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牀上的巫馬修已是泫然欲泣:“阿樒, 你怎麼沒幫我請假?我上有老母下有小妹,這要是被人頂替當不了暗衛,一家三口人都得喝西北風去!”
秦江樒卻是不爲所動:“你不是孤兒嗎?你母親, 從地裡爬出來了?你妹妹, 前兩天剛撿到的?”
巫馬修咳嗽兩聲, 神情尷尬:“我就隨口一說。你之前分明會幫我請假的!這次怎麼這麼絕情, 難不成……你真的生氣了?”
秦江樒沉默了一會兒, 鄭重地點了點頭。
“你……雖然這麼做確實是我不對,可我也不是第一次往你府上引人了,怎麼唯獨這次你這麼生氣, 難不成——”巫馬修忽然想到了什麼,嘴巴向著齊風琬房間的方向努了努:“是因爲那一位?”
“還好這次沒出事, 若是傷到了阿琬, ”秦江樒語氣一頓, “你,好自爲之。”
饒是站在門外聽著的齊風琬, 也因爲他這句夾著冰渣子般的話而起了一手雞皮疙瘩。
相較於齊風琬,巫馬修內心的恐懼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他立刻高舉了雙手,乖乖認錯:“我知道錯了!下次我一定不敢了!”
秦江樒一聲冷哼,面上的寒意仍未褪去。
巫馬修心中的恐懼隨之再度泛起, 他的右手緊緊按在了左胳膊上, 腦子快速運轉試圖轉移話題:“先不說這個……阿樒, 我還真是羨慕你啊。”
秦江樒覷了巫馬修一眼, 巫馬修立刻挺直了脊背解釋自己那句話:“你看你和瑞王妃, 感情多好。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吧,瑞王妃她之所以針對我, 也只是因爲擔心你罷了。”
聽聞此言的秦江樒茫然地搖了搖頭,表示並不明白巫馬修的意思。
瞠目結舌的巫馬修稍微花了點時間組織語言:“你真看不出來?阿樒你原來這麼遲鈍麼?連王妃心疼你都看不出來?瑞王妃和我又無冤無仇,只是因爲我把人往你這兒引,一不小心可能會傷到你,這才生氣的。”
一提到齊風琬,巫馬修還是有些後怕。他仍然記得他傷口即將癒合的那個晚上所發生的事兒——齊風琬說一不二,讓秦江樒將他捆起來後,就用雞毛撣子對著他一頓猛抽。
那時在巫馬修心中所產生的,是瀕死般的恐懼感。
秦江樒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在思考巫馬修的話是否合理,片刻後,睜開雙眼的他眼中一閃一閃的,彷彿帶著光。
與此同時,剛纔一直縈繞在秦江樒身旁的恐怖威壓終於散去了,稍稍鬆下一口氣的巫馬修露出了一個笑容:“所以說,我可羨慕你,我和你明明差不多大,不止沒有妻子,如今又沒了工作,連聘禮都準備不起了,只怕更沒人願意嫁我。”
秦江樒點點頭應和了:“我和你肯定不一樣。我是瑞王,就算不做暗衛,也有錢準備聘禮。”
這一回,巫馬修的臉色不再是慘白,而是如鍋底一般黑了。
秦江樒並沒有意識到剛纔的自己在好友心上捅了一刀,十分認真地望向了巫馬修:“你想娶妻?”
巫馬修原先只是隨口一提,如今見秦江樒問得認真,還以爲他有什麼能幫自己娶到老婆的好主意,立即認真地點了點頭:“可不是,我可想了!夜裡睡覺都一直夢到我娶上妻子了!”
“可我聽說,夢是相反的。”秦江樒再度以極其平靜的聲音在巫馬修心上補了一刀。
“你偏要不停往我心窩上捅刀子嗎?”巫馬修再度開口時,已有些氣急敗壞了,委屈不已的他狠狠地瞪了秦江樒一眼:“我還以爲你是準備幫我介紹幾位的,真是我自作多情了。”
秦江樒沒想到自己說出的話有這般傷人,他猶豫了片刻,決定挽回一下剛纔的事所造成的不好影響:“你若是當真想娶妻,我可以……”
“你要幫我介紹嗎?可是,你認識的女性,恐怕還沒我多吧,還是說——你準備自己先去認識幾個,再介紹給我?”巫馬修忽然來了興趣。
齊風琬覺得,屬於他們兩個男人的話題,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再這樣下去,她家王爺怕不是要被教壞。她不再等著屋裡的人發現她,輕咳兩聲後端著放有藥碗的托盤進了屋子。
將托盤放在牀頭後,齊風琬含笑看向了巫馬修:“我看您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把欠下的醫藥費、伙食費、住宿費和代管費結清一下?放心,我只會跟您算前半部分的前,後半部分作爲我用雞毛撣子‘誤傷’了您的補償,我就不收取了。”
巫馬修摸了摸鼻子:“可是……”
“您沒有錢?”齊風琬一挑眉,代替他說出了後半句不知該如何宣之於口的話。
巫馬修點了點頭。
“那好吧,今天的藥,你也不必喝了,明天就收拾鋪蓋走人吧。”齊風琬復又將托盤端回到手上,轉身作勢便要走。
秦江樒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但他最後還是沒有開口。
眼見著好友已經對自己置之不理了,巫馬修一咬牙,伸出一隻手去攔齊風琬:“王妃請等等!我可以用其他辦法償還欠款!”
齊風琬施施然轉過身,饒有興味地盯住了巫馬修。
巫馬修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上耳朵,齊風琬照做後,巫馬修小聲地向她表示:“小人可以告訴您,有關於阿樒過去的事兒。只要您願意在小人找到工作前,再收留小人一段時間,小人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齊風琬看了眼遠處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秦江樒,露出了計劃通般的微笑:“這樣吧,你將王爺的過去告訴我,若是能讓我滿意的話,我可以破例讓你在瑞王府有個工作。”
聽到這句話,巫馬修感覺自己看到了生活的新希望。
第二日秦江樒從早朝中回到瑞王府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齊風琬與巫馬修坐在桃花樹下的石桌旁相談甚歡的場景。
齊風琬注意到秦江樒存在的時候,秦江樒已經在遠處站了好一會兒了,她看過去時,就看到了秦江樒不大好的臉色,和他身旁跪了一地的下人。
她立刻丟下了仍在滔滔不絕的巫馬修,幾步走到秦江樒邊上拉過了他的手:“今天怎麼回來的怎麼晚?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吧?”
說話的同時,她有注意到,跪在地上的下人似乎愈發對某事恐懼起來,有幾個的身形已經開始微微顫抖、幾乎要跪不穩了。她又看了看身旁的人,才發現他似乎正有些不開心。
回想起剛剛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後,齊風琬才後知後覺地知道了眼下這個局面究竟是怎麼形成的。
在齊風琬拉住秦江樒手的時候,他很迅速地抽開了。齊風琬歪了歪頭,也不強求,正準備就這麼直接走的時候,秦江樒又主動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秦江樒面上十分平靜,唯有微微泛紅的耳尖透露了他內心的想法。他帶著齊風琬,先向著巫馬修眼前走到了幾步。
“也許……”齊風琬眨了眨眼,與秦江樒十指相扣:“阿樒是想這樣?”
秦江樒輕輕咳嗽了兩聲,耳尖的紅色已經到了讓人無法忽視的地步。但他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滿,齊風琬這就知道,她猜對了。
一直坐在一旁的巫馬修並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只感覺到了,當他突然被秦江樒以極具威脅意味地看了一眼時,身上的汗毛似乎是豎了起來。
很難得的,今日秦江樒吃飯的速度慢了下來,他甚至慢到了和齊風琬差不多的程度。吃完飯後,他更是一路跟著齊風琬回了房間。
“阿樒,你還在不開心?”齊風琬坐到牀邊,托腮看向秦江樒。
秦江樒避開了她的視線:“我沒有不開心。”
齊風琬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來,坐到這裡來。”
秦江樒猶豫了一會兒,走了過去,端端正正地坐下了。
等到他坐好後,齊風琬一把撲了上去,將秦江樒按倒在了牀上:“阿樒,你同我說實話,剛纔是不是不高興了?我又不會說你什麼。”
秦江樒生怕齊風琬撐不穩,伸手扶住了她的腰。沉默一會兒後,他輕輕地點了點頭:“你怎麼,和阿修聊得這般開心?”
齊風琬挑了挑眉,不安分的手撫上了秦江樒的臉:“因爲他會笑啊,不像你,平日裡總是冷著一張臉。”
秦江樒一扯嘴角,擠出一個比苦還難看的笑容。
齊風琬露出一個笑容:“而且,他笑起來好看。”
秦江樒的嘴抿成了一條直線,眼中帶上了些許的委屈。
“不過……總得來說,還是我們阿樒好看,我們阿樒不笑起來也好看,尤其是這雙眼睛,格外好看。”
齊風琬此話一出,秦江樒剛纔的委屈瞬間便消得一乾二淨,眼睛也變得有神起來。
“對對對,就是這樣的表情,這個樣子的阿樒最好看了!”齊風琬將手指抵在了秦江樒的嘴上。
秦江樒心下一凜,試圖維持住此刻的表情,以至於臉部都有些發僵。
齊風琬粲然一笑,不再用手撐著身體,直接撲到了秦江樒的懷中,轉頭將一個吻印在了秦江樒的臉上:“這樣阿樒可明白了?雖然也有像巫馬修一樣長得好看的人,但在我心裡,最好看的還是阿樒。”
秦江樒呆呆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後,才點了點頭,看得齊風琬越發想笑:也不知道她家王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吃醋的?
思考片刻後,齊風琬還是決定將今天的事情解釋一下:“其實我同巫馬修所聊的,全都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