啊

。”

梅家二老,樂得嘴都合不上,連連給客人敬酒。

年輕一點的,則把新郎官圍了個結結實實,酒敬個不停。

不斷有人又羨又妒地湊過來,滿嘴酒氣,大著舌頭說:“梅老兄,從此以後,你可是蘇家的女婿了,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升官發財之後,別忘了提拔兄弟們啊。”

過分的幸運,使作爲新郎的梅文俊被太多的羨慕、嫉妒,甚至淡淡的惡意所環繞。他只是微微笑著,淺淺向每一個人舉杯。他的大喜之日,眉宇之間無喜無怒,但舉止周到,應對得體,別人醉得再厲害,說話再胡鬧,他也絕不失禮。

相比前院的喧譁沸騰,後院那明燭高燒的新房裡,卻是一片安靜。穿著大紅喜衣,坐在牀邊的新娘蘇思凝安安靜靜地等待著。她的貼身丫環凝香卻是坐不住也站不住,時不時打開窗向著前院張望。

“都這麼晚了,姑爺怎麼還不來?芽外頭的酒席要應酬,這洞房花燭夜,就可以擱著新娘子不顧嗎?”

她這裡急得搓手跺腳,蘇思凝卻只覺好笑,“凝香,少安毋躁,我還沒急呢,你急什麼啊?芽”

凝香惱道:“小姐是才女,書讀得多,定性好、修養好,我一個小丫環,急一急又有什麼關係?芽姑爺也真是的,這個小縣城的人沒見過世面,聽說姑爺娶到小姐這樣的大家閨秀,都跑來湊熱鬧。可是,就這麼一直在外頭喝酒應酬,卻不來見小姐,我瞧著呀,姑爺也不是個多體貼的人,未必把清河蘇氏放在眼裡呢。”

蘇思凝淡淡一笑,並不說話。

凝香一句話說出,又覺自己多言失口,忙又道:“小姐,你們拜堂的時候,我可小心地看過姑爺了,長得啊,那就跟說書的故事裡那些英雄將軍一個樣,別提有多麼俊朗英偉了,與小姐不知多麼般配。我還聽說,姑爺是個真英雄呢,在軍中,立功無數。小姐文才出衆,姑爺武藝過人,你們一文一武,郎才女貌,將來必是神仙眷屬。我瞧著,就算是姑爺的出身不是書香世家、名宦大族,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

紅蓋頭下的美麗容顏溢出一絲笑意。旁人都驚異於寒門薄宦的武官能娶到名門大族的小姐,又有誰知道,她是多麼慶幸嫁予如此夫郎。

她雖是蘇家謫系的小姐,卻自幼父母雙亡,被如今蘇氏族長、她的親叔叔撫養長大。

蘇大人自己各房妻妾生的兒女們都顧不過來,又哪裡會多分心思給這個亡兄的女兒,無非是當作家中小姐,撥一個住處,幾個丫環,月月多發個份例罷了。

這些年,她在蘇世宗族中,無依無靠長大成人,看多各房兄弟姐妹、姨娘嬸嬸們,爭寵暗鬥,諸般卑鄙手段;看多大家族裡種種卑污黑暗,殘忍薄情之事。

一個沒有父母的孤女,就是家中稍有臉面的僕婢也敢不把她放在眼裡,還不如寒門女子自在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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