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熾盯著被他放開的手。
時書：“謝無熾,你能改嗎？”
“改什麼？”
“性取向，改回來。”
謝無熾：“除非剁了，否則很難改。”
“………………”
時書不再問了,上牀睡覺。天氣深秋,接下來便是寒冬，夏天的被子蓋著略薄。夜裡微涼，好幾次時書忍不住往熱源謝無熾的方向擠,但睡夢中有預(yù)警，努力地別回來。
第二早的好天氣,出發(fā)早，時書去集市上買馬，自己改了一條道。
從山坡後下來，如今正是趕集的時辰，熙熙攘攘,販賣各種畜生牛馬的都有,人羣路過攤販便挑挑揀揀,小羊跑來跑去，圍欄裡雞鴨成羣,響起層層的叫賣聲。
時書一路走，一路看，有人問：“相公買什麼啊？”
時書：“我想買一匹馬。”
老闆道：“你跟我來,我的馬都是石國混血的馬，高大健壯，跑得快,駝物也重。”
時書明白馬的價(jià)值，跟去看。這人說，“我先前在中楚府馱鹽馱茶,不過現(xiàn)在不做這個生意了，就想把馬都賣了。剛纔被人挑走了，還剩這幾匹。”
還剩四五匹，各個膘肥體壯，毛髮茂密，確實(shí)是不可多見的好馬。老闆竭力推銷，時書反倒留意到角落一匹尾巴耷拉的馬，那馬很文靜，不似其他馬匹般昂首挺胸。時書問：“這隻沒人買嗎？”
老闆說：“這隻老啦，今年二十歲了。年輕時候厲害呢，我從太陰府帶回來的，沒人買它，我就讓它下窯馱磚頭去。”
時書摸摸馬背，笑著說：“老馬溫順，正好適合我。我這次也去太陰府，就帶它回家吧。”
時書付了錢，牽著這匹棕灰色的馬往回走：“有個來福了，你就叫來財(cái)。你以後幫忙馱衣服行李，不重，我累了可能騎你一下，不會很重的。”
客店。差役和太監(jiān)們遠(yuǎn)看一件青衣灰布，俊朗少年?duì)狂R過來，紛紛笑著說：“謝二郎，你怎麼買了匹老馬？”
時書：“我不會馴馬，太年輕的騎著害怕，老馬正好。”
和這羣人閒聊，時書將衣服棉被搭在馬背。
時書找謝無熾一五一十說了價(jià)格，謝無熾只點(diǎn)頭：“很好。”
“駕駕駕！”
“快走，不要磨蹭！”
“到前面再歇息。”
這時，時書聽到了一連串的吆喝聲。官道上走過了一列一列的兵馬，車上拉運(yùn)著東西，旁邊有騎高頭大馬的在旁庇護(hù)，一甩鞭子驅(qū)使衆(zhòng)人走得更快，這些人戴著頭巾汗流浹背，眼看舉著一片旗幟，旗幟上寫著“馮”的名字，另一張旗幟則寫著“河?xùn)|”的名字。
這些人神色肅穆，對周圍的一舉一動都十分警惕。仔細(xì)看都穿著軍服，是軍中人士，那馬車上一箱一箱拉著的貨物，便是此行的重點(diǎn)。
驛差擦著汗說：“這還能碰上押送軍餉的。”
“押送軍餉？”
時書仔細(xì)一看，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人握住繮繩，披堅(jiān)執(zhí)銳，竟然有幾分眼熟。
“是啊，看上面那個‘馮’字，這還是押送給馮節(jié)度使的軍餉。”
時書一時間並沒想起來是誰，置之不理，迴應(yīng)這人的話：“馮節(jié)度使是誰？”
“太陰府，長平府，節(jié)制兩府的駐軍領(lǐng)袖，大景邊境股肱之臣，世代鎮(zhèn)守邊北之地，如今是我們大景的定海神針吶。”
週三郎說：“巡田銀兩撥了三百萬軍餉給馮節(jié)度使，這羣人就是押送軍餉的。”
時書轉(zhuǎn)過頭：“謝無熾，你巡的。”
謝無熾正端著碗喝水，聞言，並沒有什麼動靜。
週三郎多嘴了句：“現(xiàn)在邊關(guān)吃緊，和大旻那幫番子拉鋸，這三百萬軍餉指不定肉包子打狗，不夠呢。”
今日急著趕路，差役很快站起身道：“走吧，出發(fā)，遲了趕不上驛站了。今晚怕是要和這羣軍士撞在一間驛所。”
時書還沒當(dāng)真，一路走到驛站，果不其然。
黃昏時到達(dá)河邊驛，此時，先進(jìn)門押送軍餉的將士已把驛站內(nèi)擠得水泄不通，鬧嚷嚷地說：“還沒開飯啊？餓得老子想殺人了。”
“累累累，真累啊真累啊！”
“驛差，上酒！”
差役剛走到門口，就被軍痞瞪了一眼：“滾出去，人夠了。”
“再往前趕，這地方?jīng)]屋子住人，單間，大通鋪，我們兄弟都包圓了。”
驛差唯唯諾諾退出來，倒是背後的太監(jiān)和護(hù)衛(wèi)，走了一天也沒好臉色：“不讓住？你們擠擠不就行了嗎？這前面哪有驛站，天都要黑了。”
一看是太監(jiān)服宮中禁衛(wèi)，衆(zhòng)人聲音小些，但仍然少不了囉嗦：“我們這麼多兄弟，怎麼擠啊！你來我們牀上擠啊？”
有人爆發(fā)出鬨笑：“小太監(jiān)進(jìn)來，有去無回。”
這幾個年輕太監(jiān)臊得面紅耳赤：“你！好大的膽子！咱家奉的可是皇命！”
猛地，響起一聲怒喝：“都別在這吵吵了！四個人擠一間，讓他們進(jìn)來！都把門讓開！”
這一聲中氣十足，迅速震住了場面。
時書正拎著謝無熾的褲腿看他腳踝，磨了一天，腳踝上的傷口結(jié)痂又被磨開，血腫不堪。擡頭一看，而謝無熾神色十分沉靜，一副死活不在意的樣子。
時書心裡正擔(dān)憂著，門口，走出大吼了的將領(lǐng)。
“都擠擠，擠出六間房騰給他們，這還有囚犯？囚犯睡柴房去！”
時書擡頭，站門口的將領(lǐng)威勢十足，神色不耐煩，仔細(xì)一看，腦子裡突然一驚。
像被潑了盆冷水，記憶猛地復(fù)甦，想起了幾個月前在高華樓被個英武悍氣的番將騷擾，不就是這個馮傀直？
時書連忙低下頭，一頭撞在謝無熾的腰間，裝作忙著給他整理的樣子。
馮傀直把人羣看了一眼，問：“這是什麼犯人？勞累宮中大駕？”
“押送的是新政被流放地官員。”
馮傀直一擡眉：“這不是咱們的搖錢樹嘛，好好好，讓他住天字號房去。”
驛卒肩上搭著條帕子：“將軍，貶官和流人不能住上房。”
“還有這規(guī)矩？”馮傀直皺起濃眉，轉(zhuǎn)身而去。
時書聽門口那動靜消失了，輕聲說：“完蛋完蛋，遇到仇人了！先不管，謝無熾你趕緊進(jìn)屋坐著。”
走了一天，那腿跟要斷了似的，腳心更是痠軟無力。許二來解了謝無熾的行枷，兩人被驛卒帶去了柴房：“二位今晚住這。”
黑漆漆堆滿雜物的柴房，進(jìn)門後許二郎將他手銬和腳銬也解了：“看看你哥這腿腳，發(fā)配前幾天走路最難適應(yīng)，仔細(xì)別破傷風(fēng)了。”
說完，他出了門去。
時書看謝無熾的傷口，頭皮發(fā)麻，說：“你是怎麼忍受這一路的？”說完把手銬和腳鏈拿水沖洗，迅速用布帛擦乾以免生鏽，放在一旁。
時書發(fā)現(xiàn)有好多活兒要幹，鋪牀，洗澡，敷藥，吃飯，洗衣服，尤其現(xiàn)在自己還疲憊的情況下。不過時書下一秒就鼓舞自己了：“不就是這點(diǎn)活兒嗎？我乾乾幹——”
還發(fā)出了一聲助燃吶喊：“啊啊啊！”
謝無熾剛站起身，便被時書按在了凳子上：“你坐著，別亂動。不用你做什麼。”
時書打了盆熱水來，把帕子遞給他：“實(shí)在想幫忙，自己洗個澡啊。這我?guī)筒涣四恪！?
時書拎著鎖鏈出門了，想到一個好方法：“鎖鏈磨手磨腳，可以把鎖鏈用布包裹起來，還不會滑落，不是更好嗎。我簡直是天才！”
時書多給了錢，讓驛卒同住在驛站的母親去縫，不僅縫得好別人還能有收入，雙贏。接著去了廚房。
今天突然來這麼多人，幾個驛卒忙碌個不停，時書趁亂偷拿了兩個饅頭，一個叼嘴裡，一個拿著，另一隻手端了碗溫水。
兩手不空，時書一腳把門給踹開了。
脫下來的衣裳放在柴火上，走路一整天汗流浹背，衣服沾滿污漬。謝無熾一根尾指勾著溼淋淋的帕子，站在昏暗的房屋當(dāng)中，能看見油燈照在皮膚的光芒，身上全.裸。
時書進(jìn)門，謝無熾動作並不停下，沒有絲毫在意，將帕子全部拎在了手裡。
時書不好再出去，把門關(guān)上背對著他，心裡想：“是兄弟就看了，但男同不能看，好像有點(diǎn)性騷擾。”
然後才咬著饅頭咕嚕咕嚕發(fā)出聲音：“謝無熾嗚嗚嗚——你慢慢洗嗚嗚嗚——不著急嗚嗚——這饅頭先墊墊肚子——今晚吃飯恐怕要很晚了——嗚嗚我看廚房裡忙得要命，不知道多久才輪到我們嗚嗚——”
“嘩啦啦”的水聲。
謝無熾答應(yīng)了他，洗澡也快洗到盡頭。
片刻，時書聽到動靜，背後謝無熾似乎擦乾身體，準(zhǔn)備穿衣服了。
時書閉了閉眼，嘴裡還維持著咬饅頭的姿勢，盯著眼前黑黢黢的門，雙手託著饅頭和水。
片刻，腳步聲響在背後。
時書：“嗚嗚嗚你洗好了嗎——”
轉(zhuǎn)過臉，眼前的謝無熾近在咫尺，眼睫漫著水汽，只在腰間穿了條褲子，上半身則全.裸著。
他湊近，附身叼下時書口中咬著的饅頭。
另一頭凹著柔軟的牙印，口水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