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口難言,眼無珠,心虔誠
“老母雞沒有了,好在雞爪還在。”
“你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喝了這碗雞湯後,好生休息。”
“明日去狗娃子那,參加婚宴,多吃點好的補補,也去去晦氣!”
看著桂婆婆慈祥的笑容,再看看她那雙詭異泛白的眼睛。
前世做了數十年道士的他,甚至不用看。
僅憑氣味,就知道這是一碗符水。
等了好一會兒,依舊不見風玄伸手接碗。
桂婆婆輕咳兩聲:“這人吶,上了歲數,手腳難免有些不利索。”
“小夥子,我這手臂有些酸。”
“你快趁熱把雞湯喝了。”
她似乎想到什麼,苦澀一嘆。
“老婆子眼睛不好使,放調料的時候,多放了些胡椒。”
“想再遇到這麼好吃的肥雞,不知要等到後年卯月。”
風玄注意到了老嫗的用詞,他若有所思的盯著桂婆婆。
“這老嫗果然不簡單,且看看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若真是謀財害命,到時候再送她一程便是。”
狀似無意的瞟向碗中,一層黑灰浮沫中。
有焦黑好似枯枝的東西,在湯中沉浮。
“這哪裡是什麼雞爪,分明是油炸過的手指!”
“浮在上面這些黑灰,果然是燃盡的符紙!”
看著桂婆婆遲遲不肯離開,非要盯著自己喝完雞湯的樣子。
風玄強忍心中惡心,舉碗便幹,如飲茅臺,點滴不存!
碗底,卻殘留著一根灰白毛髮。
桂婆婆慈祥一笑,滿意離去。
風玄急忙跑到茅房中,一指點在自己的“中脘穴”。
“嘔!”
胃部一陣翻涌,風玄躺在牀上,運功調息。
一陣睏意襲來。
他好像看到了風凰那張冷豔動人,卻又英氣十足的絕世容顏。
聽到了如戀人般的輕語呢喃。
夜半無眠到天明,風吹楊柳舞輕盈……
“好玄弟,好好睡一覺吧。”
“一覺醒來,一切就都結束了!”
清涼之意,遊遍風玄全身。
《太極心流》既爲武當道的鎮教絕學,又主修一個“心”字。
他的心,又怎會被區區紅粉骷髏所迷惑。
風玄心下一鬆:“不怕你出手,就怕你是真的好人!”
“老太婆,果然露了馬腳。”
只是風玄很是想不通:“我只見過風凰一次,而且不歡而散。”
“怎麼會想與她做一言難盡的事。”
很快,一段段記憶如電影般,在風玄眼前閃過。
“還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的視線,最後定格在風凰十五歲生日那天。
前身,偷秘籍贈給風凰。
只見《青鸞乘風訣上篇》的最後一頁。
“吞風……”
風玄恨鐵不成鋼的咒罵前身。
前身甚至沒看清上面寫著什麼,便撕下最後一頁,吞入腹中。
隨後將秘籍,藏在了風凰牀頭。
“蠢貨,就算要送功法,也要光明正大的送。”
“這樣藏起來,哪怕風凰得到功法,他又怎麼知道是你送的!”
“難道這嘴,只是擺設,不會表達嗎?”
“況且你這眼睛也不知是怎麼長的。”
“風凰,可是個徹頭徹尾的白眼狼。”
風玄真是被這位前身蠢哭了。
不過他轉念,卻幽幽一嘆:“你畢竟已經死了。”
“看在你這麼喜歡她的份兒上,我會送她下去陪你的。”
靈臺澄淨,識海清明。
風玄假裝昏迷,精神集中雙耳,想聽聽老嫗有什麼打算。
隱約間,有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這枚開脈丹,是老東西從大都督府換來的。”
“想來大祭司,應當清楚它的價值。”
風玄面上毫無表情,與昏死之人,全無區別。
心中卻很是古怪:“是我產生錯覺了嗎?”
“怎麼聽到了風凰的聲音。”
好在下一瞬,他便聽到了桂婆婆的聲音。
“大人不在乎來的人是誰。”
“不論你們神風堂誰當家。”
“只要不誤了大人的事。”
“再大的事,也不過小事。”
“你記住!”
“大人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風凰眼神一瞇,雙眸有青光流轉。
老嫗全白的眼瞳向上轉了一圈。
露出一雙絕無半點雜色的漆黑眼眸。
黑與青對視許久,最後還是風凰退讓一步,指著身後的女子。
“這是我的貼身侍女雪青。”
“便留在大祭司這裡了。”
老嫗本想拒絕,風凰卻微微一笑:“我得到確切消息。”
“上批貨中,有郡中望族趙家的小少爺。” 老嫗不以爲意:“黑水村山高皇帝遠,即便萬人封山。”
“又能耐大人分好?”
風凰聞言好笑。
“大祭司可別忘了。”
“咱們平安縣的第二高手,捕頭趙公璃,可是同樣姓趙。”
她頓了頓,好似想到什麼。
“我倒是忘了,老傢伙死後。”
“這位趙捕頭應該是縣中的第一高手了。”
老嫗臉色極爲難堪。
“馬福山辦事竟然如此草率!”
“他是怎麼,坐上你們神風堂副堂主之位的?”
老嫗對給自己帶來麻煩的馬福山很是不滿。
風凰卻面露喜色:“老傢伙當年,也是看他與縣令有些關係。”
“這才讓他成了副堂主。”
老嫗擺擺手,她並不想參與神風堂的內鬥。
“我也不過發發牢騷。”
“下一批貨,就由你來負責吧!”
“到時候,我會讓這丫頭聯繫你!”
“馬福山的錯,若是再犯……”
“你明白會有怎樣的後果。”
老嫗純黑的雙瞳,看著金紅的雲霞,照徹天地。
她手中柺棍指了指風凰身後的侍女雪青,又指了指客房。
“祭祀三品,已備其二。”
“你既然想入大人麾下,這次便由你來動手吧!”
風凰轉身,不知從哪裡取出一件鮮紅的嫁衣,穿在雪青身上。
“小姐……”
雪青剛剛開口,寒光閃爍。
風凰袖中短劍揮砍,直接割掉了雪青的粉舌。
老嫗手中多出個托盤,其中正靜靜躺著一團粉紅之物。
風凰短劍在手,大踏步向著客房而去。
老嫗卻出言叫住了她:“趁著村民都還沒起牀,你且離去吧!”
“待會兒我會派人扛著他到神廟中。”
“最虔誠的心,自然要新鮮。”
鑼鼓喧天,人聲鼎沸。
風玄與膘肥體壯的肥豬一般。
四腳被綁,用一根長桿撐著。
前後兩人協力,扛進了黑水村最中心的神廟當中。
原本該供奉歷代先祖的祠堂,此時卻擺著一尊高大神像。
風玄偷偷瞄了一眼,卻只見到巨大的紅布罩住整座神像。
老嫗端莊肅穆,身上穿著一件獸皮長袍。
那是一整張完整的虎皮,裁製而成。
“狗娃子,東西準備好了嗎?”
身前戴著大紅花的新郎狗娃子,快步來到老嫗身前。
他從懷中取出個布包打開,置於托盤之上。
兩顆眼珠,咕嚕嚕滾來滾去。
老嫗皺了皺眉頭:“怎麼只有兩顆?”
狗娃子憨厚的摸了摸後腦勺。
“一顆是俺爹的,一顆是俺孃的。”
“他們還要下地幹活。”
“要是兩顆眼珠子都挖了。”
“俺還吃啥?喝啥?”
聞聽此言,老嫗只是擺擺手,示意狗娃子下去。
衆賓客中的一人,卻是握緊藏在長袍內側的鋼刀。
另一人手掌搭在這人肩頭。
“楊七,忍住。”
“切莫因小失大。”
“這黑水村到處透著古怪。”
“一切古怪的源頭,便是這山神。”
“待會祭祀開始,我自有手段,可探明這山神的底細。”
“只要不是皇朝敕封的正神。”
“山野毛神,不足爲慮!”
楊七表面上,按下出刀的衝動,心中卻是搖了搖頭。
“趙公璃在縣中廝混太久,已不負當年‘龍紋狂螭’之名。”
老嫗手中,柺杖高舉。
“巍巍敬亭,煌煌神威。”
“今獻玉舌三寸,剔其玲瓏,封其妄語。”
“願我神嗣慎言天地,災禍無由入口。”
神廟中無端起風,神像上的紅布飄飛,露出一張血盆大口。
盤中粉紅,在衆目睽睽之下,緩緩浮空,化作山神“口舌”。
“再奉濁目一雙,盲其昏聵,滅其窺伺。”
“求君息怒莫察民愚,庇佑混沌如初。”
紅布高飛,露出山神空洞洞的眼眶。
盤中雙目,迅如疾風,只是一瞬,便化作山神“雙目”。
“終呈赤心九兩,剖其熾烈,證其忠耿。”
“祈聖心鑑此血肉盟,永鎮豺狼虎倀。”
老嫗低頭俯身,從懷中取出骨刀,刺向風玄心口。
(本章完)