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高元一微微一笑，輕聲說道：“還是，你在裝傻？”
唐燦的臉色並不好，望著高元一，久久不語。
高元一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道：“之前你還在大涼的時候。”
“我和謝安石，就想過要跟你說一說。”
“但是後來，還沒說，就出事兒了。”
“要說什麼？”唐燦皺眉問道，有些反感高元一兜兜轉轉不說正事。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高元一不疾不徐：“那時候，我和謝安石，看著你做事，極爲欣賞。”
“但是在做事之餘，卻也發現一個問題。”
“有的時候，你做事，還是有些急。”
“當時，謝安石想要跟你說，被我給攔下來了。”
“我想的是，終歸你是年輕人，年輕氣盛，有些傲氣，有些棱角，總比我們這些等死的老頭子要有朝氣的多。”
“只是沒想到，你心中的傲氣、棱角，並沒有被這個世界磨平。”
高元一不疾不徐，慢慢的說著。
唐燦慢慢的聽著。
聽來聽去，等到高元一把想要說的都說完了，唐燦挑了挑眉：“樑王的意思，是在說我做事不顧後果？”
“是，也不是。”高元一搖了搖頭，笑道：“你做事，一直考慮全面。可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很多時候，你也根本想不到，你的舉動，會不會帶來其他的後果。”
“也不是你想不到，而是你沒有考慮過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待問題。”
“老夫倚老賣老，跟你說這麼多的廢話，無非就是希望你以後做事的事情，試著從另外一個角度，看一看。”
“不要總是盯著非黑即白。”
“有的時候，看一看灰色的世界，會有不一樣的收穫。”
“還有，有時候慢一點，不是壞處，沒必要太心急，慢慢來。”
唐燦皺著眉頭，閉上眼睛，仔細思考高元一的話。
不可否認。
高元一的說法，和他心中預想的，是有些偏差。
沉默良久，他纔再次開口：“所以，你今天讓我去江南會館，遇到她們？”
“不是。”高元一再次搖頭：“我讓你去江南會館，並沒有想過你會遇到她們倆。”
“我只是想讓你看一看趙漪。”
“什麼意思？”
“大涼很多很多人恨你，甚至就連當初的將作監，都有許多人恨不得吃了你。”高元一苦笑道：“但是，趙漪還真不是那樣的人。”
“雖然，他去了一趟使團，但也是被趙永康逼的。”
“現在啊，趙永康一怒之下，把趙漪逐出家門。”
“老夫看不過去，就讓他去了山房，把江南會館交給他打理。”
“你猜，我信嗎？”雖然高元一之前說的東西，對他來說有些意義，可是這麼明顯的苦肉計，唐燦依舊沒有選擇相信，自嘲的笑了笑：“樑王要是沒有別的要說的，我還是先走了。”
“有。”
“樑王請講。”
“這張桌子。”高元一伸手，輕輕拂過面前的桌子，嘴角微微上揚：“是前朝……不，前前朝的御用之物。”
“這椅子，也是。”
唐燦：……
對於高元一顯擺自己家裡全都是古董的事情，唐燦並沒有興趣。
直接起身告辭，只是在離開之前，輕聲說道：“她們對我有恩，樑王若是方便，還請關照一下。”
“你不說，老夫也會做。”
“多謝。”
說完，唐燦閃身離開。
高元一嘴角微微上揚，有些開心。
恰好，二更鼓響。
高元一收斂笑容，邁步走進偏方，在靈位之前，上了一炷香，輕聲自語：“本來，爲父想著你回來的時候讓你見他一面。”
“而今，他能來一趟，也算是有緣。”
“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他能聽進去幾句。”
“跟你相比，爲父還是不太適合說教啊……”
……
唐燦走出小院，找到更夫，問明道路之後，先是去了一趟使團的別院，看了看，確定沒事兒，便返回承福坊。
一夜無話。
翌日天明。
唐燦起牀，簡單的收拾之後，再次走出家門。
他的去處，依舊是江南會館。
因爲……
之前和高元一的談話，並沒有說清楚。
昨天夜裡，心神激盪之下，他也忘了追問江南會館買賣進士、秀才的事情……
只不過，當他走到江南會館的門前才發現，會館的大門，已經緊閉，門上貼著封條。
唐燦眉頭緊皺，找到自己身後的尾巴，問了一句。
這才知道，因爲江南會館的學子鬧事，女帝大怒，將所有江南會館的應試學子，通通流放一百里，永遠不得參加科舉，直接斷了他們所有人的仕途。
牽連學子，近三百人。
“這口黑鍋，有點大啊！”看著四周百姓對他指指點點，一個個眉宇間全都帶著晦氣，唐燦不由得低聲自語了一句。
不過，他也不得不佩服女帝的大手筆。
甚至……
他都覺得， 女帝是故意這麼做，讓他來背這麼一口黑鍋。
等等……
等等……
猛然間，唐燦想起來昨天夜裡高元一和他說的一句話。
“看一看灰色的世界，會有不一樣的收穫。”
科舉之中的灰色是什麼？
肯定不是舞弊。
江南會館明碼標價賣秀才、賣進士，也不可能是灰色。
那麼……這裡的灰色是什麼？
見不到光的，又是什麼？
無意間，角落中，幾條對他呲牙咧嘴的黑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準確的說，是三條黑狗。
兩條互相呲牙，準備打架。
一條，則是趁著他們打架的時候，把身前的一根骨頭叼起來，一溜煙跑了。
當然……
唐燦不可能覺得漁翁得利的女帝是一條黑狗。
只不過，換一個角度看待問題。
事情，確實清晰了一些。
那就是，女帝一直想要處理江南會館的事情，但是不想自己動手。
所以，就趁著他來江南會館，事情鬧起來，她在背後推波助瀾。
一件小事，不知不覺的鬧大。
然後……他來背鍋，女帝坐收漁利。
再往前想，唐燦的思路，越來越清晰。
女帝，似乎一直都是這麼做事。
良久，唐燦的臉色變了變，脫口而出：“丫就是一個攪屎棍！”
痛罵了一句之後，拂袖而去。
只留下幾個跟著他的尾巴，面面相覷，不明白唐燦怎麼平白無故的發了這麼大的火。
不過。
雖然怒氣衝衝，又被女帝利用了一次，但是唐燦也沒有著急進宮去找女帝的麻煩。
只是走了一會兒，去而復返，盯著身後的尾巴問道：“趙漪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