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家的人在接到秘旨之後,紛紛陷入了沉默,許久沒能回過神來。
齊慎儒作爲一家之主,故作鎮定地咳嗽了兩聲,成功吸引了一家人的注意力後剛想出聲,原先要說的話就被妻子齊文氏一眼瞪沒了。
最後獲得開口機會的,還是齊文氏。
“說說吧,你們有什麼看法嗎?”
長女齊風琬茫然地搖了搖頭:“完全沒有?!?
於是其他人將期待的目光放到了幼女齊風斕的身上。
齊風斕是同樣十分茫然,但她還是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有果必有因,一定是我們家最近發生了什麼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所以他才臨時改變了主意,有了這道秘旨?!?
“瞎扯!小皇帝纔多大!”齊慎儒立刻對齊風斕進行了反駁:“要我說,這一定是太后娘娘的意思!”
齊風斕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我最近也沒做出什麼能吸引到太后娘娘注意力的事兒,這不應該啊?!?
於是齊家人又陷入了沉默。
就在剛纔,齊家收到了一道秘旨,他們家的姑娘被皇帝選中,不日將要被立爲後。
這道秘旨的用意就在於,將消息悄悄地告訴齊家,好讓他們早做準備。
事實上,齊家人的準備早就做好了。在一個月前他們家兩位姑娘進宮那天他們就知道,他們家會出一位皇后。
只是……
齊家人原以爲,皇后的寶座應當是屬於大姑娘齊風琬的,不曾想,最後這道秘旨卻頒給了二姑娘齊風斕。
“阿斕,你想成爲皇后嗎?”齊文氏看向齊風斕,詢問的同時臉上還顯出一種隱隱的期待之色。
齊風斕點了點頭表示願意,之後便拉住了還在發呆的姐姐的衣袖,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你不會怪我吧?”
面對著妹妹閃爍著光芒般的大眼睛,齊風琬沉默片刻,給了她一個腦瓜崩兒。
“你正常一點,我害怕?!?
齊風斕捂住發紅的額頭,不滿地嘟囔道:“我這麼說還不是怕你突然嫁不出去心裡難受嘛!我這是在照顧你的感受!齊風琬你能不能文雅一點?你嫁不去不怪別人,就怪你自己!你這麼粗魯,誰敢要你!”
“翅膀硬了是吧?”齊風琬低頭看著齊風斕,面露十分友善的微笑:“來來來,再說一遍我聽聽?!?
齊風斕立刻回以討好的笑容並迅速改了口:“都怪我!都怪我臭不要臉搶了好姐姐的風頭,讓太后娘娘把注意力放到了我的身上,結果害得姐姐失去了天賜良緣,不得已……我編不下去了,反正都是我的錯就是了!”
就在齊風琬再次將手擡起的時候,齊文氏開口制止了兩人的打鬧:“好了好了,都停會兒吧?!?
齊慎儒隨聲附和道:“對對對!都給我消停點!”
齊文氏只是睨了他一眼,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安靜了下來。一時間,屋內靜得連繡花針落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清。
“總之,這既是皇帝的旨意,那便是天大的恩賜,既然阿斕你也沒有意見,那麼我們家便該感恩戴德地接受了。阿斕,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齊文氏看向齊風斕,後者小幅度點了點頭。
“你明白就行。”齊文氏繼續說了下去:“這段時間你就不要出門了,安心在家裡待著。我看這道秘旨下得挺急,正式的聖旨應該就在不久之後了,趁著這段時間,你給我好好收收性子?!?
齊文氏說話時的嚴肅表情唬住了齊風斕,齊風斕雖然心有委屈,這時也不敢說,最後只能悶悶地應了聲“好”。
齊風琬站在後頭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我懂你”的眼神。
不久前被限制出門的還是齊風琬,所謂風水輪流轉,現在變成妹妹被禁止出門後,齊風琬在對妹妹寄予同情的同時,也有一些幸災樂禍。
“至於阿琬麼……”齊文氏將目光放到了齊風琬的身上,眉頭一皺:“本來我們已經在幫你相看夫家了,不過因爲之前的事兒拖了下來,你也老大不小了,阿斕都準備著要出嫁了,你還比她大兩歲……這事兒還是得儘快安排上,這段時間你也在家裡待著吧,別隨意出門了。”
齊風琬露出了與剛纔的妹妹一般無二的委屈表情,妹妹則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我懂的”之中夾雜著幸災樂禍的眼神。
“有什麼問題嗎?”齊文氏目光一掃,姐妹兩個立刻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沒敢多說一個字。
齊慎儒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舉起了手:“我有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話就說?!?
齊慎儒嚥了口唾沫:“瑞王怎麼辦?”
屋內的齊家人第三次陷入了沉默。
瑞王是當今聖上的叔叔,同時也是齊風斕的未婚夫,啊不,現在是前未婚夫了。
“太后娘娘肯定會想辦法的,這事兒不用我們著急,總之我待會兒先讓人給瑞王帶個消息,剩下的就……隨便吧。車到山前必有路?!饼R文氏將手掌一合:“就這樣吧,散會?!?
於是被限制了出門機會的齊風琬和齊風斕姐妹兩個耷拉著腦袋腳步虛浮地回了各自的屋子。
這是齊風琬來到這個世界的第十個年頭,她是穿越而來的,並最終託身於這個同名同姓的女孩身上。
這女孩本是貴家嫡女,但她來到這兒的時候,這女孩卻住在遠離京城的某座莊子上。當時的處境讓齊風琬產生了誤會,她還以爲她拿的是宅鬥劇的常見劇本,而原身就是被幼妹算計、被父母厭棄、最後被丟到鄉下來自生自滅的可憐孩子。
她當時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說不定,原身是因爲庶出的妹妹想要爭寵,於是對原身進行了坑害,最終讓原身的親身父親對其產生了不滿,一狠心就把人丟到了這窮鄉僻壤來。
雖然不久後她就知道了妹妹是原身同父同母的親妹妹,但她仍然沒改變這個想法。不僅如此,她還腦補了一出更可怕的“親姐妹不顧血脈親情自相殘殺”的大戲。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齊家十分和睦,之所以會將原身送到鄉下的這座宅子來,只是因爲原身身體不好,受不得寒,於是便讓她到這座有溫泉的院子來靜養。
這座院子齊家本是沒有資格買的,爲了女兒,齊慎儒求到了多年未曾聯繫的父親面前,說動父親去向先皇求了個恩典,她才能到這兒來天天泡溫泉。
可惜的是,原身還是沒有撐住,終於在一個深冬的夜晚去了。
然後,齊風琬就來了。
不過這些事兒,齊風琬是後來才知道的。
因爲最開始那個拿錯劇本的誤會,並不想一來就嗝屁的齊風琬開始了強身健體之旅,陰差陽錯之下竟然治好了留在齊風琬身上的病。
等到兩年後齊慎儒和齊文氏來接她回京之時,她已經是活蹦亂跳的了。
那時的齊風琬還對齊家人存在一定偏見,前世看的宅鬥小說告訴她,事情一定不簡單。她心裡想著,等回了京城就該輪到她大顯身手了——原身的妹妹一定是小說中典型的黑心蓮,這種黑心蓮不好好教育一下,是不會做人的。
所以,齊風琬回京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妹妹。
然而當她挽起袖子,找到妹妹、準備和妹妹好好掰扯掰扯的時候,卻只看到後者眨巴著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滿臉驚喜地道:“姐姐!你終於回來了!病都養好了嗎?我一個人在府裡好無聊,想去找你可爹孃不同意,你以後能不能陪我玩?我跟你講……”
之後的一長段時間裡,齊風琬只是在聽妹妹說話。妹妹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一說起來便滔滔不絕、喋喋不休,一句話與一句話銜接得不能更順暢,齊風琬甚至懷疑,她根本沒給自己留喘氣的空隙。
還好,妹妹將這一大長段話說完的時候,並沒有把自己憋死,只是呼吸變得急促了些。
沉默著聽完這一大段話的齊風琬意識到,自己大概弄錯了點什麼,她的這個妹妹應該不是所謂的“黑心蓮”。
她會做出這種判斷的原因並不是剛纔舌綻蓮花的齊風斕說得有多好,而是因爲,齊風斕太小了。
那時她眼前的齊風斕才六歲,往前推兩年,那就是四歲。一個不過四歲的孩子,看起來也不像是穿越或重生之人,能夠做出陷害長姐之舉併成功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
於是齊風琬對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行爲進行了一番反思,並開始重新審視自己拿到的究竟是怎樣的劇本。然後她就發現,齊家簡直不能更和諧,她之前腦補出的劇情純屬瞎想,與現實生活沒有半點共通之處。
多年之後的今天,齊風琬與妹妹的關係仍然像過去一樣好。雖然妹妹已經從當初的“話癆”進化爲如今的“嘴賤”,不再像當初一般可愛,但這並不影響姐妹兩個的感情。
今天收到的這份秘旨確實有些出人意料,不過,齊風琬也不覺得是妹妹在裡頭搞了什麼事情。她的第一反應是思考:真正頒下這道秘旨的太后娘娘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雖然就外在而言,相較於長相偏豔麗的齊風琬,看起來就端莊許多的齊風斕更適合做母儀天下的皇后。
但……齊風斕的那份端莊,不過是假象,對此,齊風琬深有體會。更何況,一個月前進宮的那一天,她纔是太后娘娘授予荷包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